铡草(散文)
赵富
每当提起“铡草”之事,便打开了我心中的记忆“闸门”,往事就象开闸的水似的一下倾泄出来。
铡草是项久远的传统农活之中的一种,在与其它农活相比较而言,铡草这项活计也不算累,且又比较长悠,是一份很能混工分的肥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不断稔地有分赚。
记忆中的铡草,是从生产队的年代记起的。在那时,每个小队的马棚里头,都设一个草棚间,即是铡草的场所,又是装草的房间,一来老更官(饲养员)夜里端草方便,二来省得来回端草让风抄走。
铡草的铡刀,是用两部分组成。刀床子,是木制的,长1。5米左右,宽和高约30公分乘30公分左右的正方形;凹进的口处两则镶个铁牙子,以免刀刃吃木床的肉。刀片长度与刀床子长度不相上下,宽度约20公分左右,根部与刀床子的根部用铁棍做的栓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活动的轴,刀的上端按装一个木头杷,再在杷头按个木棍的横拐。
铡草一付架要用三个人,横拐处两端一头一个摁拐的,要站着猫腰弓起地干活;而刀床根部一个入草的,却要蹲坐姿式,一块凡布块梆在膊了盖上,防草把裤子磨破,一点点地往刀刃和床子间移动谷草;三个人要配合默契,摁捌的抬刀,入草的入草,一招一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否则,就会伤人,就会啃帮,就会连筋倒……
在一般情况下,入草的是队上的老庄稼把式,负责磨刀,还是一付架的小组组长。另两位摁拐的应是不错的社员,其实活好之外,还要和队长关系不错,负责从外往里运草和把铡的草传堆。什么时间休息,什么时间磨刀,都由入草的掌握。
家乡这一带,喂马的草主要都是谷草,铡草的社员则铡的多是谷草,只是在夏季偶尔到草甸子放夜马时方能少喂些干草,其它时间都是干草拌水拌料。不过,一到晚夏或早秋,队上特意种的绿苞米秆喂马草和绿燕麦喂马草下来,便铡一段这些绿秆棵,而其它时间又恢复铡的干谷草了。
铡草入草的活,可不是谁都会干的,也不是谁都能干好的。铡草是个手艺活,草铡的要短,硬结子崩开。正象俗语所说: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这个道理虽然很浅显,但却是实际的总结。一个好入草的,铡出的草,即细碎,又柔软,马即爱吃,又易消化,营养丢失少,草还损失少。所以说,入草的水平高低,决定草的质量。
记得小时候,我很不爱看铡草这种农活的。入草的是前院的二大个子,个很高,排行是老二,人们就叫他外号。我家与他家还有点屯邻亲,虽然是扒了杆子不楞不着的,但见面也得喊二舅。只见他两胳膊紧抱着谷草,两手在刀刃伸来缩去,真有点悬,让我不敢直瞅。特别是念书上学了,当老师讲到“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刘胡兰,为了革命被坏人用铡刀铡掉脑袋而英勇不屈的故事,当时除了对英雄的敬佩之情外,我便想起了生产队草棚里铡草的铡刀。就是在之后的若干年,我每当一见到铡刀,心中就产生一种非常莫名其妙的恐怖之感。
中学毕业回乡务农,队长给我分的第一份农活便是铡草。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对铡刀的恐怖感减少了很多,但对于铡草的活还是陌生。不过,我对铡草还是很感兴趣,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铡刀,又是当队长的我的一个大表哥对我这个新学生的照顾,还真让我激动过一阵子。开始摁拐与另一位劲使不到一起,抬和摁总是不协调。二大个子耐心地告诉我,怎样顺劲抬拐,怎样猛劲压拐,抬得太低不好入草,抬得太高刀又难下。听后虽然有些长进,但还是只几个回合,就弄得我的胳膊疼得散了架似的。好在另两位很包容着我,我才算艰难地完成任务。第二天就顺当多了,第三天我也找到窍门了。这是我回乡的第一次拿到的工分,这工分又是从铡草开始的。所以,铡草这项农活,给了我的一生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庄家从青到黄,四季按着自然法则在更替着,铡草也不能停止在原始的铡刀上。只几年功夫,生产队买来了铡草机,“突突”的一天就能铡出一草棚子碎谷草。不过,铡刀虽然扔到墙角了,但也没有彻底地闲置,时不半早地也派上用场打点灵,虽然不再以前的辉煌又多少还有点失落的感觉。
又随着时间的推移,生产队的场院也让原会计盖上房子,场院上的谷草垛也无影无踪了。噢,生产队解体了,我也离开了家乡。但从几次回乡中,我还是注意到,用机器铡草的少了,而是又捡起了铡刀,不过是把原来的双人摁拐的大铡刀,更换成一个人摁拐的小铡刀。后来我分析,原来是生产队的地和马分到各家各户,人手少了,马吃的也少了,一个人摁拐就能铡草,对付点就够马吃了。真是验了那句民谣: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呀!
不知不觉,转眼又过了多少年,小铡刀也没了影踪。原来的马不见了,而各家院子且多了“小泰山”。至此,生产队里几十年的马、铡刀、铡草机,就这样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虽然不太情愿地退出了曾属自己的舞台,但也得退出,留下的只能是无奈。
201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