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飞不过沧海的蝴蝶一
她，十岁那年，一日课间与人打闹，被绊倒在地，不知怎么会有如此巧合，地上有一根带有钉子的木头，那根钉子偏偏刺中了脸。于是在她的右眼角下便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疤痕不大，但若两个人面对面吃饭，说话还是看得见的。只是当时不觉得有何不妥，而且父母也暗喜，幸好没伤到眼睛。
只是十二岁那年，班上一位男同学不知从哪里看到一首讽刺脸上有疤的女子的诗，用在她身上借此炫耀。此后他便被大家叫做“无盐女”。当时也会反唇相讥，只是反驳的越厉害，跟着叫的人也就越多。于是索性不再理会，随他们去了。只是在那样一个青春期的年纪里开始憎恨起自己的容貌。
用了许多的祛疤产品都是无效的，于是留起长长的刘海，挡住脸上的疤。整个人也仿佛被遮住了一般，变得沉默起来。
二
十六岁那年，班上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对她说喜欢。她看着他的眼，那样清澈明亮，真诚的不掺一丝杂质，于是相信了。
他拉着她的手去喝珍珠奶茶，两个人一起喝一杯，用吸管抢里面的珍珠吃，是那样的甜蜜。他会骑着单车送她回家，然后掠起她的刘海在那块疤上印上轻轻的一吻。他说，你的疤其实很美。她信以为真，于是次日便将刘海别在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他看着她，说，其实，你真的很美丽。她心满意足的微笑，简单的快乐。
一天他约她到他家做客，他说，我父母不在家，大可放心，不用拘束。
她欣然接受，冲着他甜甜的笑。
他的家住在这个城市很古老的一栋筒子楼里，她按他给的地址找到那里。站在他的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走过去，刚想敲门，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是他的声音。他说，她一定会来的，那个赌约我是赢定了的。
她站在门外，似乎明白了一切。她冷冷的笑，然后敲了敲门，走了进去。他看见她，有些慌乱，挂断了电话。
我打扰到你了吗?她问，语气一如往日的纯真。
没有。他在试图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说话。
哦，她点了点头，对着他灿烂的笑。
他们坐在那里聊天，然后他抱住她，开始亲吻她，然后他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着床单上那块鲜红醒目痕迹，是那样刺眼。她自嘲的笑了笑。她说，你的赌约能够取得胜利吧。
他惊愕抬起头看着她，他说，其实……
其实，你是不喜欢我的。她又笑了。我们分开，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她说。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说，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第二天，她没有来上学。
第三天，她的父母带来了警察，带走了他。消息传来，他被判处qj罪，是她报的案。
若干天之后，她回到学校上课，很平静的面对任何人，把刘海放下来，挡在眼前，彼时距她梳起刘海仅三个月。
三
他站在她面前。
她嘴角上翘，冷冷的，你是另一个打赌的人?
他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喜欢?她眉毛一挑，多熟悉的话。算了吧，她说，他都是定案的人了，你不要想让我为他求情，你和我都是帮不了他的。
他拉住她，说，你认定我是要帮他?
她甩开他，反问，难道不是吗?你们是那样要好的朋友。
只是因为这个，就否定了我?他有些气恼。
是。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怔在那里。他是那样真心待她，可是她却从来不相信。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她听到了，笑了笑，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
后来，每每她有事时都会对他说，喂，帮我做一下。而他也总是会欣然接受，认真完成。
在她面前他是从来都不会说“不”的。他是那样宠爱她，而她却总是若即若离。
她生气时喜欢咬自己的手臂，他看见了，便将自己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她狠狠地咬下去，他皱了皱，不说痛。咬过之后，她说，你的血真好喝。然后很灿烂的对着他笑，眼睛眨了眨，宛如星星般明亮，神情宛如婴儿般纯真。他笑了笑说，以后生气时就用我的手臂出气吧。她点了点头，说，好。
她说，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
他点了点头，说，是。
她很开心的笑了。她说，那么我们以后要相亲相爱的，不要吵架也不要打架。
他看着她，笑着说，好。
四
他叫做信。
他们走在街上，她会忽然停下来，然后一声一声的呼唤，信，信。然后他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说，没有，可是有一天你会不会在我呼唤你时不理我?他说，怎么会呢?傻瓜。然后轻轻的拥她入怀。
他带她去吃饭，只点她喜欢吃的菜，然后看着她贪吃的模样，开心而且满足的笑。
他带她去游乐园，坐在摩天轮上，他送她一枚小小的指环，他说会永远这样爱着她。
她笑着点着头，是如此虔诚的相信着。
可是慢慢的她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不许他和任何人说话。她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咬他手臂。她开始不停的怀疑他。
有时他也会生气，可是她总是一脸委屈的说，你说过的，你是说过的，你会一直对我好，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是不是?
他看着她的无助，自己是那样的自责、心痛。
他们就这样反反复复不停的互相折磨着。他是如此优秀的男生，可是她却如此顽劣，他一直都在忍受着她。她总是自责、难过，然后怨恨。只是每次咬他手臂的时侯越来越用力。她对他说，我不要你忘记我，所以我要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痕迹。他看着她，如此难过。
后来，一次他与朋友聚会时，她如影而至，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说，你不是说过不再见他们了吗?
他看着她，那样的无奈，他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她不理他，接着说，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他忽然愤怒起来，他吼她，他说，够了，不要再这样了，我快受不了了，你像幽灵一样令人厌烦。
她拉着她的手臂说，你说过的，你会永远爱着我，永远不会不理我的。你说过的。
他甩开她，大声地说，你滚开，我不再爱你了。
她怔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的?
是，他赌气，坚定的说。
她红了眼，苍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的走开了。
第二天便央着父母转了学。
几日后，他收到她割破手指写给他的信。她说，信，真的很抱歉带给你那么多困扰，我总是从你那里不停的索取爱。我是一个胆小鬼，我一直都害怕你会离开我，不理我。你说你会永远对我好，我是那样坚定地相信着，可是，最后你还是离开了我。信，为什么你会赶我走呢?你是否还在乎我?
他看过信，什么都没有说，轻轻的把信折起来，放在衬衫的口袋里，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他想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们说过的话，他说他会一直对她好的，他说过，他说过的……
五
她转了学，在新的学校里安静的读书。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宛如所有善良乖巧的女孩子，沉默寡言，笑容温暖，眼神清澈。她会和同桌的女孩子结伴去卫生间，会在和男孩子说话时低下头，红了脸。她会穿着校服的裙子，很淑女地走在校园里。
后来，18岁生日那天，她一个人跑到美容院，在右边的脸上纹上一只小小的，蓝色的蝴蝶，大小刚刚可以遮住脸上疤。
那日之后，她迅速的成长，变成妩媚的女子。不再理会那些结伴的女孩子差异的目光。
19岁时，升入大学那年，她将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散开，随它们在风中飘荡。剪短刘海，露出脸上的蝴蝶，摇曳百态，迷倒众生。
入学后不久，便有男生手捧玫瑰和礼物，守候在楼下久久不肯离去，只求与她共进晚餐。她笑着接受他们的花和礼物，只是邀请大多推掉。
偶尔会看到她与某个男生同进同出，可是不出五天，便分道扬镳。她喜欢被他们追求着，她喜欢听他们说那些好听的话，只是听听而已，不再当真。
她宛如一只色彩缤纷的蝴蝶，翩翩飞舞在花丛中。她自嘲的说，以后再也没有一朵花会让她停留了。
若干年后，某日偶尔听到一个叫做王菲的女子唱的一首叫做《蝴蝶》的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她每次唱起这句都会不自觉地笑，她觉得唱的就是她。
六
大三那天，一天跑到郊外写生，被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稻田吸引，于是不停的画，便忘记了时间。等到画得尽兴时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看了看表，七点半，还好，不算晚，走一会或许会遇到人的。
她再次看表，九点四十五分，还是没有遇到人，难道今晚要露宿荒野?她抬头看看星星，笑了笑，也好，反正好久没有好好看看星星了，露宿就露宿吧。只是怕有雨，脏了她的画。
坐在路边，从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吃了起来。然后躺在路边仰望星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车的声音，然后一个声音对她说，喂。
她张开了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她说，你能送我回去吗?
然后他们一起上了他的车。她说，你可不可以不关灯，我怕黑。他笑了笑，然后说，你的画，很棒。谢谢。她说。她看着他，他的脸很苍白，不知是不是开了灯的缘故。他是一个好看的男子，她说，我们是不是见过?他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刚回此市两天。
她暗笑自己的傻，仿佛16岁那年遇到那个男孩子时的那种慌乱。她笑自己，难道你又要深陷其中?
到了学校，他很绅士的帮她把画拿到她的宿舍楼下。他递给她一张名片，他说，蝴蝶，我是祝沧海。
蝴蝶?她有些惊异。
他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脸上的那只蝴蝶。她也笑了起来，她说，祝沧海，谢谢你赐我一个好名字。说完，转身离开。
夜，躺在床上辗转，脑中全部都是他的笑脸。
21岁时遇到一个只肯叫她蝴蝶的男子，开始了生命中另一段际遇。
七
她打电话给他，她说，祝沧海，我是蝴蝶，我请你吃饭。
他在电话那头说，好，我去接你。
放下电话，心竟可以如此慌乱，宛如16岁时的约会一般。当她终于整理好自己可以出门时，已距约定时间迟了一个小时。
她走出去，看见他站在他的那辆白色奥迪旁边，静静等候。
她看见他莞尔，她说，为何不打电话给我，让我快些出门。
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女孩子出门总要好好打扮。
她说，不怕我失约?
他看着她，说，不会的。
没有原因，只是如此信奉着。
吃过饭，他带她到一家叫做“轻”的酒吧，里面放着Keren Ann的歌。
她说，我是挚爱这个女子的，只有她才可以把英文和法文唱得如此传神。
他看着她，皱了一下眉，扯了扯嘴角。他说，蝴蝶，你的样子令我心疼。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忽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她说，我是不值得任何人心疼的。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晚上，他送她回宿舍。他说，蝴蝶，你应该对自己好一些。
她笑而不语，望着窗外的路灯，她对自己说，我陷进去了。
午夜，他打来电话，他说，蝴蝶，我已不可抑制的思念你。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是那样遥远，她在昏黄的灯下，握着电话，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放在灯下，灯光下的指甲是透明的，宛如蝴蝶的翅膀。深夜里，她站在无人的走廊听着他的思念，她听见自己的快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说，我亦然。
她开始与他约会，他带她去那间叫做“轻”的酒吧，他对她说，那是属于他的。她躺在他的怀里听Keren Ann。
大四那年，大家都忙着找工作。可是她却依然悠闲。她把她的画挂到他的轻吧出售。她每天窝在宿舍里画画，然后把画稿出售给杂志社。是他教她的，他说其实自己养活自己并不难。
大四毕业时，她搬到他家住。
一日，她独自在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可是在门口站着另一个女人。女人看了看她，说，这间屋子倒是没少过女人。说完像女主人般从屋子里拿走了很多东西。然后她放下一把钥匙，说，祝沧海还是没有换锁的习惯，我把钥匙留下了，你交给她。还有帮我告诉他，他是个混蛋。然后她叹了口气说，你不要陷得太深，他是不值得留恋的男子。
晚上他回到家，她把一切讲给他听。他笑了笑，说，那把钥匙扔掉吧，反正也没有用了。
她看着他，说，在我住进来之前，有多少人住过?
他想了想说，很多，我记不得了，真的。他说，我需要人照顾。
可是一定要交那么多女友吗?她问。
是。他说，她们会让我觉得安全。
那么我们在一起时，你还是有别的女友的?
是。他说。
可是，我如此爱你，你怎么还可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也是爱你的，蝴蝶。他说。可是我的爱不可能只在一个人身上。我会同时爱上很多人，你明不明白?
你是说，除了我，你现在还爱着别的人?她绝望的问。
是的，我可以。他说，但是现在还没有。
八
是的，我可以。他说。
她绝望的捂住耳朵，对他大声地说，你滚。
他看了看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他说，蝴蝶，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不会明白我的爱的。说完他拿过外套离开了。
她拿着手中的杯子，像电视机砸去。
她坐在屋里哭，哭累了就躺在床上睡觉。睡醒了接着坐在那里流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从床上起来，站到镜子面前凝视自己。镜中的女人苍白消瘦，眼睛又红又肿。她看着如此狼狈的自己，像着了魔一般说，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我。然后到卫生间洗了脸，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打扮自己。
她穿好衣服，再次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确定无懈可击之后，出门。只是出门之前拿起一瓶香水掷向镜子。她不要在有他的地方留下她狼狈的样子。
她在轻吧找到了他。他在独自喝酒，她走过去，拿过他的杯子，喝了一口，对他说，回去吧。
他看了看她红肿的眼睛，他抱歉的说，蝴蝶，你要知道，我的生活一直如此，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所以你要试着接受。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她说，好。
她说，我们不谈过去，不说未来，我们只想现在。我可以接受你与别人恋爱，但是请不要欺瞒我，好不好?我是最怕被人欺骗的，如果我知道你在欺骗我，我会疯掉的。
他说，好。
那晚回去，他看到碎掉的电视机和镜子，自语，女人呐。
她为他做饭，他们就像最寻常的夫妻一样，吃饭，看电视，睡觉。
深夜醒来，她望着在她身边熟睡的男子，哭了起来。她说，祝沧海，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什么那样骄傲的我会如此委曲求全，只为在你身边。
那是一个苍白阴郁的男子，带着吸血鬼的贵族气质，笑容永远都带有淡泊的味道。
九
他们在一起六年。
六年中，出走的次数谁也说不清。只是每次吵架之后，他就会离开，而她在砸碎家里所有杯子之后也会离开。然后他会再买回更多的。每次吵架都是他先离去，他一定会去轻吧。而她的离去，地点总是不固定的。
她记得自己独自一人去黄山看过日出，去新疆看过天池，去漠河看过极光，去海南寻找过天涯海角。她记得自己一个人在最冷的时候去漠河，然后在没有人的冰天雪地里差点冻死。可是终究活了下来，既然这样，那么就回来在互相折磨吧。
在一起的六年中，他没有交过其它女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么久。他笑自己，祝沧海，你终究被驯服。
他们最后一次争吵是因为她想要与他结婚，可是他只是冷冷的说，如果要用婚姻来证明他们的爱情，那么这份感情他情愿不要。
这一次是她先离开。他坐在床上，听着时钟嘀嗒的响。突然的，拿起一只杯子掷向了时钟。屋里一片寂静，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于是找出几件衣服，出门了。
这一次他去了天涯海角，他记得她说过海南的天涯海角。
十
……
十一
她在轻吧等他。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来找她。她慌乱起来，跑回家，他不在。她看见地上碎掉的杯子和墙上坏掉的时钟。她笑了起来，她说，祝沧海，我保证以后吵架时我再也不砸东西了。
两个月后，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每天回家，用一支录音笔，录下她所有想说的话。
她说，祝沧海，我保证，以后吵架时我再也不出走了。
她说，祝沧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吵架了。
她说，祝沧海，你在哪?我很想念你。
她说，祝沧海，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一生的爱人。
一个月之后，她收到一封信，是从海南寄来的。信上说祝沧海在三亚潜水时不幸溺水而亡。他们要她去认领尸体。
她看完信，出奇的平静。
她去了海南。
他们给她他留下的东西。他们说，谁也没有想到在一个小小的潜水训练中，他会就这样离开了。他们说，他溺水的原因还在调查中，或许是氧气不够了，但是在训练前的检查中，他的氧气瓶是满的。他们很抱歉，他们说这是意外，但是或许，也可能是他要自杀。
她将他的骨灰撒在海里。然后带着他留下的东西回家。
他留给她一本日记，他是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的。他的车子，房子以及轻吧全都转到了她的名下。他仿佛计划好了一切似的，他买了一份意外事故的保险单，上面的受益人是她。他还留给她一张照片，是他在天涯海角拍的，照片后面写了一句话，他说，蝴蝶，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她看着这句话失声痛哭。
她看了他留下的日记。
他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钟情于蝴蝶。
他说，我是那样爱她，可是她却总是与我争吵。
他说，蝴蝶在发高烧时，一直在喊，祝桑田，祝桑田，她说她对不起他。
祝桑田。
她看到这个名字呆在那里。16岁的记忆如百合花般大片大片的开放。
她看着他的照片。她说，祝沧海，你认识祝桑田吗?他是我第一个爱的男孩子。他是那样优秀，可是他却对如丑小鸭般的我说喜欢。我们那个时候才16岁。我们是那样年轻。我是那样爱他。可是你知道吗，他居然用我来打赌，他是不爱我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我把自己送给他，我要报复他，我告他强暴我，结果他被判刑了。可是我反而更加难过了。祝沧海，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和笑容和他是如此的相像。所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爱上你了。
我的第二个男朋友叫做信。他是那样的爱我，可是我却一再伤害他。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任性吗?我不许他和别人说话，我不许他交别的朋友，我要他只有我一个人。最后他终于无法忍受我了。他与我分手。我在家里割脉，写血书给他，我对他说是我割破手指头写的，我不要他担心我，然后我被父母送到了疗养院。我在那里住了半年，学会了画画。然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爱过信，我只是一直都依赖于他的宠爱，或许他是唯一一个无条件对我好的人。祝沧海，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我曾住过疗养院，我害怕他们不理我，可是现在我告诉你了，你是不会不理我的，对不对?
祝沧海，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有多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可是你却不要我了，再也不理我了。祝沧海，你是王八蛋。
她一边哭，一边对着照片里的人大骂。
她说，祝沧海，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十二
他留下的日记按年排列，她全部都看过，独不动那本1994年的。她记得1994年她16岁，爱过一个叫祝桑田的男孩子。因为一时怨恨，她告他qj罪，然后他被判刑。
她看了他的日记，知道他有个弟弟叫做祝桑田。
只是她不知道祝桑田入狱几个月之后，因一次意外身亡，而他的父母在几年之后也抑郁而终了。她不知道16岁的祝桑田有多喜欢那个叫做季暮雨的女孩子，他在打赌之前就已经喜欢她了。她不知道，其实10岁时在背后推她令她受伤的那个孩子叫做祝桑田。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叫做祝沧海的男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他是要找她报复的，他利用别的女人伤害她。可是最后却不由自主地爱上了她。
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16岁时，她到祝桑田家做客，看到祝桑田桌子上的照片。祝桑田指着一个眉清目秀、消瘦苍白的男子说，他叫祝沧海，是我哥哥。
或许只是那惊鸿一瞥，她便陷入深渊。
她对自己说，我爱上了一张照片。
沧海桑田。
十三
28岁那年，她洗掉了眼角的那只蝴蝶，奇怪的是脸上的疤痕也不见了。她记得有一个苍白的男子会吻她的蝴蝶，然后叫她蝴蝶。她改了自己的姓和名，她叫自己祝蝴蝶。
29岁那年，一个经常光顾轻吧的男子握着她的手说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笑着，点着头说好。
结婚前一天，她抱着祝沧海的照片说，祝沧海，我要与你，与祝桑田告别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她在他的照片上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她写：You know how much I love you。
30岁时，她有了一个孩子，男孩，眉清目秀，笑起来很讨人喜欢。她对丈夫说，这个孩子随我的姓吧，叫做祝沧海。
我是杜梦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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