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我以为有爱

一次偶然的机会，友在阳台凉衣，嘱我帮他打开手机，开机的片刻屏幕上闪出一句问候语，“我伟大的父亲母亲”，蓝色的慕上单单的一行，寥寥数字，却让我猝不及防的内心沉沉地颤抖，如同走在这个纷繁的都市的水泥地上忽然踩上了一脚泥土!久违的踏实后便袭来真切的内疚。

友的父母在南方打工，桌面上的相框里是他父母的照片，质朴的面孔照在城市的背景里，虽有些不协调，但让人心生敬意。我放下手机，友是个有心人。

我忽地很想念母亲，不知她此时是弯着腰在菜园子里，还是斜依在门口为我纳鞋。幼时，总在傍晚伙伴散去之后跟着母亲去菜地，母亲挽个篮子，我走在篮子下，母亲灰白的布鞋踏在田径上的杂草上轻缓的步子，小路尽头红红的落日，身后村头依稀的炊烟。

闲下，母亲便依坐在门口为我纳布鞋，一针一线，一双又一双，多少年来我穿着这些布鞋走过那些年少无知的岁月，循着这针针线线，我一路平安走来。母亲纳鞋的时候，总会不时把针在头发里蹭两下，目光祥和，针线从容。(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饭菜里又吃到了新鲜的土豆了，心想已是仲春了吧！回去翻了日历才知道已是清明了。

哎！这都市的城郭让我错过了太多！

记得那年清明，与母亲同去外婆的坟前拜祭，母亲挽个篮子，我比母亲高出了许多，母亲依然是一双灰白的布鞋，步子却有些蹒跚了。微陡的山路，满山的花草，我接过母亲的篮子，“妈，您慢些走”。

外婆的坟修的很好，石砌的平台围着高高的冢，四周是过人的芦草。烧过香纸母亲嘱我拔去碑前石缝里的野草，我看到碑上舅舅写的诗，母亲让我给她念念；

一群萝卜般的孩子，

终于饮着你的歌谣长大。

一个清贫困苦的日子，

终于在您两鬓的白发中长大。

您越来越多地展露笑颜，

因为日子已渐美满！

但您却向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留下儿女们怀念的目光，

而您的爱，

却宛若南方的雨，

淅淅沥沥，

润绿儿女寸草心。

母亲有些呆滞地在那里，伫立良久，仿佛看到她苦涩的童年。等我拔完了草，母亲对我说：“以后你也给我的墓碑上写一首诗”。我有些责备地抬起头，看到母亲脸上慈祥的微笑。回去的时候是下坡，我挽了母亲的手，听着母亲平和的呼吸声，我心里默默地许愿“愿我伟大的母亲长命百岁！”。

多年来求学在外，偶逢回家，却总能于老远便见母亲在门口张望，多少次的梦中总见母亲挽着篮子走在通向菜地的路上。

又见架上的新布鞋，我头发花白的母亲啊，您别扎到了头。

2008年春写于西陵峡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