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难得的秀才——杨士安先生其人其事

发布时间:2023-01-23 10:44:35

没有受过正规高等教育的杨士安先生,这辈子喜欢钻研地名、方志、辞书,爱好收藏地图,还研究、绘制地图。他的刻苦精神,曾得到著名历史地理学家、浙江大学教授陈桥驿先生的高度肯定,于是竭力推荐他加入省地名学会、省地方志学会。杨士安对方言也很执着,经过多年努力,已经收集整理了20余万字的诸暨方言,决定编一部有关《诸暨方言》的书;他对辞书也颇有爱好,在2009版《辞海》修订期间,杨士安先生曾就《辞海》的收字、《笔画索引》排列及地名条目“大陈岛”等,提出商榷意见,出版社专门回复告知,表示会分别给予酌情处理或改正,并致谢意。前两年,杨士安又不厌其烦地将他对香榧以讹传讹的“常识”提出质疑,并将自己对这些“常识”研究考证和结果寄给有关单位和专家……一桩桩一件件,杨士安先生的勤学多思、博学多才被专家们一致称作是诸暨“一位难得的秀才”。

1。一位喜欢钻研地名的秀才

杨士安先生认为,地名是反映地域文化的一种独特的、具有本源意义的载体,是了解一个地区历史人文学和社会经济史的最珍贵资料,它既深刻地烙印着一个地域和一个时代的印记,同时又能够最大限量地容纳一个地域传统文化的历史积淀。地名的消长,是时代的生动写照。杨士安先生观察研究地名的变化,运用语言学、地理学、历史学、民族学等多学科的综合素养,从纵的时间上与横的网络上把握地名发展的变化过程和特征,得出地名的渊源流变,总结出地名产生、地名记述、地名研究的基本规律,发掘地名的史料价值、文化价值。

杨先生说,诸暨流传着开天辟地时女娲补天的传说、流传着黄帝时代大臣仙人们的传说,流传着大禹治水计功的传说,也流传着当地民间诸神的传说。古代传说促使诸暨部分地名的形成,反过来又映射了诸暨深厚的历史文化。所以说,地名是历史的化石。诸暨有悠久的历史,有着丰富的古代传说地名。如石柱山,如浮丘、隐仙山,如仙过岭,如了山、禹思亭……

根据杨士安先生的考证——

石柱山。在今同山镇,即日入柱山,《一统志》作石柱山,《浙江通志》作八柱山。神话传说称是山为“女娲遗石”。光绪丙申(1896)《暨阳同山边氏宗谱》载:“石柱山者,吾暨县龙发脉处也。地在城南同山乡二十都之日入坞,离城八十馀里,与浦邑界相交。其间若重围而壁垒却奇特,有巍石兀立,状如柱,因以柱名,或者取砥柱之义焉。有诗云:‘娲皇炼就石嶙峋,侍卫重重好出身’”。至今民间仍有女娲炼五色石补天而遗石于此之说。

浮丘、隐仙山。民间又有黄帝时仙人浮丘公隐居诸暨的说法。浮丘公,或谓即《列子》所称之壶丘子。相传仙人肩挑束薪,实为红白珊瑚,有撒豆成金之术,善吹笙骑鹤。据《光绪诸暨县志》载:“刘家山头,村在(屏风山)溪北,亦称浮丘。田中一阜隆起,石骨嶙峋,名浮丘,其田曰浮丘田。或云,相传浮丘仙翁隐此,故名。南有隐仙山,与眉月山相对。山有隐仙石,石上有仙翁坐卧迹,下有仙翁庵。又相传有浮丘墓。乾隆六十年(1795)又建有浮丘亭”(见11卷19页、41卷11页)。文中所言之浮丘村、隐仙山(今属陶朱街道)等地名至今尚存,其遗迹在今新诸暨火车站旁。

仙过岭。仙过岭在诸暨市同山镇,今有仙过岭下村。相传黄帝有一个美丽、聪明的女儿,名叫元修(玄修),曾先后在诸暨五泄、浦江仙华山及东阳石城山一带修真,后于仙姑山成道升天。今诸暨仙过岭即为玄修往来经从之处。仙姑山即仙华山,今属浦江县(东汉兴平二年,分诸暨地设丰安县,唐天宝十三年置浦阳县,五代后梁开平四年改称浦江)。了山、禹思亭。坐落在现今王家井的了山,即与大禹有关,相传大禹曾为治理浦阳江而来诸暨……

2。一位特别擅长绘制乡村地图的秀才

杨士安说,绘制地图,首先要对地图感兴趣。上初中时,中学适用的两本地图册,他爱不释手,几乎被翻烂,最后他突发奇想,将一幅幅地图临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这成了他最早画的地图。他家有“两多”,一是工具书多,一是地图多,抽屉里、柜子上、沙发上,甚至墙角落,堆的都是一沓沓地图,地形图、旅游图、交通图、行政区划图等等。“地图中,既有图形符号直接给出的信息,还有大量潜在信息等人发掘。”他说,我国是世界上最早绘制地图的国家。看地图就能了解我国经历的风沧桑。打开清代地图,那是一幕血泪史。1858年前的中国,至少有1270万平方公里以上的国土,可不到100年,竟损失了300万平方公里以上。再打开十多年前的中国地图,在香港、澳门地名旁,都有一个括号,括号里醒目标注“英”、“葡”字样,这时,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便在心中油然而生。收集各种地图是绘制地图的基础,杨士安近乎把地图收集当成一项事业来做。在他家里,他收集的各地各类地图就有1500余种。其中60%以上是诸暨地图。他目前保存的《光绪诸暨县志》中的《诸暨地图》十分罕见。这张地图是他在70年代初期,从一家农村小店买来的,花的钱在当时足够他维持几个月的生活。在他家里可以看到,明代刘光复《经野规略·浣水源流图》、清康熙、乾隆及光绪《诸暨县志》中的《诸暨地图》、清《古今图书集成》中的《五泄山水图》等。甚至保存了一张日本昭和十一年(1936)绘制的“支那五万分之一图”,“这是日军侵略诸暨的见证,”杨士安说。

让杨士安颇为自得的,是为诸暨市交通局绘的一张《全市交通图》。那还是90年代初期的事,诸暨市交通局编纂《诸暨市交通志》,正当编纂委员会焦急时,主编忽想起朋友杨士安有绘地图的兴趣,便请他帮忙。杨士安跟工程师配合,花3个多月绘好地图,获专家肯定。这是杨士安绘制的第一张正式出版的地图。杨士安能画地图的名声,从此不胫而走。近几年来,诸暨不少乡村出版镇志、村志,急需当地的一幅地图,而大都没现成的,老杨正好大显身手,解其燃眉之急。

3。一位苦心收集诸暨方言的秀才

厚厚一堆书稿中,满眼都是“啊怎”、“木驮”、“文森”等等这些奇怪的词,念起来不知所云。这些诸暨方言,在诸暨人耳朵里,听起来自然亲切。历经数年,杨士安收集整理了2万余条诸暨方言,杨士安说:“我要把这些方言编纂成书。”粗粗翻阅,从口头禅到歇后语,从农作经验到工作方法,既有茶余饭后的方言谜语,又有为人处事的警语,其中绝大部分为诸暨人耳熟能详,也有个别鲜为人知,内容包罗万象,仿佛一本袖珍百科全书。“该书须归类,并作解释,估计二三十万字。”杨士安说。

说到将方言整理成书,杨士安说:“这是受《越谚》的启发。”原来,早在年轻时,一部在清光绪四年由会稽人范寅撰写的方言专志《越谚》,让他产生了浓厚兴趣。杨士安觉得,诸暨方言有自己的特色,如果将它整理汇编成书,不失为一件有意义的事。“正式着手干,是1997年。”杨士安说,那时自己还是一名电影放映员,这让他有更多机会接触群众。杨士安每次下乡,都不忘带上笔和小纸片。每到一处,在与当地群众交流中,只要听到新鲜有趣的地方话,就马上记下来。遇到不懂的就请教。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士安脑子里整天盘旋着方言。有时连做梦也会念叨起方言来。日积月累,他的“方言库”就越来越厚实了。

“诸暨人说话很有自己的特色,像‘啊怎’,在不同语句里有不同意思,如‘啊怎东西’,就是‘什么东西’;又如‘事体啊怎喀啦’,就是‘事情怎么样了’。又像形容颜色、味道、形状,都会加个‘格’音,如‘滴绿格’、‘白格’、‘梗青格’、‘刮黄格’等。还有一些词,在诸暨不同农村有不同说法,如‘傍晚’,就有‘夜法干’、‘夜快边’、‘夜法作’等。”“其实,有些方言背后有着丰富的文化积淀,探究它,就能发现其中的内涵和衍变轨迹。”杨士安以诸暨人的调侃话“茸阘头”为例说明。“‘茸阘’两个字如何写,很少有人知道。后来在阅读南北朝《周书》时,在列传第十《王罴传》里,看到了‘茸阘’这个词,它的读音和诸暨方言一致,书中注‘阘茸’即‘茸阘’,下材也。章太炎说:‘阘’为小门,‘茸’是小草,故用以比喻下材。这样一查证,就可清楚知道,‘茸阘’是个很古老的词,而为今人所用,足见语言的生命力所在。”

毕竟,个人整理诸暨方言,遇到的问题很多,特别是有些发音很难找到对应的汉字,更多的只能先用白字代替,如“木驮”、“文森”等词。杨士安说:“考证几乎伴随着整个收集整理过程,这就好比在解疑释惑。”对杨士安的做法,得到了绍兴市不少越文化研究专家给予高度评价。绍兴文理学院副教授钱茂竹认为,方言对生活在某一特定区域人群的心理与情感上的凝聚作用,是十分巨大的,可谓研究当地历史文化、风俗民情的“活化石”。诸暨是古越之地,方言中保存了许多诸暨古代历史人文典故等珍贵内容,对它们进行收集整理,不失为一种对地域文化的抢救和保护。

4。一位敢于对“香榧”提出质疑的秀才

“榧树就是香树榧”、“香榧树雌雄异株”、“香榧又称三代果”……对香榧稍有了解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些“常识”。但是,杨士安经过数年考证研究,向这些“常识”提出了质疑。他的质疑和研究已经引起包括浙江省林学院在内的权威机构的关注。杨士安以绍兴地区家喻户晓的“香榧是‘三代见面‘的一种果实,所以叫作‘三代果‘”为例说起。“从植物学角度看,香榧属于‘裸子植物‘,它没有‘果实‘,只有裸露的种子,只有‘被子植物‘才有果实。显然,说香榧是‘果实‘是不正确的。香榧从授粉到成熟需跨两个年度,历时17个月,但并不会出现‘三代同堂‘的现象。尽管在有的旧地方志上确有香榧‘三年始可采‘的说法,这是因为囿于当时认识水平所致,并无科学依据。”杨士安如是说。“另一个较为普遍的问题是混淆了‘香榧‘和‘榧‘的关系。”杨士安说,“包括一些辞书和学术著作都存在这个问题。”他以《辞海》为例介绍,据《辞海》“香榧”条载:“香榧,简称‘榧‘……”“这一表述就显得不够全面。”杨士安说,从植物学观点出发,榧树与香榧树是物种与品种之间关系,香榧树是榧树中的一个品种,是榧树中自然变异并经过人工无性繁殖的一个优良品种。榧树有雌雄之分(偶有“雌雄同株”现象),而香榧树则都是会结“榧子”的雌树,所以说,有“雄的榧树”,但没有“雄的香榧树”。这就像,我们可以说同学有男女之分,但女同学没有男女之分,道理是一样的。香榧树只能通过“嫁接”方法繁殖,而不是“播种”的方法。因此,诸如“香榧雌雄异株”之类的说法是有问题的。

“这些不够科学的说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引用、被宣传,结果很多人不知道常识了。”杨士安说,他很早就想提出这个问题,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直到那年夏天,他在某地看到一座牌坊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据了解,这块牌坊建于2005年,在杨士安眼里,刻在牌坊上的关于香榧的对联存在着一些差错。比如,将“香柀”误写为“香被”。“就拿‘柀‘字来说,《尔雅翼·释木》载:《本草·木部》有‘榧实‘,又有‘彼子‘……盖‘彼‘字当从‘木‘,即是榧也。如果香榧成为‘香被‘,那真叫人不知所云了。”杨士安说,作为香榧的原产地,其实很有必要对香榧的一些知识作一次普及性的宣传。所以,近年来,只要获悉出版关于香榧的学术著作,他都悉心研读,发现不同意见,他都善意地向作者寄去自己的研究考证意见。接连几个月,他不断地写信,不断地收信,让人欣慰的是,杨士安提出的一些关于“香榧”的见解正在得到包括浙江省林学院在内的权威机构的认同。一位中国林科院的资深专家在回信中写道,这些意见和建议十分难得,并坦然地表示,自己对书中的某些观点“确实没有做过认真考证,只是对别人考证后提供的材料作了综合。”最近,他还把杨士安提出的一些意见连同其他修改之处一同寄到了出版社,以供再版时修订。

杨士安,1948年4月出生于诸暨五泄镇泄下村。副研究馆员。曾任诸暨图书馆馆长。现为中国图书馆学会、省地方志学会、越文化研究会等会员。在语言文字学、历史地理学以及地名学等方面颇有造诣。著有《诸暨散论》(2001。12,作家出版社)、《斯宅民居》(2003。2,方志出版社)、《陈洪绶家世》(2004。12,北京出版社),合著有《诸暨县志》(1993。12,浙江人民出版社)等数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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