致云朵的一封信

发布时间:2021-09-02 15:44:36

亲爱的云朵:

在我终于走在我所热爱的征途时,我的思想感情喷涌而发:我必须得感谢缘分,让我认识你。爱默生在《爱》中说过:每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来说都是它神圣的维纳斯。而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维纳斯。自从你走进我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自己的灵魂在每一允诺中将有着数不清的责任须待履行,它的每一次期待都将上升为爱的渴求。这种责任正如太阳使宝石放射出灿烂的光辉,你将使我的心灵产生爱情。我这样写,并不怕有朝一日上帝质问我的灵魂:“你怎敢?怎敢将你的灵魂和高尚的女子相比,将你同爱情相比?”我只能回答,对上帝说:“尊贵的主啊,她就像天使一样,我怎么能不爱她?这绝不是罪过。”于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云朵,我用虔诚的心意向你祈求,赐予我一份爱情,我将用生命来承诺这一份爱情的壮丽。因为我知道,我整个的生命是和你必须相会的保证,是上帝将你赐予我的,你是我终生的保护人。爱情应该是大善大美的,我所追求的是你,有着蒙娜丽莎的那浅浅的微笑,那充满着爱情诱惑的天使眼神。我必须得用简单明了的句子,单刀直入的方式向你表白,你是我心的旅途,心的归宿。我的心将在你的生命中流浪,直到死亡的自由带来钟声的那一刻。

云朵,请不要拒绝我,好吗?我多少次告求自己,为什么不能下定决心做最后的抉择:表达爱慕之情。直到今天,我的相思之痛终于给我很大的勇气,让我提起笔来写一份迟来的告白。因为你的影子,你的微笑,你的美丽,带走了我的地狱,我的天堂,我的幻想,带到了遥远的地方——那或许就是爱情诞生的圣地。一直以来,我不敢相信,爱情女神会赐予一个卑微小人,会占据一颗龌龊的心。但是,多少次的相处,没有人像你一样能给我那种柔和的宁静感觉。这种宁静感觉是善良温柔的,是可亲可敬的,是文静端庄的,是窈窕淑气的,是生活的甘泉,犹如梵净之水,清冽可口,香溢心田。或许你不知道,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向你表达了,但是,那时的我不是今天的我。现在的我只是在成长的路上让我产生了新的观点。那时的我怕你说:“我帮不了你的忙,如果你因此而感到不幸,那也只好让你不幸了:如果你因此而痛苦,那也只好让你痛苦去了,反正得有人痛苦。”而现在,我经过那么沉重的相思之苦之后,在重新平静的思考中,我必须得向你表白,不管你接受我也好,或是以任何的理由拒绝也罢,我都会感到一种放松。因为曾经最美的相思,不做个明明白白,你知道,我的心会不死的。

我知道,描写崇高和纯洁的爱情的人,不会使人热血沸腾。可是,我得描述我们的命运交错的相逢。遇上了你,让我的生命带着灵感行走。因为你,我不再胆小怕事;因为你,我不再沉默寡言。你曾经的真诚教训,你的殷勤帮助,你的敢于说实话,都埋记在我的心里。当时我这样写过:“不管以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深刻地记着你:好姑娘。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与鼓励。”苍天可以作证,在我的笔记里,我曾经无数次写着你,在我远离故乡的那些孤独的日子里,并且你一直是我心中唯一的写作源泉,是你的魅力存在让我得持之以恒地去记笔记。笔记是这样的——那是我暗恋你的内心独白,矛盾的独白:“暗恋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啊!足足让一个寂寞的人写完了一本有一本一塌糊涂的日记。写下的这些东西尽管都不是在歌颂她,但是间接上我是想得疯狂了才这样写的。面对每天的看她一眼,我的脑海就有一篇文章产生;面对每天的和她说一句话,我就有一种思想感情燃烧。我很多次都告诉自己,不要这样疯狂地想她了,如果再执迷不悟,会产生相思病的。尽管这样想,但是不管用,想她是我唯一的思路,也只有在她的影子占据我的思维时,我才能维持写下去,才能写这些不成体裁的文章。并且她还说,你写的文章并不觉得怎么样。是的,我真的没有写作的天赋。我也曾告诉过她,我只能写一些忧伤消极的文章:什么大地的悲剧,天堂的忧伤,太阳的孤独,月亮的哀怨,地狱的黑暗。她还说为什么你这么爱写生与死呢?我真的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写这样的生死路、阴阳道。或许上天制造我的时候,就注定让我在这个沉郁的世界里炼狱。写文章与写她,是我的思想中的两个主流;除了这两大主流,我就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因为我现在所想的是这种朦胧之态,总是在季中暗恋。在下雨的夜晚,她怎样望着窗外的雨发愁,或是欣赏。我想同处这年龄阶段的我们,都有一种迷惘的感受,喜欢一个人欣赏某一处风景,静静地,静静地,……

“我说过,她的真情太多,就是我不会把握。我很害怕,所以不敢对她眉飞色舞。当在她面前时,我当着绅士,说话都是严肃的,从来没有半句放野的话。尽管有时说话会让人发笑,但是我还是很认真的。我对自己的求学态度没有像面对她那样认真过、严肃过。我更怕她说我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我很想对她说:其实我的心里是多么地崇敬你啊!我绝对没有那种亵渎的邪念,如果说要有,也只有真情、真诚的爱慕之情。感情太浓了,我被冲昏了头,不知不觉又想心里面沉郁许久的念头了。在此时的文章里,要不写她,那是不可能的了。我写的第一次,就是从她开始的。是她的面容鼓励我继续写文章,写她的缩影。至于她是怎么做我文章的主角,那很简单,因为我暗恋她。就像太阳暗恋月亮一样,如果大地作为第三者介入,那么太阳会消失在黑暗中,会产生强烈的嫉妒,会写诅咒大地的恶语。话说到这里,心中不免要产生一种酸楚的味道,为什么自己要自卑,不能坚强起来呢?既然暗恋她如此之深,那就行动吧!但是,我怕像我写的文章那样,结尾是剩下我自己独自一人承受痛苦。在还没有被她发现我的状态之前,我就把这种暗恋作为一个秘密沉积在自己的内心里,等它慢慢吞噬我的心,我的肝。谁叫我自己不敢面对面向她澄清我的相思之苦呢!不是有一首歌是这样唱吗:有苦只在心里头,再多的忧愁不愿说出口。可是自己痛苦的追根问底,那是谁的错呢?我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来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不该来。现在生活了一年,对她的暗恋也就愈深,几乎到了想得发疯的地步。如果你要知道我此时的状态,你不必看我的表情,只要看我的文章。现在,一个复杂的现在,文风吹灭了我的思绪,我又在神态不清的时候写她了。这样写她,就是希望她一辈子都在我的生命里。”

她,就是你,云朵,就是我暗恋的你。为了表达我的相思之苦,我向你引用下面这样的一首诗,它的名字叫做《声音》:

世界的某个角落

一个声音轻轻地呼唤着你的名字

像小鸟的鸣唱

像微风拂过脸庞

高山前,你看着我

直到越过最高的山峰

黑暗中,你扶着我

直到看见黎明的曙光

大海上,你引导我

直到眼前映入金色的沙滩

阳光下,你温暖我

直到融在冬天的冰

无论什么时候

无论什么地方

我都那么幸福

我都毫无畏惧

因为世界的某个角落

有我的声音在轻轻地呼唤你

云朵,我必须得把我们之间的所有故事都呈现出来。

如果说相逢是爱情的缘因,那么相逢或许也是离别的缘因,但是距离不能阻止爱情的延续。

回忆痛苦的经历,谁都是不愿意的。可是我不想把苦闷再逼在心里,我已经快要发疯了,我必须得叫喊出来。我不管你会持什么样的态度看我,但我必须得把我们的曾经用回忆写下来,并寄给远方的你,或许这是唯一解脱痛苦的办法。

回忆总是很让人难以追溯。当时我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和你见面,只是在模糊之中记得一点儿罢了,但就是这样的一点儿记忆,一直缠绕着我的心。

那是二〇〇〇年的深秋,我带着父母的嘱托,乡亲的希望,离开偏远落后的山村苗寨,来到你在的城市里读书。我是我们寨里唯一一个去师范上学的人,加上没有出过远门,于是我大哥送我到了学校。大哥一把我送到学校,还来不及等我报完名,就急着回家了。当时我一个人挺害怕的,虽然我是一个大男孩了。也许是命中注定,要让我遇见你。是你帮助我办理报名手续的。如果没有你,我想我的报名手续是很困难的。

你是三年级的老生,虽然我们没有相识过,但是师范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是素质很高的。当时的我不去考虑复杂的人心,一下子就相信了你,这或许就叫缘分吧。

好像记得我当时提着大包小包的,你一下子就看出我应该是新生,因为老生不可能像我一样。你走过来问我:“你是新生吧?”同时你自我介绍,说你是新生接待处的学生干部。

我回答:“是的。”

于是你就主动来帮我提东西。我急忙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还可以应付。”

你笑着说:“没关系的,我是新生接待处的,是专门来帮助新生的,把你的东西放在我们的接待处吧,等你报完名了再来取。”

我笑笑地点了点头,就跟着你往新生接待处走。在路上,你笑着问我:“你是哪里的?”

我说:“我从松桃县一个偏远的苗寨来的,毕业于盘信民族中学。”

你又继续问:“考了多少分,分在哪一个班?”

我说:“考了500多分,在英语班。”

你很夸奖我地说:“你不错啊!”

我很谦虚地说:“其实考得并不理想。”

为什么我要说考得并不理想,是因为我不喜欢读师范,我当时的理想是读高中,考大学,然而家里的状况,我只能选择读师范。

我们尽顾着说话,不知不觉到了接待处。我把东西放在那儿,然后你就领我去报名。在报名时,你给我一一指点某处要交多少费,要交什么单子。报完名后,你又带我去领生活用品,帮我找寝室。

我当时除了说“谢谢”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说,“不要那么地客气,我们是专门帮助你们新生的。”你让我看你的胸卡。

我还是毕恭毕敬地说:“不管怎样,我只能说谢谢你的帮忙。”

你把我送到寝室,你就走了。

我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是甜滋滋的。

当我和寝室的哥们一起一一认识之后,我把自己的这种遭遇告诉了他们。他们都说为什么他们没有遇到你呢。

我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相遇的,没有像小说里那些矫揉造作的浪漫传说。我们只是在人生里要相遇的驿站里平平凡凡地相遇,并且是许多人相似的相遇——求学的相遇,简简单单,明明白白,你帮助我,我感谢你的相遇。

或许就是这样简单明了的相遇,才会让人不去想更复杂的问题。也许这样,才会给你帮助过的人留下平淡的记忆,甚至在一走入正式轨道的学习时就已淡忘。

是的,我只是回忆,不是写小说,就不会去刻意安排我们相遇所要铺张的浪漫之笔。毕竟我们的相遇是人生里应该遇上的,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只能说是一种缘分。

如果不是我爱好文学,不是我写得出一两句像样的句子,那么我就不可能再认识你,也不可能让我们有进一步交谈的机会。或许这就是冥冥中上帝已经安排了我们怎样来相遇、相知。

你在学校团委会工作,并且是宣传部副部长。

我因在校运会期间,写出了一系列有点文采的广播稿,我被校团委宣传部任用。也就是说,我已经是宣传干部,在你的手下工作了。我不光是你的学弟,还是你的同事。

其实我这个人也没什么特长,就是喜欢写一点文章之类的东西。得到你们的信任,让我来审阅“校园之声”的广播稿。才开始工作的时候,我一知半懂的,很多问题都得问你。因为你不仅是宣传部副部长,而且是播音员,也审阅广播稿。你细心地给我讲,认真地指导我、培养我。在你的照顾下,我对这项工作进步很快,不久就能独当一面了。

是进入团委之后,我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的,知道你是哪里人的。团委那学期召开扩大会议,是讨论关于增补新的骨干问题。在会议期间,你们部长级的都发了言,并且要让我们新生认识一下,自己介绍自己一番。也就是那次会议上,我默默地记住了你的名字。我也是那次会议之后,才开始工作的。

的确,你的名字犹如你的文字一样如雷贯耳,在校刊上经常看到你的文章。或许是我对文字有特殊的感觉,爱看你的文章。读你的文章,使我得到了一种新的认识,新的觉悟。可能是我们经常见面,经常研讨工作的问题。我对你不再像才开始那样拘泥。我经常问你为什么文章写得那样出色。你回答我一大通我很难捕捉的话语。我只听着你说:“这跟我平时的练笔有关,我不只喜欢看书,而且喜欢写日记、读书笔记。三年来,我写了六本日记。”我听着你的回答,从内心地佩服你。你对文字的确比我更强烈。

读书需要有耐心,而写作则要有天赋。如果对文字都不感兴趣,要写出一片漂亮潇洒的文章,那是很艰难的。于是我就凭着一股倔强的性格,拼命地看书,搜集资料,写日记,记笔记。完全陷入了你的路子之中。我们干的是同一种工作,所以我也希望像你一样出名,也让自己的名字在校园里炫耀一番。可是我就是不行,就是写不出优美的文章。我想我只能对你除了佩服、羡慕之外,是赶不及了。

审选校园之声广播稿,没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是不行的。于是为了提高自己,我就不得不烦你指导我。我经常奋笔疾书,请你帮我修改、斧正。由于接触多了,我也开始对你贫嘴起来。

我把写好的一篇文章交给你,两天之后你还给我。我迫不及待地问你:“姐姐,怎样?有哪些不足?”当你听到我这样叫你的时候,我看着你奇怪的表情。“为什么叫你姐姐,因为我们苗族人喜欢叫比他大的女孩子做姐姐。”我这样向你解释。

你很诚恳地对我讲:“文章的总体效果不错,就是有些地方太罗嗦了一些,比如……。”你指着我的文章中你用油笔改过的地方。你说:“其实写文章,该省的就得省,该详细的就得详细,重点部分必须详细地写,次要的简略一点比较好。主次搭理得好,再注入自己的情感表达,就能使文章生龙活虎。”

我瞪眼睛捏鼻子地听着,突然冒出一句:“姐姐,什么是情感表达,是不是像男孩对女孩的那种表达?”

你笑容可掬地说:“就知道贫嘴,我不是有名字吗,以后别老叫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听着多别扭。”

我诡笑着说:“不叫姐姐,直呼其名,这样不好吧,因为我们苗族人喜欢管比他年龄大的女孩子叫姐姐呵。”

你对着我做着鬼脸地说:“叫姐姐好是好,可是我们是团委干部,应该叫名叫姓。但是不管了,随便你吧。我们不说这了,刚才我说到哪了?”

我说:“刚才我问你什么叫情感表达呢?”

“情感表达,就是写文章要投入自己的思想,要有自己的见解,让别人看了产生共鸣。”你解释说,“文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很多人能够接受,其实要写一篇好的文章那是很困难的,努力奋笔吧,兄弟!”你拍着我的肩膀,完全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无拘无束。

我们不光谈论文学方面的事情,偶尔也要说上一些笑话,或是感情的事情。

我们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一个学期。下个学期是你实习的时期。在你实习的那段时期里,我好像失落了什么。我开始怀疑我对你产生了一种依赖感。

机会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只是一个偶然。一个偶然的机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的爱情观,甚至可以让一个人走出不平凡的道路。

“我放弃了所有的忧伤与疑虑,去追逐那物价的溯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她正沿着这条路走来。”我不知道泰戈尔在《采果集》中是否采到了果子,但是我想他一定采到了。而我为了追求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我应该放弃所有的疑虑,不试验一下总是闷得慌。

在你实习期间,我写了一篇文章,内容是关于开学期间一个女孩对男孩的帮助,然后这个男孩对这个女孩有一种爱恋。虽然文章并不长,可是居然在校刊上发表了。我的同学都夸我写爱情故事还有一手。我告诉他们这是真实的故事。其实我当时写的时候,想的那个男孩就是我,而那个女孩就是你。只是我当时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来想,这样来写,或许是出于一种你的神采在对我心灵呼唤的缘故吧。我知道你是没有男朋友的,你曾经跟我说过。也曾经对着我说,团委干部要检点一些,谈恋爱可以在毕业以后再说。我冲着你的这些话,从来不敢向你放肆谈论更多的感情问题。可是我却写了这篇文章,不知对你是亵渎还是挂念。

实习期,一个漫长而短暂的时期终于过去,你终于又回来了。

我们写着标语“欢迎实习生凯旋回来”,并且在你回来后开了一个关于实习的总结大会。你把你在实习期间的酸甜苦辣都在会上作了详细具体的报告。你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表达,真有一位合格教师的风貌。

在你回来之际。我又写了一篇欢迎实习生归来的文章,没料到又发表了。你却对我说:“兄弟,士别三日,真有点让人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提高得这么快。”

我高兴地对着你说:“这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的影响,我恐怕还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呢。”

你对我左看看,又看看,并用手指着我的头,说:“真的想不到,才一个实习期间,你就变得这样,我真是佩服你,我为你高兴,也为我们团委高兴。”

我说:“姐姐,你就别再夸我了,否则我会受不了的。为了你的夸奖和你实习凯旋归来,我请客。”

你说:“好的,你说的。我就不说了,刚才我说的全部是心里话,真的,我现在终于看到了你的优点。”

你说的,全都是一些夸我和鼓励我的话,让我真的受宠若惊。

有可能你没有想到,你是女孩,你不应该随意把一个男孩那样地夸奖,否则会让他对你产生误解。我很想知道,你对其他干部是否也是这样说,是否也这样夸着他们。但是我很少看见你和他们交流。

在没有见到你的日子里想你,可是见了你之后我又不知所措,不知该怎样跟你说。虽然我还想再问问你关于一些写作上的技巧,但是我已经很难再和你交流了。你很忙,你们要毕业了,要写论文,要照相给同学作纪念,要写留言,总之,你已经没有空闲时间与我,因为我又不是你的谁。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样来继续相处的,可能是出于我那次请你吃饭吧!实习回来,我随便说一句请客,你就真的跟我走了。有了第一次,我们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毕竟人要吃饭的,吃饭是有时间的,我只能抓住这样的空隙来接近你,与你继续相处交流。渐渐地,我觉得是我应该把心里头想的向你表白的时候了,可是你却说:“兄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话不要说出来的好,如果说出来,我们都会很尴尬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样对我坦白,我感到非常失落。可是你又说:“为了不影响你以后的学习和工作,我不应该把你给变坏,为什么我要这么说,是因为在这样的师范,作为学生干部要给其他同学保留一个好的印象,很多事情是不能轻易去做的,就如你想要表达的那些事。”

这不知是你拒绝我捏造的理由,还是只有我的一厢情愿?

你继续严肃地对我说:“就让我们把这份关于文学的缘分埋在心底吧!如果我们今生再有缘的话,我一定会接受你的。”或许是你瞧出我难堪的表情,才用这样的话来圆场我们之间的这份情。

我只能这样说:“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其实这样也好,就让我们在心底记着这缘分吧!我想我有一天一定会登上开往你走去的那个方向的列车,让我们在那时再获得生命的春天吧!”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真是身不由己啊。比如感情之事把,明知爱着对方,而在当时所处的环境中不能让你随心所欲。于是那份爱意你只能埋在心底,烂在心里。或许当环境改变时,彼此一天各一方,彼此的心里还会有对方吗?而一厢情愿的一方只能这样来发问。

既然现实如此,我只能把内心的情珍藏在心里,默默地思念祝福。人活着,就得彼此祝福。祝福是分别时唯一的安慰对方的方式。虽然过于单调,但是只要有一份心意就够了。

余下的日子,我们经常一起吃饭,而大多时候都是你请客。面对分别在即,我也不变客气。有些东西不该拒绝就得要好好地接受。

时间的流逝是很快的,想要挽留一下是不可能的。时间的推逝终于到了你的毕业。

毕业的时候,我们团委干部一起会餐作为送别,这是最后的晚餐。我们送走了你们,或许明天别人又送走我们,别人又被别人送走。是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送走的,走得没有原因,只有结果,结果得甚至很从容。

云朵,你终于要走了。那一天我去送你。

我来学校的时候你接我,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我送你。

你的大包小包,我都帮你搬上了车。发车时间还没有到,趁这个时间,我们相互回顾了一些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最后你对着我像嘱咐似的说:“兄弟,好好地学习和工作吧,我相信你接替我的工作一定会比我干得更出色的。”

我只能勉强地笑着,拉着你的手说:“姐姐,让我再叫你一声姐姐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我会默默地工作和学习的。此时我只想对你说一句,希望你一路顺风,在教育领域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在你找到生命另一半时,别忘了,那个时候,得通知一声,我会永远地祝福你。”

你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谢谢你的祝福,希望这一切都如你所说。其实毕业了,内心却有一种怀念,关于这三年来的每一次感动,老师的好,同学的热情,……”我看着你的脸,上面已挂着泪珠。

我只能附和着:“或许这种感觉,我只有等的份了,毕竟我还有两年啊。姐姐,希望你走后还能给我写信,指导写作方面的技巧。”

“这个一定会的,好好地奋斗吧,兄弟,祝福你。”

我也只能说:“一路走好,祝福你。”

发车的时间到了,我们只能在车上车下挥手告别。

时间是不会多给任何人一秒钟的,时间是公平的。不公平的是人在时间中不懂珍惜。就这样匆匆地你乘的车走了,留给我的只有牵挂。

从此,我们的故事将在人生的车轮上成为历史,成为记忆。或许将慢慢地在各自的生活中淡忘,遗忘,……

当这样的一首歌响在我耳际时,我又想起你:“后来,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不知你对这首歌是否熟悉,或许当你听到了,是否会想起我呢?我多么地想说:我爱你,云朵。

云朵,在你毕业离开的那个暑假,我遇到了一件让我最伤心的事。这件事首先要从贫穷说起。

贫穷啊,它的名字叫做苗寨。

夕阳、流水、小桥、筒车、杨柳、人家、归来的牛羊。

这岂非不是一幅美丽的画卷?然而这幅画卷并不是诗人的笔下之景,而是我生活中快乐与痛苦,希望与绝望的地方。这样美丽的环境背后,隐藏着生命的贫穷,生命的困惑,生命的苍凉,生命的无奈。

虽然说落后是一笔丰厚的财富,但是贫穷是一切悲剧的诞生。因为有了贫穷这个词,就有了贫穷的地理。贫穷的山村、贫穷的村民、贫穷的土地、贫穷的物质、贫穷的人文、……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要承受的贫穷有两种:一种是物质的贫穷,一种是精神的贫穷。

物质上的贫穷导致肉体的痛苦:饥饿、口渴、面黄肌瘦、营养不足、产生疾病。

而精神上的贫穷导致思想哦溃败:欲望不足、文化落后、文明礼貌的粗俗,以及邪念、迷信、幻觉、沉沦、失落、空虚。

物质的贫穷是从个体出发,这种贫穷基本上容易解决;可是精神的贫穷会导致整体的瘫痪、整体的颓败。败就会死。

因此,一个地方的物质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上的贫穷。如果一个地方的文化素养低下,就直接影响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展。

物质的发展是靠人的投入,人的思想觉悟、文化素养越高,发展的速度就越快,反之亦然。

而我生活的苗寨,就是思想的贫穷,文化的贫穷。

我出生的地方叫团寨,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在春天的日子里,就像陶渊明的桃花源。我们的寨子几十家木屋整齐划一地向着南山眺望,村落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是一片沙滩。夏天的时候,傍晚来临,躺在沙滩上仰望蓝天白云,尽情地遐想。甲虫在耳边欢快地吟唱,萤火虫在山中树林,在水边的草地上飘弋闪亮。而到这沙滩的人,往往只有像我一样正在上学的年轻人。那些长辈农民在一天的劳累之后,是不会来享受这美好时光的。

这地方看起来不错,但人们却在静静地过着绝望的生活。落后,偏僻,就避免不了走上贫穷的困境。

这个地方直到现在没有马路,没有通电,因此就没有电灯、电话、电视、电扇这些现代化了。这地方以前没有一个知识分子,更不用说文化素质的高低了,大抵都是文盲,目不识丁。至于生存,仅仅靠门前的那几丘水田,以及山上那几块贫瘠的土地。粮食是自给自足的,经济收入就不用说了。低微的经济只能养家糊口,加上每家每户的子女又多,这样的生活,岂能是用言语说得尽的?

这就是我生活着的苗寨,贫穷落后的苗寨。

冷清的月光,冷清的河流,冷清的沙滩,冷清的初夏夜晚。只有河水声,甲虫的吟唱声,以及点着煤油灯的那十几幢木屋传出来的凄凉而又迷糊的人语声,是祖父给孙子讲阿方的故事?或是丈夫与妻子的窃窃私语?是年轻的小伙们在谈论着某一寨的某一位姑娘?或是年轻的姑娘在谈论着明天赶场的打扮穿着?

我坐在河边的沙滩上,用冷清的目光凝视着对岸的花草树木。许久许久,我就这样凝视着。我站起来,把目光移向高处山上的那一片贫瘠的土地。那地里平常种着大豆、洋芋、辣椒、小麦、玉米。在地里的旁边,有几十缪凸起的土堆,那是一片坟地。在坟地的右边有几棵松树和杉树,是种庄稼时乘凉休息的地方。我就这样流连着整个山川,没有顾暇到身边已经倦伏着一个人。当我把目光收回看着这人时,我吓了一跳。这人倦伏在沙滩上,就像一只飞过了千万丛花树,千万里山水,从遥远的神秘的梦之乡飞来,已经飞得精疲力尽的白色蝴蝶。我看清她是美勾,一个十五六岁的我寨里的漂亮的姑娘。美勾穿一袭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很迷人,同时也很奇怪。因为裙子本来在寨里是从来没人穿的,特别是连衣裙。这东西从外边传来,人们觉得新鲜好看。姑娘们也只是偶尔穿着它。我看着美勾的那身衣服,真的很顺眼,不像自己的民族服饰那样笨拙。我喜欢一个人在月光下的沙滩散步,这是寨里人皆知的。但是要遇到穿白色连衣裙的美勾也来沙滩,这是有点奇怪。以前她好像也不经常到这里来的,就是来了也是穿平常的那些灰色的衬衫,甚至也是和几位同伴一起。我在惊奇未定之下,还是主动向她打招呼(在我们寨里,有一个习惯:男孩子与女孩子一般是很少在一起说话的)。我胆寒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她翻身坐起来,并用一双忧郁的眼睛瞟了我一眼。

我勉强地笑着对她说:“美勾,你今晚挺怪的,一个人出来玩。以前我好像从未看见你一个人来这片沙滩的啊!”

她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眼睛凝望前方的山林,那里有一片野樱桃,绿油油的,有一只猫头鹰在林中叫着。她说着:“我经常看见你一个人来这里坐着,我想你是很无聊的吧!”

我不知道来这里是无聊,还是我的爱好。我只能对她说:“或许是吧!”

“我也很无聊,于是就来这里啰!”

我看着她,她好像有点羞涩。“你很无聊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呢?”我问。

“我的无聊不是你这样的读书人能够理解的。如果你能看得出我的无聊,那么你就不会问这样的话了。”

“至少你得无聊总应该有原因的,就像你今晚出来的原因?”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说:“如果你一定要问原因的话,那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从未喜欢一个人,你的爹妈硬逼你娶她做婆娘,你说你该怎么办?”

对于这样的怪问题,我的确没有想过。我默默地沉思了一会,说:“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是很难回答你的。因为我对爹妈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我还是自己决定的。如果真的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这是可怕的。”

我只能问她:“这个问题,难道是你的爹妈要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她苦涩地回答:“是的,我的爹妈要我嫁给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是从外地来的,听说很有钱。”

“你的爹妈为什么要你嫁给他你呢?”

“因为他有钱,只要我一嫁给他,他就能给我们家一笔钱,并且还说让我一辈子幸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出来走走,所以很烦恼,很无聊。”

“那你就嫁给他呗。只要走出我们这穷地方,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你为什么不要呢?”

“我也想听从爹妈的话嫁给他,可是他已经太老了,和我的爹妈的年纪一样大了。你说我嫁给他我会幸福吗?”

我听了这样的话,很伤悲。只能安慰她说:“那你怎么办?”

“过一段时间再看吧!再看看我爹妈的意见怎样?他们从没有为我想过,只知道那一笔钱。”美勾几乎有点凝噎了。

这天下午下了一场阵雨。大地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空气清新,把闷热暂时缓解了许多。黄昏,我沿着这条河岸散步。河水有点浑黄。在离村寨两里远的地方,这里有一个深潭。洗澡的人平常都不敢到这里来,因为这个潭里溺死过人,很凄惨的。人们就认为这个潭里有潭鬼。我走到这地方,突然一个熟悉的影子闯入我的眼帘,一袭白衣裙,只见她走进潭心。我使劲搓着眼圈,以为是幻觉。可是那个影子是那样地清晰,河水慢慢地漫过她的身,她的头,最后只剩下头发了。我有种预感:莫非她寻死?我拼命地跑到潭边,她已经沉下去了。我不顾什么,一头栽入潭中,抱起她,把她拖上岸。由于时间短,她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晕过去了。我捏着她身上的衣服,并认真地看清她,原来是美勾。他为什么要寻死呢?难道她真的要违抗父母之命吗?

大概过了一刻钟,夜色有点朦胧,月光有点暗淡。她睁开眼,看着我,奇怪地问:“我怎么会碰上你?代雄哥,难道你也死了吗?太高兴了,我终于实现了梦想,在死后可以和我们寨里的读书人在一起了。”我莫名其妙的,不知她在糊里糊涂说些什么。只能说:“美勾,你没有死。”她环顾一下四周,冷冷清清的,笑着说:“我没有死,你骗我?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我摇着她说:“我真的不骗你,你真的没有死。刚才你走进潭里,是我把你救上来的。你看,我们都湿透了。”她听我这么说,便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确定自己没有死后,就疯狂绝望地对我大吼大叫,“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劝解她,只能愣在那里。等她哭够了,吼够了,我才慢慢地对着她说:“你为什么要寻死呢?”

她还是恶狠狠地瞪着眼,盯着我看,更厉声地说:“我跟爹妈说我不嫁那个男人,他们就骂我,打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只能一死了之,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了。你看,这是什么?”她伸出胳膊让我看,手臂上全是伤痕。

我只能叹息,“这实在真可怜!”我想。我看着她的伤痕,而她只一味痛苦地对我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想哭,因为有一会我也曾经想死去,但是我最后还是挺过来了。或许是我的声音有点抽噎,美勾说:“你为什么要哭?你真的会为我而哭?”

我只能点头表示,我真的没有办法去帮助这个无助的女孩子。

她打了一个喷嚏。我也觉得凉凉的,毕竟我们全都打湿了。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对她说:“如果你爹妈要逼你,你可以和别人一起出去打工。”

“打工,谁能带我去呢?路费到哪里去找?”

“你回去跟你爹妈商量,我想他们真的不会那么绝的。”

“我也只能想想看了。代雄哥,你知道的,我家很穷,爹妈就是看上那一笔钱,才逼我嫁人的。他们为了生活,见钱眼开,就不管我的幸福了。也许我只有出去打工了。”

“其实就算有那么的一点钱,那也只能解决一时的生活,解决不了长期。我们寨里的贫穷,是难以改变的。”

她微微地点点头,身子颤抖着。

月亮已经升得老高,半缺的。由于打湿完了,我觉得有点冷。于是对她说:“美勾,你回去跟你爹妈说,你出去打工,只希望你的爹妈能够明白你的苦衷。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一个女孩子家,总是然那个人放心不下的。”

“不用了,我不会再寻短见的了。代雄哥,谢谢你救我。”

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的心怦怦直跳。直到她消失在月色中,我才转身回家。

过了几天,有一个傍晚,我又去河边散步。我喜欢一个人独处。我低着头看着河里的鱼,并不时地拿小石子打它们。偶尔,我也会看一眼夕阳,也会道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我沉醉于这美好事物,美好时光,美好景色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喂,代雄哥,你在干什么?你喜欢鱼儿吗?”

我抬起头,美勾就在河的对岸,并满面春风地对着我笑。我点头,且大声地说:“喜欢,你真像传说中的美人鱼!”

她侧着耳朵问:“你说什么?我听不着,大声点!”

我加大声音,放着喉咙:“你真像传说中的美人鱼!”

她摇着手,挥舞着,高兴地冲向我,“是吗?我是美人吗?你说我是美人吗?”

或许是她听不清,还是故意这样问。然后她玩着裙角过河来到我的这边岸。我迎上去,微笑着对她说:“你的爹妈答应你出去打工了?”

她皱了一下眉,说:“今晚我们不谈这个。刚才你说我是美人,是吗?”

我只有顺着她的意,说:“是的,你真美。”

他有点害羞,把脸扭过一边去。玲珑而突出的鼻梁,虽显得有点单薄,但双颊绯红,很有朝气,在晚霞的映照下显现出健康美丽。我的脸在发烧。

我说:“美勾,你怎么也出来了,难道你不怕吗?”

“有你呗!每天晚上都看到你来河边,我很想和你说话,但是我又怕别人看见,说你坏话。”

“我怕什么呢?我倒怕别人说你。”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不同,你是读书的,我是一个即将要嫁人的人。”

“那又怎么样?”其实我是懂家乡的习俗的,两个初恋的人是不能结合在一起的。那么我们这是不是初恋,我也无法确定。其实能有人陪我说话,我是很高兴的。

她说:“没什么的。你不怕,我不怕,那谁还管得了呢!我很多次都想来,可是还是有点怕,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来了。”

“也真是的,你难道怕我不成,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呢?”

她急忙摇着头说:“你说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没那个意思就好,我们可以大胆地谈我们想说的了。”

我们坐在河岸上谈了很多很多,关于那些花草树木,那些飞禽走兽,那些蝶飞燕舞,那些我们童年的故事,那些寨里的习俗,……河流为我们演奏,甲虫为我们歌唱,月光为我们照明,微风为我们鼓掌。我们坐累了,就站起来,偶尔看着对岸那片茂盛的野樱桃。我指着那片树对美勾说:“你知不知道野樱桃代表什么吗?”然后我解释道:“野樱桃代表初恋,我们苗家的歌谣这样唱着:正月开春野樱开,二月开满桃花云。因为野樱是最初开放的花,所以它代表着初恋。”她点头说:“你们读书人就是有学问,连这些都知道。”没等她说完,我转头看着她,她急忙把脸扭过一边去。我们就这样谈着,这个夜晚是我们两个的夜晚,这片沙滩就是我们的天堂。我们那样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快乐的时光被时间无情地划破。夜已经很深了。

我抬头对着夜色,说:“为什么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啊!”

美勾在一边也叹息,“是的,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我说:“美勾,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我并不觉得。”她有点不想回家,拗不过我,最后只有答应。

“我送你吧!”我说。于是我们就像寨里走去。

她家在寨头,我家在寨尾。我们走在天看的小路上,看见稻谷开始结果,沉沉地弯着头,今年或许又是一个丰收年的。

在即将到她家时,她说:“可以了,你回去吧!”

“好啊!”我应答着。准备转身往回走,她又说:“等一等。”于是我停身看着她。她猛转身抱着我,并在我的脸上重重地一吻。然后说:“你喜欢我吗?我是不是你的美人鱼?”

我只能傻傻地说:“是的,你就是美人鱼。我该回家了。”

“我知道。”然后她就松开双手,转身往家门口走去。我好像看见她的眼角有泪。而我趁着夜色大步地朝自家走回去。此时一片黑色的云朵把月亮遮掩了,天空突然暗沉下来。可能要下雨了,雷电在远方的山头上闪烁。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和悲哀向我袭击过来,我的心房激烈地跳动着。

第二天早上,当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我的阿妈就诘问我:“代雄,昨晚你是不是和美勾在一起?”

我对阿妈的责诘,只能说:“是呀,你们怎么知道的?”

阿妈说:“昨晚有人看见你们。”

我说:“阿妈,我又不干坏事。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美勾昨晚喝毒药死了。听说今天是她的出嫁日。”

“阿妈,不会吧!她不是想通了吗?”

“你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以后你要注意,我看会有人说你的坏话。”

“阿妈,我和她又没干什么,我怕什么呢?”

阿妈只有叹息地摇着头说:“真是可怜,那么好的女娃,就这样早早地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已经是事实。我实在无话可说,甚至有点害怕。昨晚还是一个好好的姑娘,今天就只剩下回忆了。为什么花开得最鲜艳的时候,也就是她即将凋零的时候?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然而还没有到十八的姑娘就无声无息地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回校的前一天,我又去那片沙滩了。我抬头看着山上的那片坟地,已经多了一堆新土。于是我到河对岸去摘了几枝野樱桃,向着那堆新土祭献。

对于我遭遇到的这样一件事情,我只能再说一声:贫穷啊,它的名字叫做苗寨。

云朵,希望你原谅我多嘴多舌,给你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人与人之间无论相聚多久,最后的结局都是别离,不是死别,就是生离。但是,人的生命永远是一个圈子,转来转去,最后都要回到原点。

那年秋天,我带着一颗沉重的心回到了学校。可是,云朵,你的那飘然的出现,融化了我内心的煎熬,也消退了我内心的恐惧。我们又相逢了。

上帝的造物弄人,我们转来一个圈子又回来了。我们又在短暂的人生旅途中相遇了。如果没有我坎坷的求学经历,没有你的留校,那么我们也只能像生活在海角天涯,你不知道我的天空,我不知道你的大海。

云朵,说真的,师范三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你相处的那些日子。你知道我一向不善言辞,你经常鼓励我要大胆地说,不用怕。作为学生干部,要学会说话,并且要说得流利易懂。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但是那时我只对你说:“姐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我也很想说一口漂亮的话,但是天生我就没有这个能力。云朵,请原谅我当时的幼稚和无知。因为年轻,有时说话也是有点冲的。尽管你多少次劝我不要教你姐姐,但是我还是改不了。

你留校,指导我们工作。其时你的工作经验并不是很熟练,毕竟你才刚毕业,才刚干指导的这一项工作。

你是否记得,你才开始指导我们工作的时候,我们许多团委干部都直呼你其名,只有我另外,因为我是叫你姐姐习惯了。你是指导老师,于是团委副书记对我们说:“以后见到云朵应该喊云老师,希望你们能够改变过来,不要没大没小的,毕竟她是我们的指导老师。”经这么的一改,我们的地位从此拉开了,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也只有顺着喊你云老师。从此“姐姐”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了。你变成了我的老师,但仍是我的姐姐,只是“姐姐”已经不是我称呼你了。

你才工作,对于许多问题,你总是找我们谈。由于三年级干部已经放下工作,让我们二年级的来接替。加上你又是才知道我们,所以你必须和我们交流经验。或许在谈工作和经验时,和你交流最多的是我。我敢断定,虽然我们以前有那么的一段相识,但今天又重新相逢,当然是应该交流频繁的了。那时,你在工作受阻时,经常对我们发脾气,但是,我不会像其他干部那样,在背后谈论你的不是。我是从来不在人前议论你什么的,只是和我同寝的同学爱拿我与你粘合在一起说笑。还有几个女生爱开我的玩笑,她们一见你找我,就对我说:“你的朵朵妹找你来了。”我是真的又恼又羞,但是我不敢向她们怎么样。因为你总是我渴望相处的人,我不敢违反自己的内心相思之苦。于是我也顺其自然,平白无故地找问题问你,目的是为了和你多说话。

渐渐地,你对我们的脾气愈来愈少,说明你的工作已经开始顺心。就像团委书记对我们说的那样,希望我们谅解你,因为你的工作经验并不是很丰富,只要一忙,就没头没尾了。尽管你爱发脾气,可是我是理解的。毕竟你没有对我凶过,即使你对我凶过,我也是笑着面对你。

和你相处,必须得痛改前非,我只有以学生的身份尊敬老师那样尊敬你,我不想让别人产生误会。因为我承受的非议太多了。于是在某一段时间,我只有平淡地和你说话,向你汇报工作。

有些事情不必刻意安排,在生活中却要自然而然地把你推向那某一方面发展。就比如我越想平淡地和你相处,而生活中的某些细节总是让我得和你畅所欲言。我也是无法回避这种真实的生活。

在那次校运会上,由于工作量大,加上天气变冷,我感冒了,咳得不可开交。你问我要不要紧,去买药吃吧。我说药吃过了,不起作用。你说喝姜汤能治咳嗽,于是把我带到了你的住处。我走进你的房间,我不敢随便乱看你的东西,我只是一进去就坐在凳子上。现在,在你的面前,我只能安分守己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我怕你说我不把你放在眼里。

你帮我熬姜汤,帮我盛姜汤。我双手端汤的那一刻,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你。好像当时话也很少了。你叫我抬起头来和你说话。你询问我许多问题,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你询问我的家庭,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询问我的个人问题,我说我不说你对我肯定是非常了解的;你再询问我的感情问题,我只能尴尬地编一个故事搪塞。虽然在某些时刻我对你还产生幻想,但是我必须得回答你的问题,因为你说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而我当时瞎说的这个故事,好像是这样的:

月光皎洁,天高气爽的秋夜。我独自徘徊在那寂寞的小河边,聆听潺潺的流水声,似乎万籁俱寂。朦胧的远山隐隐于雾霭中,缥缈而奔驰着,如骏马腾空,欲夺明月。累了,坐在河边的沙滩上,享受那无尽的河风,有一种凉凉的味道。蓦地,远处夹着水流声的谈话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猛地回头,上游好像是两个模糊的影子,慢慢地向我靠来。走近了,他们被我吓了一跳,以为我是鬼魅。孤独一人坐在河边,以为我真的是有一点傻,后来别人都这样说我。她俩是刚从沿海打工回来的,四、五年没有回家了。她们一个叫小二,一个叫三妹。她们不等我开口,便抢先说:“代雄,你这人是怎么了,这样寒的夜还来河边。”

我不好回答地对她们说:“你们不知道,这是我个人的爱好。”或许是她们才回来,不知道我的这一嗜好。

她们接着问我:“怎么不和寨里的小伙子出去,今晚好像他们有约会。”

我勉强笑着说:“我不想,因为那些没有我的份。”

她们便乐呵呵地笑着:“哦,差点忘了,你是个读书人。”

我只能辩解着:“读书人怎么了!难道读书就不能谈情说爱吗?”

她们更笑得不可开支。小二说:“三妹,你看出来不,以前他好像是不爱说话的呀,怎么几年不见他能说话了。”

三妹附和着:“是呀,几年不见好像比以前不同了。”

我说:“你们不要提以前,说到以前你们不也是一样吗?以前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不也是很害羞?没想到你们出去闯几年,回家便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小二说:“是呀,以前我们也是很害羞,但是比你要好一点。”然后便是笑得前俯后仰。我看着她们笑,非常惊奇地问一句:“这有什么好笑的,看你们那个骚动的样子?”

小二便解释说:“我们不笑你,只是觉得这次回家,家乡人改变挺大的。你看,代雄,你比以前长高了,话语也比以前多了。”

或许是她们的年龄比我大一点,才敢这样说我的。其实我以前的确很矮,现在有一点变化。

我只能说:“人是会变的。比如说,你们这次回家大概是回来嫁人的吧?”

小二说:“你怎么这么呆,女孩子生来就是别家的人,难道我们要呆在家里一辈子啊!”

我不想和她们说这个话题,只好说:“今晚遇见你们真高兴,你们看,夜色多好啊,只可惜这样的夜色只能让它去了!我必须得回家了。”

小二说:“我们还没有说够呢,你怎么就想走?”

我不好意思地说:“要说,明后晚再说吧。”说着,我真的起步回家了。因为我知道明天就是三妹的出嫁日期,我不想和她们谈论谈婚论嫁的那些事。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空,我还是孤独地坐在河边沉思。突然,一股香味从上游和着河风一起飘来,沁人心脾,清爽怡人。我知道,是小二来了,我不用回头去看,因为前天晚上我也闻到了这样的香水味。我装着不知,还是看着那水流,那水中的月亮好像更皎洁了。直到她走到我身边坐下,我才装着惊奇的样子问:“怎么啦?小二,今晚也来散心?”

她好像心事重重,沉沉地说:“唉,闲着无聊,呆在家里又无伴 所以出来走走。”

我安慰似的说:“是的,寨里的女孩子出去打工的打工,出嫁的出嫁。”

她说:“对啊,现实社会就是这样。”

我问:“这样,什么是这样?”

她回答说:“你看,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今天她就当了别人的妻子。”她说的是三妹。

“这是很正常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是的,人长大了就有这样的结果。”

我们在这样的沉叹中谈山谈水谈人生。我问她打工的苦与乐,她问我读书的酸与甜。这幽静的河边是我们的天空,我们高谈阔论,有说尽说。到最后,我们说到了一个最是男女紧张的话题,我顿时觉得身边的空气拮据起来。好像呼吸很困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好等待她开口。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好像要说这话时很尴尬的。但是老人常说:要打开僵局,往往是男人开启的。我与寨里的一些老人很投机,因为他们喜欢和读书人说话。故此,在他们那里我学到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东西。我鼓起勇气,轻微地问:“小二,你打工这么久,是否有了对象,是不是也像三妹那样回来嫁人的?”

她听了这话,脸上便飞来两片绯红,羞生生地答道:“我没有对象,我也不是回来嫁人的,我是陪三妹回来的。”我听了这话,只能哦一声地应答。大概明白打工的人有时也不会轻易恋爱的。

她说出了这句话,恐怕我有某种意图,便看了她的夜光表,说:“天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可我觉得的确有话要说。既然她提要回家了,我只能把嘴边的话压在心里。

于是我们就走回了家。分手时并说:“希望明天晚上我们还可以再说话。”我们同时都说出这句话。最后我们各道一声晚安。

相谈了一晚,我认为我们都很默契,很投缘,可能是这样的条件,才让我更喜欢河边。

我们记着前约,又一次坐在河畔上,聆听那默默的流水,这仿佛是我们共同的兴致。我们接着前晚没有说完的话题继续下去。她说她有很多的朋友,但不是那种特殊关系的。我也坦白,我从来没有谈过对象,因为我要读书。她听着我说,我听着她说,这片天空好像只有我们的说话声。我至于无奈中,说出了我一生最尴尬的一句话:“我能否做你的对象?小二。”她听了这一问,并不马上回答我,而是想了很久,最后道出了一句:“我想可以,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我很激动地问:“为什么?”

她冷静地说:“我只知道和你说话特别地开朗。但是,你是我们寨里的唯一有前途的读书人,请你原谅,我真的无法接受你的一片心。”

我只有羞涩地说:“没关系,那你就当我没说。”

她说:“也只有这样了。”

然后我们再也不说这方面的内容了。我们继续谈论家乡的一切落后与贫穷,或该如何改变。

水汽浸透了我的心,因为我的开口便是一个回马枪。我期望时间快过,果然夜便深了。我们只能分手回家。

时间是无情的,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过了,我只能回学校。可是我并没有去与小二道别,因为我已经知道她拒绝我的原因:她也是回来嫁人的,她说没有对象是骗我的。

云朵,我就这样吞吞吐吐地对你说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而你听了我说的这个故事,问我:“你真会瞎编故事啊?”

我咳嗽了几下,放下碗,因为汤已经喝完了。我笑着说:“如果你认为是瞎编的,就算是瞎编的吧,因为我遇到的事就是这样的一种尴尬事。”

你对我说:“这样的事怎么会是尴尬事?”

我叹气地说:“怎么不是,你是知道的。”

你笑着说:“你说我们以前的那些?”

我点着头:“就是。”

你好像不喜欢我提以前的那些事,于是你又给我盛了一碗姜汤。喝完汤,我看着表,那已经很晚了,寝室在十二点以前要关门,我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你。

那一夜,我失眠了。那一夜,或许是我们相处以来,我把个人隐私告诉你最多的一夜。只是我没有询问你的家庭,你的个人问题。因为有些话只能是老师对学生说,学生却不能对老师问。

云朵,那一夜,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当时想,为什么你是老师,而我是学生呢?

那一夜,我走出你的住处时,你关切对我说:“如果不好的话,明天再来。”

我只能应答。但是第二天我并没有再来,是因为我已经不咳了。

或许归于平静的生活才是一个人追求的最终目的。然而躁动的年华里,生活总是归不到平静当中。

我知道,你渐渐地对我冷淡,是因为你对我了解的太深了,并且,我在团委里又不是一个出众的干部。比如在开会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发言。不是我不敢发言,而是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尽管我的肚子里有文章,但是我就是表达不出来。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失望,我想是你对我冷淡的原因。即使你对我说你不敢产生偏见,但是你却对我产生了偏见。在每次向你的汇报工作中,你都是指责我。我知道你是激励我说话,可是我对你一个人时还可以说上一两句,面对多人时就无话可说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至于这样,难怪你对我反感。

我在希望之于绝望中,对你的幻想也开始破灭。二年级的一年中,时间就是那样地快速过去。我们在第一个学期中相处还频繁,但是到了第二个学期,我除了有事找你外,其余时间都是用在自己的学习中。因为我对团委的工作也渐渐地轻松,毕竟有人开始接替我的工作。一旦在某个时刻不在某个岗位上,我们要见面也是极少的。就是这样,你把中心从我的身上移走,于是我也只有自知之明地干自己的事情。毕竟那时我们可以参加高考,是此我便把握这个机会,把精力都放在高考的准备中。而到三年级,在紧张的学习中,我们真的有点断裂关系的味道。

为什么我要参加高考?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因为你的原因。因为你的地位比我高,如果我要追求你的话,我只有走高考这唯一的一条路。而另一个原因却是我遇到一件事,它深深地刺激着我的神经系统,以至于我鼓起勇气决心参加高考。在这个时刻,我想把这件事也对你说了吧。

二年级结束的那个假期,我一个人到我哥工作的地方去玩,途中经过一个荒凉地带。而这个地带是我头一次走,那的确很难走。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一带这样的环境,一条不宽的小河,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间,一条小路,夹于小河而下。一路上,我把鞋子脱下。路时而在水中央,时而在水边,弯弯曲曲,大概有十多里。我走得疲惫不堪,但是葱郁的两岸树林,让我体会到了大自然的生命。各种树木顽强地生活在悬崖绝壁上,是那样地生机勃勃、坚韧不拔。枝叶繁茂,遮映这条寂寞的小河。冷冷清清,虫鸣鸟叫,水流风吹,一切归于自然。为了解闷,突然想起了《神奇的九寨》这首歌,于是放开嗓子,高声大唱。一曲既罢,赏心悦情,不知不觉又走了许多山路。山路十八弯,沟沟坎坎,让人心焦,却不免要产生一种惊叹:人在画中走。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树有林,有鸟有虫,……而唯一缺少的是人迹。寂静无边,就是这里的特点。我带着一种对自然的景仰,慢悠悠地逶迤在这条小河里。我想,这里如果能够是人类生存的环境,我宁愿在这儿过着清闲、野逸的生活。只可惜,我接受了文明的熏陶,我只能去追求文化的极刑。风景如画,却没有人来欣赏,这是一种悲哀。当时我产生了一种激烈的想法,总有一天我要来抒写这样的环境,让他走出荒凉。

我走着走着,我的脉搏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这要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流水悠悠,但是我的心情开始烦躁起来。正走得起劲,突然一声“救命”从上一弯弯传来。我胆怯了,这地方真有点怕人,尽管是光天化日。我镇定地向上淌去,映入我眼帘的是我不敢想象的画面: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躺在河岸边,光着脚,裤子挽过大腿,白皙的皮肤,脸被秀发挡住,旁边有一个篮子,好像里面盛着一些野蘑菇。我赶上去,也不管什么,扶起她,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被毒蛇咬伤了,然后就昏了过去。我看着她的左脚,红肿了许多。为了就她,我俯身去把毒液吸出来,之后采了一把草药敷在伤口上。或许是毒蛇的毒太厉害了,我居然也昏昏沉沉地躺在河岸晕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躺在床上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桌子上有镜子、梳子、牙刷、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墙上挂着一幅画,好像是黄山的迎客松,一根凳子摆在门的对面,床靠在右边。我基本扫视了一番,觉得这房间简单、干净。正看着,突然,一个姑娘端着一碗汤进来。她细盈的碎步,飘逸的秀发,圆润的脸颊白里透红,笑容可掬地走到我床前来。看见我醒来,便扶起我坐起来喝汤。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始终笑着看着我。我被她这样看着,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已经清醒了,我说:我能自己喝,请你放下我吧。她只是一味地摇头,要坚持扶着我喝汤。我熬不过她,只能任凭她的摆布。

等我喝完了汤,她便出去了。尔后,她扶着一个年纪比她大点的姑娘走进来。我一眼看见那姑娘,便认得是昨天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姑娘。她俩走到我床前,搬凳子坐下。然后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姑娘问我:“你好点了吗?真是谢谢你救了我!”

我感到很激动。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不必那么客气,感谢的应该是我。如果没有你们,那么我很可能会……”

她打断我的话,说:“请你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你,我也很可能……,既然现在都好了,我们就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而小的姑娘只是微笑着,听我们说话。

大姑娘问我:“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走到这地方来?”

我说:“我是到我哥工作的那里去玩,只有这条路可以去,于是就走到这地方来了。”

我问她:“这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她介绍:“这里是十八沟,就是说这条沟有18公里。我们寨叫十八寨,是这条沟的最后一个寨子,上面还有十七个寨子。我叫美月,这是我妹妹美花。我在我们小村寨里当代课老师。昨天我去学校,被毒蛇咬伤了,幸亏你救了我一命。而我妹妹不会说话。她刚才对我说,你跟她说话,于是我就来看你。”

我接着问:“你们家只有你们姐妹俩吗?”

她回答:“是的,只有我们姐妹了。母亲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而父亲也在去年走了。现在只有我姐妹相依为命。”

她说着,流起眼泪来,她的妹妹也流着泪。我看到此,听到此,不知该说什么好。真的,当时我实在很脆弱,我的眼泪也不自觉地从眼角中滚了下来。我想着,她们是多么坚强啊!

只是她接着说:“你哥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说:“在你们乡政府里。”

她又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只能说:“我现在还在师范读书,准备参加高考,去征求一下我哥的意见。”

她说:“你们家挺好的,你要好好地学习,我想你高考一定会成功的,你哥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我只有说谢谢她的鼓励,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想好好地安慰她们,但是我又不知说什么好。

我在她们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我只能离开她们。

在休息中,我想到了许许多多,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生命只属于流浪的履历,我只能去追求文化的苦旅。

告别时,她们再三地挽留我,叫我再休息几天。但是我没有。我想,我不应该打破她们的生活,我们只是陌生人,我还要追求我的前途。我只有义无反顾地上路。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从中得到更加坚强的力量,使我在十八沟马不停蹄地走下去。

等到我到达我哥工作的地方,天已经夜了。

我吃过晚饭,征求我哥的意见时,他一味地反对我。但是我没在说什么,既然他不同意,我也只能缄口不提参加高考这件事了。我在他那里玩了两三天,就回家了。

尽管我哥反对我,但是我的爹妈都不管我。加上我遇到的那件事,使我参加高考有了坚定的信心。于是在我师范三年级时,我就选择了高考加强班。

当然,我选择高考,并没有对你说。只是到了我走进高考班,向你推卸工作时,你才问我。“是的,我已经不能在团委工作了,我必须得为我的学业着想。”我是这样回答你的。

你叫我把任务交给二年级的学生,并指导他们。我说,“这个已经不是我的本分事务了,我把工作交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自己去领悟,其实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或许他们的领悟比我更强,工作比我更干得好!”

你笑着对我说:“既然你选择了高考班,就希望你努力学习。我真的要感谢你这一年来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同时也感谢你对我的理解。”

我只能悻悻地说:“云老师,请不要这么说,既然我是团委干部,就要把工作干好,至于对你的理解,我想我们许多干部都是和我一样的。并且,他们没有选择高考的干部,至少还能继续指导他们(二年级干部)的工作。而我本人,恐怕以后对团委这方面是极少地关心了。”

你说:“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想他们一定能干得了的,只希望你好好学习。”

“这我一定会的。”

当我一正式进入高考班,就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了。于是我们基本上一个月都不见一次面。偶尔的见上一次,也只是打招呼而已。时间紧张,我们参加高考的学生只能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是此,我们也就在时间的流逝中作了短暂的断裂。我想,在我离开团委的日子里,你和其他的干部关系或许比我和你的关系更好,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想对任何人都那么地关心。

岁月匆匆,转眼就高考完了。也就是说,我们在我三年级的生活中只有几次见面就过去了。三年级,永远是我的一个痛,但也是我最值得回忆的一个阶段。毕竟在校园生活中,只有努力学习才是最快乐的事情。可以不去想其他,一心只为了要考上大学而拼搏着。

高考完毕,同学叫写留言的,我就写,叫送相片的,我就照相送给他们。我记得高考完的那一天晚上,我又来到了团委办公室,团委干部问我考的咋样。我说有点不够理想。他们便说我谦虚。其实我考得也有点不够理想。我来到你的办公室,向你说我已经考完了。你很冷静地问我怎么样,我也只有叹着气,没有把握地说还可以吧:重点不上,一般本科肯定跑不了的。你说:“你那么地有信心?”我很调皮地说:“难道你对我就没那么有信心?”

其实我也要快毕业了,高考完,也就是说我的师范三年也就完了。我说话也开始放肆起来,我已经不怕你在说我什么了。

我对你说:“云老师,为了我的高考顺利,你应该请我一次客,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在一起吃饭了。”

你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怎么,一高考完就要我请客,你认为你一定会考好吗?”

我也笑着说:“你到底答不答应,如果不请我,那我请你!”

“你请我?那就算了吧,还是我请你的好。”

高考完,我是真的宰了你一顿。我真的不再客气。

那一天晚上,我们谈了很多。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天是当小学教师,一条是走进大学之路。你问我要选择那一条。我只能这样回答:“当小学教师,那是没有考上大学的无奈之举;如果我考上了大学,我一定会去读的,不管什么样的大学。这是机会难得,你说我会错过吗?我不会错过的。”

或许是我在学习之余忘记了你,还是把你真的当成了老师看待,我竟然对你不再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也有可能是一年来的彼此隔膜的缘故吧。而在二年级为你而写的日记,我也基本忘了。(如果不是现在翻出来的话,不是现在我对你产生爱恋的话,那么它们或许可能真的成为记忆了,不再被我翻读了。)

或许你对我更失望的是,在毕业团委会餐,我没有发言。而在我们班上,我的确发了一番。或许是我在团委干部面前,感到自己的能力和口才不如人,于是我能免则免了。就这样,我们静静地等待着离别的到来。

于是我毕业了。我们也就真的离别了。

我是走得那样无声无息。我送走了许多同学,但是没有同学送我。

现在,我在北方的大学里,给你写这样的一封信,希望你能够理解当时我们之间的那些是是非非。因为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你表达了,不再怕有鸿沟了。

云朵,我已把内心中的一切压抑行云流水般地向你倾诉。尽管这些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但是我想你大海一样的胸襟会接纳我这千沟万壑的涓涓细流。现在是夜间,城市之中却显得更加繁杂,只有我的思想像夜空中的夜莺,飞行在城市的上空,觊觎着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我发觉所有的景象都有可能谋杀我的生存空间,于是我只有逃避,把夜莺的翅膀折飞到你青山绿水的芳园。你的芳园永远是一首诗。我宁愿品味着你优美的诗意,也不想去追逐城市的物欲诱惑。我生活在城市越久,内心的孤独就越深,同时压抑也就越严重。幸亏还有你一位诗样的女人,陪伴着我孤独的灵魂。为此,我只有写这样的心中言,或许是一首抒情诗,华美而实在,有可能你接受不了,不合你的品味,但是它却能浪费你的时间,消费你的生活,使你对我更加失去一种印象,抑或是印象更深。

我所要向你表达的是压抑与孤独,请你务必忍耐我的这种不切实际的叙述方式:生活的道路像一根铺在地上的绳索,与其说是供人行走,不如说是用来绊人的。其实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不知道人之所以要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是爱情?于是我向你表白。可是我是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为什么?我始终思索不透。在我的头脑中似乎装载着一千座珠穆朗玛,沉重得使我很难运行转动。当我沉默时,“我思故我在”的味道已经打不通我的七窍六孔了。我只有郁闷。在郁闷的时候,只剩下孤独;在孤独的时候,于是想到你。我这样来向你表达,是否违背了你的阅读规律?但是请你要宽宏大量来处理我的这些乌七八糟的话语。我之所以还能写出横七竖八的话语,是因为有你的存在让我觉醒。

我发觉我越来越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了。叔本华告诉我:人生是痛苦的。但是我却要告诉你,我必须好好地活着。活着痛苦,痛苦地活着。痛苦是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因此长久以来我的忍受与承受能力是相当强大的。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过痛苦的经历,那么他一旦遇上痛苦,就会在痛苦之中经不住折磨的,甚至想到自截了断的行为方式。但是我的身体在世就是个体命运的发生,不是我撞上了命运,而是命运撞上了我,或者说是我的身体撞上了我的灵魂。我的身体状况异乡都是很不好,经常发生病痛。一当病痛附上我的身体时,我的灵魂就自由地行走在运动。于是在痛苦之中,我会想到很多关于身体与灵魂的故事,同时在两者之间想到你。因为你的美貌不仅折磨着我的灵魂,而且折磨着我的身体。想你的时候,我会很极端地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会发现这个世界原本不是我的,我只是生活在别人的世界中。我真的就生活在了你的影子里。这一点我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沈从文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其实我并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女子。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我曾经暗恋你;如果说暗恋是爱的话,那么我就爱过你。

现在,我终于鼓起勇气,用我一生积蓄的话语向你掷去,结果怎样,那就让上帝来评判吧!只要你能给我你的心灵,那么我宁愿承受着爱的鞭笞与惩罚。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膜拜的女神。如果缪斯有九位的话,你就是我心中的第十位。

只要你能应允我,我相信我们会燃烧成强烈的火焰。这种火焰能将一副胸臆深处的片片余烬重新点燃,或被一颗芳心所迸发的流逸火花所触发,必将势焰烜赫,愈燃愈大,直到后来,它的温暖与光亮必将达到千千万万的男女,达到一切人们的共同心灵,以至整个世界与整个自然都将受到它熙和光辉的煦煦普照。

这是我的满纸胸腔言,一把辛酸泪,谁要解其中味,那只有你:云朵。

此致,向你敬礼。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希望你能原谅我。谢谢你能看完。

石某

2005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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