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
这条街太短,所以尽头很近,我们分手很快···
木棉花开了,开在生命中第二十二个初夏,很绚烂。
花田里那一眼望不穿的褐色夹杂着过丛风左右摇摆,像浪一样拍打在田岸,又一个季节开始复苏。
岳佳杰踏着他的白色耐克板鞋而来,在阳光下面轻松的像个小屁孩儿。
他最喜欢套着耳机听beyond,他说他怀恋家驹怀恋他小时候都在楼道上用复读机一遍又一遍的复听《海阔天空》。
我问他为什么对家驹恋恋不忘?
他没有回答我,其实那一刻我知道佳杰最是悲伤。
我叫熊木棉,二十二年前也是这个季节伴着木棉花开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妈妈说有些匆忙但降生的那一刹那还算顺利。我是生在火车上的,母亲在开往攀枝花的火车上生下了我,那时父亲在旁边不停的给母亲打气、鼓励她,乘务员跟热心的群众都守望着我的母亲,给予了她莫大的安慰,母亲说她当时并不害怕,她望着窗外那一川木棉花海的时候,她什么都放下了。她不再紧张、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她想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孩子一定是个美丽的公主,因为窗外的木棉花开的太过绚烂,像是给她未出生的孩子送来的祝福,因为只有公主才会逗花儿的喜爱···
岳佳杰说我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隔着这片花海,我说我不是在你身边的么?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说的是这里——心。
一年一次的聚会越渐冷清,少了那些一起奋战过的姐妹还有兄弟,只有岳佳杰一个人坐在我的对面,他还是不喝酒。
你就不能为我小干了这杯么?我举起手中的那杯百威。
祝福你,我们的小公主。他端起那一瓶刚打开的啤酒,轻轻的碰了下我的杯子,然后仰头开始灌下。
我吓了一大跳,佳杰你不是不喝酒的么?
因为,这次不同,这次是跟你一个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悲伤,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将自己搞成了一个人,环顾四周没有朋友可依靠,佳杰说我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极度的渴望,亦悲亦伤。
他喝醉了,他要我陪他去看一场F1他说他要见证马萨在他的故乡夺冠。我说,佳杰你醉了,需要休息。他推开我,他说他没醉,他说他怎么能在比赛还没结束就醉呢?
那一晚马萨享受了二十秒的冠军,佳杰享受了二十秒的兴奋,最后那个高高的奖杯被汉密尔顿抢走了,马萨站在奖台哭,佳杰靠着我的肩哭。这个世界,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两个男人在同一时刻同时落泪···
雨来的刚刚好,菲菲的细雨刚好刺着我的皮肤,水汽刚好漫过我的镜框。朦胧中佳杰的歌声响起:
今夜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佳杰跟我又要离开了,我们要去往各自奋斗的地方。每一年,我们都有短暂的相遇,聚会。每一年他都会在离开的时候唱这首歌,我在他面前落座,就在那个凉亭下。我们都可以看得见木棉花,看得见远处淅淅寥寥的雨伞下面流动的灵魂。
明年还聚吗?
看吧!他说的很决绝。
如果说,曾经我们没在这里停留过,就没有今天空旷的落寞。那些失散的朋友再也没出现过,曾经在花开前,我们在田边席地而坐,热闹的那堆人中,唯独我骄傲的孤单着,只有佳杰陪在我的左右,河水流过脚下,那一位衣抉苒苒的男子专心的为我唱着歌。
而现在,来不及惊愕。那些热闹的场景都已时过境迁,随着扬尘散在风里。
佳杰说有可能毕业后去重庆,因为你也在重庆,他说他不习惯孤单。
可我说,我习惯一个人。
我拒绝了他来找我,我知道我在他的心中拥有着深深浅浅的记忆,可那些记忆都有着风起尘落的时候,其实有些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画上句号,就看这一句话到底是多长。
而今天这一句就这短短的几个字。
滤过的清香在木棉的花蕊中散发,繁花似锦障,那梅花笺上刻画的两个人终此而散。佳杰说来送送我,最后一次。
我在落满白云的天空下面,仰望头顶东来西往呼啸而过的航班。再见了,佳杰。
再见了,熊木棉。
其实那一刻,他有悄悄的落泪,泪下的时刻,木棉凋零的枝头挂着一缕散不尽的惆怅。他显得沧桑,有些东西自此分离终将天涯永隔。
他问我要是下个世纪,我还会不会降落在木棉盛开的地方?
我说轮回总是有的。
他说今晚的星星少得可怜,他的声音携风穿过黑夜而至,一朵褐色正自开放,窃喜的刹那却已成满地殇的凝香。
花落的快,人散的更快。短暂的叙旧就成了这颓然的夜空,剩下的是一条银河跟分开的两颗星。
佳杰你不能这个样子,我看见你的悲伤一打一打的像飞絮一样浮在这个世界。
其实有时候木棉你比我更忧伤。
因为我是一个人。
因为我也是一个人。
那个时候我们俩都笑了,他过来抱住我,叫我仔细的听他的心跳。
没有规律的节奏,扑腾扑腾的隐在他的胸腔,这样的感觉还在几年前出现过。那个时候他也叫我听他的心跳,因为刚踢过球所以那个时候的心跳比现在有力的多。
他说,现在它跳的很安静怕扰了这夜。
天快破晓了,黎明前我们的拥抱永远的留在了过去,他送我上的飞机。本想在起飞前踮起脚尖吻一吻他的脸颊,可是那种勇气在最后一刻还是败下阵来。
他温柔的歌声中寄托了一种对我自此的想念,我在飞机上不靠窗所以看不见他挥手的影子。
有一天我将青春里丢失的文字码成了一座山,曾努力的去触动双手想去掀开那山的一角,我想从中找点关于佳杰的东西。关于记录我们从流逝的岁月里记录下的永恒,可最后才发现,我从没记录过有关他的点点滴滴。
一年再复一年,两年再复两年,飞逝的时光像刮过去的风,就一阵子则消失在身后的影子中。
这几年中我还是一个人,因为他懂。
我曾经给一个男孩说过,我会花很多时间去等一个人,也许白头到老。
我所等的那个人就是岳佳杰。
也有个男孩给我说过,他会花很多的时间去想念一个人,一直到曲终人散。
说那个话的人也是岳佳杰。
我懂、我们都懂。
今年的木棉花开的比以往早,但是没得往年那么放肆,岳佳杰要结婚了。我从重庆飞回去送给他祝福。
他不再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唱beyond的歌了,他说他忘了家驹,可他没忘记我。
其实这没什么,我们之间一直淡如水。我接过他递上的请柬,没敢去看他的脸,那个曾经有点点伤感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他即将披上新衣走进那个我幻想过无数次的殿堂。
花田里那一眼望不穿的褐色夹杂着过丛风左右摇摆,像浪一样拍打在田岸,又一个季节开始复苏。
岳佳杰踏着他的白色皮鞋而来,在阳光下面成熟的像个老去的男人。
整个田边,铺满了褐色,木棉向阳的开着,佳杰走过来在我身旁落座。
你应该去陪她,在这个时候。
让我陪陪你吧!就这最后一次。
几年前,你也这么说···
我们都懂,木棉花开了,又是一个新的季节。他开始上了轨道,而且一去不归。他让我放弃等待,他说他的方向跟我从此再也不能相遇。
那一刻,我好想哭,我好想说,佳杰不是的,即使相反,我们也能相见。我们围着地球走一圈不又会见面么?
你看那木棉花,同样是在这个季节开放,可它终归与几年前不一样。
原本习以为常的他,染指了我青春中刚好晕开的情愫,他说的那些话一下便让我忘记了时间跟我一样在这几年都只是流浪,我还是一个人,我忘记了他会在漫长的时间中渐渐走散,我想听他唱歌,我清晰的记得那段歌词:
今夜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谁没在变?我想只有我···
佳杰或许一直没有爱过我,可我却在他那里越陷越深,我不懂得去表白,因为那个时候刚出生,妈妈说我是个公主,因为公主才会逗花儿喜欢。我想佳杰也是爱木棉的,可他爱的是花而不是我。我一直错认自己是花···
有一种友谊的存在,它刚好阻挡了感情凝固中的升华,因为友谊所以佳杰一直于我便是不进不退,我们要好的可以在田岸坐一个晚上,吹一晚的风。再次见到他时那一阵的伤痛跟惋惜至此都是那么清晰。
木棉花香不住的流淌,一直为他留着的无名指,现在却尴尬的伸不出来,覆盖住瞳仁的却是后悔的眼泪。他说他不再唱beyond,他说他忘了家驹,或许那一刻便是他说的曲终人散吧!
那个早上,我一个人坐在木棉花开的地方,时针刚好八点过半。这一刻大概岳佳杰已经牵起了那一身白裳,他们可能正在步进殿堂。而我···躲在花开的地方悄悄的泪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