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人张大爷

张大爷是村子里很有名望的明白人,这和他曾经的青年才俊很有关系。在大家都是睁眼瞎的岁月里,他便认得几个字,还能打算盘。那时候,张大爷是村子里的知识宝库,我觉得自己学前班就是在他那儿受的教育。那时候,一到中午吃饭,他就坐在大街边的石头上,边吃饭边和人讲故事。他会讲萧何月下追韩信,还知道逼诸葛亮唱空城计的那厮叫司马懿,只是有一次,说起唱“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歌星叫专诸,想必是张大爷记忆失误了,其实那人叫荆轲,这是我后来认字之后,查查书才知道的。
张大爷的学识使他得到了全村人的敬仰,所以,不管谁家起了争执,也都请他去协调。只要张大爷去了,没有谁不听话的。兄弟分家,本来扭打的一塌糊涂,一见张大爷,都学会了谦让。夫妻反目,本来哭着喊着要离婚,一见张大爷,都学会了宽容。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家孩子不孝,张大爷就给他讲琅琊人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我那时候是孩子,就凑热闹去听。故事讲的一波三折,生动感人。讲完后,张大爷端起碗喝了一口水,末了又说:你看人家王太尉,孝敬的还是继母呢,况且他继母对他恁不好。而你呢?连自己亲娘都不孝顺,你知道自己小时候生水痘,你娘是怎么抱着你找先生看病的不?这后生听了,从此后改邪归正,孝父母如敬菩萨一般。
张大爷是村子义务的调解员,也是我们思想道德教育的启蒙者。他为村子成为和谐社会的一细胞做了很大努力。全村人,没有谁觉得他也有不懂道理的一面,除了我之外。而我的知道,也纯属偶然。
一年严冬,瑞雪天里,我踩着冰凌放学,途径张大爷家的小屋,听见里面她老婆的哭声和张大爷的声音,不过这声音里,很明显浓浓的醋味:你去担水,为啥他替你打上来呀?然后是女人满腹委屈的辩解:正好他也在打水,说井沿太滑,就帮我打了一桶……
我不敢再听下去,赶紧溜了。心里想着,要是换了别人家生气,一定又是张大爷在教训那个后生说:都是街邻街坊的,帮着打桶水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了,大雪天儿,井沿那么滑。
原来呀,明白人张大爷,也是有不太明白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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