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二十六年魂牵梦绕,故乡的一草一木都历历在目----故乡,你好吗?
一个特殊的年代,我随家人被遣送到了陌生的故乡----鱼塘村,父亲的身份是“反动的资本家”。那年我四岁。
父亲是个老中医,算是故乡亲人的照顾吧,没让他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做他的老本行----行医。
四岁的我已有很强的记忆。故乡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那样新奇----打谷机、扬谷器、簸箕,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器具;鱼塘、菜园、晒谷场、枫林、水渠、沙滩,还有无际的稻田。
斗转星移,我在长大,初来的新奇已在经历之中,小小的我已是一个敢坐在牛背上的放牛娃了,跟着哥和村里的同龄人到田路上放牛。放牛最爱去的地方是沙滩上(所谓的沙滩,只不过是水渠的提脚凸出了一个百米见方的沙地)。秋收后,田里没有东西,牛放出去不用特别管着,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就都聚在沙地上玩(这时水渠里的水很少,沙地显得特别大)。有的拿来大蚌壳,有的掏出野果子,有的拿出小树枝,要做什么,现在的孩子们无法想象。不一会儿,一个小灶出来了,放上蚌壳,锅台形成了,树枝在这既是燃料又是锅铲,放进野果,厨房交响曲就响起来了。到了野果炒得噼里啪啦炸开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这些孩子动嘴享受的时候了。村东头有一块地,是出村的两条路形成的一块三角地,上有约十来棵很高很粗的枫树,我把它叫枫林。秋风吹过,树叶莎莎作响,红彤彤的枫叶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缤纷。高高的枫树下方,给人的感觉有点空旷,草地上零星地点辍着几丛小灌木,有的上面还长有可吃的野果子。在炎热的夏天,只要你一走进这块枫树林,随之而来的是凉爽、惬意、古老的感觉,仿佛自己就至身于一个很遥远的年代。
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在感受着大自然的无限风景和神奇之时,也在“品味”着那个年代给我们的特殊滋味----资本家的狗崽子。虽说父亲免于农作,但也饱受折磨,错误的年代错误的行为。而母亲也同样血泪心酸。有一个记忆刻骨铭心。有一次,母亲被安排看管村边的稻田,不让猪践踏。而就在中午,不知谁家的小猪崽串到了田边,我和哥还有母亲赶紧把它赶了上来。可没想到,晚上,熟睡的我却被一种声音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是母亲坐在我头边,一边纳鞋底,一边在哭泣。不是很懂事的我也哭了,原来母亲早早把我安顿睡了后,就去开批斗会了,接受群众的批斗。一位母亲,一位世界上谁都不能没有的人,一位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此时此刻却……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就像当年“上山下乡”、“改造”之风一样,“回城”之风此时又席卷着大江南北。我也有幸因年龄小而随父母“回城”。
光阴似剑,日月如梭,在新的环境下,我继续成长,递增的不仅是年龄、身高,还有知识。随着思维、世界观的不断成熟,对故乡的思念之情越来越深。“年复一年想着故乡,天边的你在身旁……”,每次听到这首歌,泪水都会情不自禁地流出来。“故乡”在我心中的概念已远远超越了它本身的含义,七年的“改造”生活中,有我心酸的童年。生活的无奈,情感的贫乏,如果说脑海中还有一点美好的东西,我想就是对故乡的思念了吧,尽管伴着泪水,但对我来说还是一种幸福----一种浸泡着泪水的幸福。我不敢想象,当我实现了这一夙愿的时候,当我看到的故乡和我思念的故乡不一样的时候,我还拥有什么……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有一个遥远的故事。
年复一年梦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