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早,太阳还没有完全从东边的群山爬出来,但那无处不在的热气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满满地充斥于空中,把人的兴致一点一点地蒸发掉。
卓小喜把一拨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抬着有些沉重的步子不缓不急地绕着操场跑着。她身上的那套纯白的运动短装在朝晖下格外耀眼。当太阳挣脱了群山的禁锢,毫无顾忌地发光发热时,卓小喜已经累得瘫坐在草地上,红扑扑的脸上有着汗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她用手揉着伸直在草地上有些酸痛的小腿,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操场另一边的一片绿色,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自从来到了这所大学,一向活泼好动的卓小喜终于感到了一股无力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远离家乡,又或许是因为怀恋旧事物而抗拒接受新事物。总之,在这里,她还没找到值得信赖的朋友。她好像跟谁赌气似的嘟了嘟嘴,朝着前面的空气不服气地说:姐还不信了…
临近中午时,天空铺满了灰色的云,好像一下子冒出来似的。只是因为刚好经过一棵大树而没有看到树荫,抬起头一看,天空却已换了另一番景象。卓小喜突然感到手背凉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向天空,那些雨点儿刚开始像线条儿一缕一缕地飘落下来,然后再密密麻麻地洒落下来,打在皮肤上带来丝丝的凉意。
卓小喜不缓不慢地在雨中走着,身边不断有人疾走而过,还有那相互依偎在一把伞下的情侣。卓小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此刻不想跑去躲雨,要想换作以前,她肯定会在雨条儿变成雨点之前找到“避难所”。她一直在雨中静静地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突然,前方出现了两个共撑一把伞缓缓而行的人——两个长发飘飘的女生。她们轮流着把伞推向对方——很明显,是都很为对方着想的极要好的关系。卓小喜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莫名地扯起了个弧度。( 散文网: )
那个夏天,那场暴雨。你们也是同撑一把伞,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步子。但是,你们却是谁也不让谁,都拼命地把更多的伞挡在自己身上。后来,随着争抢地升级,你们一起抓住伞柄,同时把它扔向了同一个方向。在伞落地的那一瞬间,你用脚在她身旁重重地一跺,然后她那纯白的衬衣就出现了几个污点。你冲她露出了个狡猾而又有点得意的笑容,而她则是脸一沉,一副“谁怕谁”的样子。后来,你们在雨中追逐、奔跑,并找准时机向对方泼去脏兮兮的雨水。在那年夏天的暴雨中,你们,活像两个疯子。
还有,那年夏天,那时的海边。周末的清早,你们兴致勃勃地骑着山地自行车赶往海边。当到达目的地后,你们跳下自行车“哇哇”地叫着冲向海边,然后全身扑倒在海浪里,随意沉浮。你们不知疲倦地在沙滩上奔跑着,那些清晰可见的脚印被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海浪一个接一个地带走。穿着白色短裙的你们像两只纷飞的蝴蝶,在夏日的海边渲染着白色的情调。
夕阳西下,扭着头看着那一轮艳红的落日,那一堆燃烧着的云朵,你们背对背地坐在一块灰黑色的礁石上。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的水花溅到了你们身上,海风轻轻地带着海水那咸涩的腥味四处飘荡。
哎,卓小喜,就算以后不能常在一起,我们的感情,也只会越来越好吧。
对了,以后,你们将在不同的大学开始不同的生活。而且,彼此没有你。
你一征,心里突然预见了即将到来的离别,那些名为伤感的因子一点一点地从心里冒出来。
你重重地点头,突然意识到她看不到,又重重地嗯了一下。
看着那波光潋滟的海面,你想,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感情,依然会在过去的时间里闪闪发光。
卓小喜以“落汤鸡”的形象回到了寝室,室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然后继续磕着瓜子。卓小喜也是随意地应了一声,这种情况,早已习惯。
后来,卓小喜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些雨点缓缓地滴落,打在屋顶发出整齐地嗒嗒声。远处的群山在雨中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在朦胧的雨景中,卓小喜仿佛又看到了那两个曾经在暴雨中打闹的女生。
在这里,没有你。卓小喜的眼睛突然起了一层模糊的雾气。然后,她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听着雨声,心里也跟着下起了雨,荡起的涟漪,叫做想念。
听,此刻,雨在寂寂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