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乡下打来电话,说老屋岌岌可危,叫我回家看看.我匆匆打点行装,一路往老家赶去.
离家不远,一眼望见母亲早已在家门口等望,见我回来,昏花的老眼映出惊喜,还没落坐,母亲就从我问起,一直到家人.问身体状况,工作好坏,然后颤悠悠地为我洒茶.看见母亲那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身子,我心里有着无限的愧疚,我们兄妹几个都在外边,就母亲独自住在乡下,我和我爱人曾多次接她跟我们住在一起,母亲总是不肯来.一会儿母亲把饭菜端上来,一面要我多吃点菜,一面又谈些邻里乡亲的故事,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吃完饭我们去隔壁老屋看看.
不多久,我搀扶着母亲,来到我们祖居的老屋,老屋不大,仅四间正房,外加两间杂屋,挨西的两间正屋距今已有一百多年了,还是我爷爷的爷爷建造的,东边的两间,则是我父亲七十年代建造的.
母亲领着我来到房屋的北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破败的景象,屋檐脱落,墙壁断裂,屋顶穿孔.母亲说,如果再不维修,恐怕不要多久屋房就会夷为平地了.我想:我们兄妹几个都在外地,母亲也有了新屋,再来修复大可不必了.母亲见我默不作声,就对我说,维修至少要上万元,你们几个在外,也不怎么宽裕,要不,你们兄妹几个出一点,我也还有一点积蓄,凑起来就不成问题.只是我不能亲自操理,你们几个回来一下,把这老屋维修一下.我知道母亲误解了我,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顷刻,母亲脸上呈现出伤感的悲情.她只是说,这是祖居的老屋啊!见我似乎要离去的样子,她缓缓地坐在一块青石上,痴痴地看着老屋,我见她很伤感的样子,我就陪她一起坐下,一会儿,母亲对我说,你还记得当初你父亲建房时的情况吗?此时此刻,记忆的思绪让我回到了七十年代,那时,我们全家七口人,窝居在祖辈留下的两间阴暗又潮湿的小屋.祖母跟我和大弟住在一起.父母带着小妹和小弟住在一起.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父母下狠心也想要建两间房,那时家里实在苦,连吃饭都要计划着安排三顿.父母先是自己着手把砖做好,然后利用空余时间打地基,通常是清晨先在家里忙碌,白天在生产队做工,晚上再打地基,那时,我们年龄小,又在学校读书,根本上帮不了父母的忙.记得有一天刚放学回家,母亲叫上我,带着饭.要我跟她去接父亲.我们来到离家二公里外的一块草地边,只见父亲躺在地下,母亲要我把饭给父亲,父亲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喝了一壶茶,坐了半个小时,这才跟我们说话.我这才知道,为了建房,父亲去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买树,一路上,又饥又渴,饿倒在路旁.到了建房的时候,父母又是一连十来天忙前忙后,有好几个晚上没上过床,等新房建成后,父亲瘦了二十多斤,母亲也像是害了一场病似的.好在房子建成后,父母的愿望实现了,我们兄妹也有了自己单过的房间.有了自己的活动天地.在这生我养我的老屋,虽说留给我的有阴暗潮湿,和清苦,却也留给了我童年和少年的嬉戏,欢愉.尤其是留给了我安贫守道,尊老爱幼的品德,更有父辈给我的那种无与言表的风骨~~~~想到这些,我忽然觉得这老屋的破败,实在是我的一种罪责,我身感内疚.
母亲见我陷入了沉思,在石头上站起来.对我说:"我们先回去吧`,修房之事,再作商量."我缓缓地站起来,望着老屋,我忽然感觉到母亲要修复老屋的真正原因!老屋,有几代人在这里休养生息,她寄托几代人的情怀!我搀扶母亲,向新居走去,在我心底,我向往新居,我断然不会忘记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