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车里坐了六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车内静地都能听到我的心跳和呼吸声,大家心里也许都在想着什么,可没想说话的意思。车子驶到一条岔路口停了下来,我知道上面的路已经不适合车子再走了,大家下车拿好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徒步往上走。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是我这次回家的又一件事。
2008,注定是许多个历史定格的的一年,从年初的雪灾,到3.14拉萨骚乱;从四川地震,到如火如荼的奥运盛事;从“6124”到“1664”的巨大落差,让亿万中国人经历了此起彼伏的巨大考验。再到那个让我几乎崩溃的10.30,知道这个晴天霹雳已经是十多天之后的事了,母亲在电话中说了些奇怪的话:“在外面不要和别人发生争执,什么事情多忍让下就过去了,告诉弟弟,让他在外面注意安全”等等,我听着这些唠叨的话就说:“您对自己的儿女还不了解吗?”
“涛涛没了,”母亲接着说。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我一副不解的问。
“出事了,他和别人之间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争执,对方拿刀伤了他,结果伤到了心脏,送到医院的途中就没有了。”母亲难过地说。
“不可能,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吧?是想我回来看看你,开这种玩笑可不好。我们才分开不久。”(弟弟10.10刚举行过婚礼)我心在想。
“你觉得我能和你开这种玩笑吗?”母亲的话沉重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托着已经开始发麻的嗓音。
“10.30日晚,参加同事孩子的满月酒。”母亲在抽泣。
“为什么现在才说?”我开始吼起来。
“不敢告诉你”。
“那现在就敢告诉了?”我已经有些不理智了。
“怕你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这是别的什么事吗?”已经听不到周围有一点别的声音,此时才七点左右。只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僵硬,发麻的手开始有些抖。母亲在电话里说着现在的状况,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哽咽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在另外一个房间听着不对,就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电话,我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已经站不起来,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哭起来,顾及不到邻居怎么想,大脑已经没有太多的意识,只有天塌下来的那种感觉。整个人在失控状态。只感觉心好痛,好痛,就如谁把我的灵魂抽走了似的空。头炸开般疼。整修身体开始发麻,发抖。孩子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三年过去了,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我的心又开始沉重起来,难走的路走过无数,但却从未像这条路让我的脚步发沉。
涛涛是我的表弟,姨家的独子,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从襁褓中,到依咿咿呀呀说话,从参加工作到结婚生子,这个家无不让人羡慕不已。可中途出现了这么大的不幸,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用在这里已是再确切不过了。他是家里大家公认的好孩子,从小听话,记得小时候断奶,姨把他放在外婆家,那时我经常在外婆家住,因为他很喜欢我,所以到了晚上,他一般都不要别人,只要我,而那时的我才八岁左右,现在想起来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会做什么?时代不同啊!晚上他要哭的时候,我就不断地和他说话,给他讲故事,或者唱唱歌,想转移他的注意,等我的“招术”山穷水尽时,我就盼着他快点睡着,有时他哭着要找妈妈,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对他说:“你想妈妈,那你要听我的话,跟着我说,妈妈很快就来了。”
“嗯”。他带着哭腔。
“月亮,你给我找妈妈吧!”我说着,他学着。一遍一遍就这样睡着了。
有时到他家时他睡着了,而我总会小心翼翼地在他床边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脸。上小学了,他也从不让别人叫他起床,每天早上自己把东西清好,动作很轻,不想惊了还没起床的妈妈。姨给了他一元钱,说让他中午在外面吃点凉皮(家乡的小吃)。下午放学回来,他会把找的五角钱递到姨的手上,“找的”。说话声音很温和。我总在姨面前说他好懂事,姨也只是笑笑。我生了孩子姨和他来看我,他看着孩子,笑着说:“他的手和脚好小啊。”“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姨也笑着说。这一切仿佛就像昨天的事。可这一切被那个无情的瞬间打破了,而更无情的事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最终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了。这一生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活在自责与内疚之中了。在我脑海里常常闪现与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外婆去逝送葬时他说:“以后这里可能来得少了。”我没有说话。因为家里亲戚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以至于之间关系不和谐。到现在我都会把所有的这一切怪到自己身上,假如当初没有和他相识,也许我就永远生活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也许那一刻他和我们在一起吃饭、逛街、或者做着别的什么……这场意外就过去了。假如当初没有答应他到这座城市来,也许……,我在心里不知设置了多少个假如。
我和姨去看孩子(他的儿子,才三岁多),心里五味杂陈,在窗外,我搜索着孩子的身影,好久没见他了,姨给我指着一个小男孩,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赶紧转过身,我不想再勾起大家那伤痛的往事。姨和老师交谈后把孩子带出来,也许是好久没有见到孩子了,孩子有些生份,我们给孩子换上了事先买好的衣服和些吃的东西,姨和孩子说着话,而我只能感觉到我的心在流泪,因为我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掉泪,在问到孩子想不想奶奶时,孩子竟然放声哭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那哭声让人撕心裂肺的,那哭声里似乎有委屈、有疑问、有茫然,让我们不禁都泪流满面起来,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场面,静静地离开了一小会,我可以在没人的地方痛苦一场,可不能在这种场合不收敛自己的感情。尽管事情过去有些日子了,可从内心来讲还是难以接受这种结果,可又不得不接受的结果,都说生命顽强,其实也很脆弱,有的人伤了很多地方,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有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而这种不幸偏偏降临到了这个家庭,我有时真想上天有灵,让我换回他的生命,至少我还有弟弟在,而姨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那个曾信誓旦旦说要照顾两个老人的妻子,也有了自己的新爱,真是说的总是比唱的好听,这话一点没错,是多少个现实总结的结果。其实人追求自己的幸福这原本无可厚非,只是曾经如何相爱,现在是多么的讽刺啊,去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份爱的价值和意义呢?
走到一座小山后到了一片小山洼,不知怎的,感觉这里有一种特别的凄凉,光秃的山上没有多少植物,更加显得有些苍凉,而我的心也再一次的疼痛不已,我好恨老天不长眼,到现在都难以接受这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走到他的坟前,我又一次放声哭了,我恨老天不长眼,我宁可躺在这里的是我,人生最悲痛的有什么?我从前没有多么痛心的体会,但现在我想说,中年丧子,幼子丧父吧?尽管这个年代不会像我们曾经那么艰苦,可不健全的家庭会给他这一生的心灵带来阴影,这一点我的体会可能比别人要深。当大家默默离开的时候,我不由得总向后看着,也许以后我会很少来到这里,就让我多看一眼是一眼吧,姨说,以后再不来了,我知道,她这是已经放下了的话。是啊!人是得面对现实,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应该好好地活着,这样去了的人才能安心,不是吗?
因为这次回家匆忙,没给家人带什么东西,所以我给了姨二百元钱,让他给姨父买件衣服,二百元钱实在不多,在大城市里买件稍好点的衣服都是笑话,姨他们并不缺钱,可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在我们再三的推让下她接下了那二百元钱,多少让我的心安抚了许多,原本和姐(大舅家的女儿)姐、姐夫一起就回家的,姨硬是留我们吃饭,强不过她,只好听从她的安排,临走时,姨父送我们到门口,我让他不要下楼了,回头看他时,他的眼里已经满含泪水,说了句:“刚回来不住些天就要走,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强迫自己的泪水不往外流,对着他笑了笑:“有时间的话,你和姨一起到武汉来转转,带着孩子。”“有时间的话,一定去。”我知道那是一句顺话。姨和姨父从来都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可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意呢,我多么希望他们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实阳光无处不在,只是他们把阳光挡在了外面。再见了姨、姨父!再见了涛涛!尽管我有许多想法,可实现起来太难了,还记得你当初的那句话吗?因为姐姐把你的话看的很重,很重,你说我选择的这个人可以,因为姐姐很在乎你,所以在乎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的话姐姐把他变成了现实,可你知道吗?人生怎么可能想什么是什么呢?姐姐很想对你说,无论生活对我多么残酷,我都会好好地面对,你放心,我不可能把未来的事情设想的多么美好,但我有那份心,请你放心!愿你在那边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