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从地形上,还是有人暗示,感觉就是在燕山山脉。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只是感觉这里没有生命,很静,很静。月光下,东西方向,各有一个残破的小村庄,却死气沉沉。村子之间有两口水井,一口方的,一口园的。村里没有人,就连狗的叫声也没有。给人的感觉,只有寂静。残留的农作物和树木已干枯,瑟瑟立在秋风中。
突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感到很奇怪。于是就聚精会神的听,虽说仔细听了,还是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
“喂——,你是谁,从来没见过你?”
声音尖细,却很悦耳。
“我叫方方沙,一直就住在这儿,你是谁呀?”
声音低沉沙哑,有点刺耳。
“我叫圆圆细,就是在这儿出生的。几十年了,就我自己。还是小的时候,和同族说过话。哎——,真孤独呀。有时,实在憋不住了,就大叫几声。”
声调凄苦。
“哦,我也是啊。哎——,说来话长呀。”
接着,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始了叙述:
“记得小的时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听长辈们说,那时候井水离进口只有一米左右,只要一下大雨,他们一蹦就上去了。那景色真美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村庄周围的那些树,将庄子笼得严严实实的,生机盎然。那地里的庄稼,长得是碧绿碧绿的。东边的村子叫方村,西边的村子叫园村。两村的人和和气气,他们互相通婚,很多家都是亲戚。
每逢节日,那就热闹了,敲锣打鼓的,姑娘们穿红挂绿。有时还搭台唱戏,表演节目,太好玩了,村民们对我们也从来不伤害。原来这里只有一口方井,就是我住的那口。由于人们的生活好,两村的人口越来越多,水就不够用了,就又挖了一口园井。我们这个大家族就分了一部份去那里,它们的后代就姓圆圆。
后来,山上绿油油的树,被全部砍伐了,满山的石头、泥土就露出来了。再后来,就连村子周围的树也被砍光了。只要一刮风,就乌天黑地,沙子乱飞。若一下雨,那更糟糕。没有树林存积雨水了,洪水就泛滥成灾。有些年份还颗粒无收,年轻人都上外地逃荒去了,就剩老人。
有一年,滴雨也没下,农田里是颗粒无收。没有逃走的老人连草根啦、树皮啦,都找来吃光了。最后连老鼠呀、蛇和我们的同类也被吃光了。我是躲在这个洞里,才活下来的。那时这个洞还很浅,在一次地震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了。”
“嗯,对。你说这些我也听老辈们讲过。”
尖细的声音接过了话题。
“同类被抓的时候,我还很小。等我长大一点的时候,好像村里就没人了。我住的那口园井,水一直很少,从来没有上去过。喂,你上去过吗?”
“没有啊。自我记事的时候起,这口井的水,就越来越少。开始还有二十来米,后来水位以每年半米到一米的速度下降。到了现在,就只能漫过我们的身体了。”
方方沙回答。
“哦,我听老辈们说,天很大,大得无法形容。可是我觉得,天并不大呀。你想啊,我只要睁眼一看,天就全部装在我的眼睛里了。所以啊,我认为天比我的眼睛稍小一点点。”
圆圆细发表了议论,她本来想问问方方沙。结果,方方沙也没有上去过,也就无从问起了。
“对,对。你说得很对,我也有同感,天的确比我们的眼睛小一点。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我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说,天是圆的。可是,我不管怎么看,这个天都是方的呀!”
方方沙对圆圆细的观点表示了支持,同时也对长辈们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不对,你说的不对。天肯定是圆的,我每天都看的呀,它一直是圆的呢!”
圆圆细对方方沙的观点,进行了坚决的否定。
“你太主观、武断啦,天肯定是方的。我也是每天看呀,怎么会是圆的呢,真是岂有此理!”
方方沙很生气,说话时,已是脸红脖子粗了。
“哎呀!你太没风度了吧,还是男子汉呢!”
圆圆细寸步不让,说话尖酸刻薄。
“喂,你不要生气,我们眼见为实吧。走,你到我那儿去看看吧。
圆圆细在前面爬,方方沙紧紧跟在后面。
“方方沙,你看。这天是方的呢,还是圆的!”
圆圆细得理不饶人。
“啊-,这-,这-。”
方方沙很吃惊,在看见天是园的之后,几乎是惊呆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叹了口气说:
“唉-,奇哉怪哉啊!虽然长辈们说天是圆的,可我从记事起看见的天都是方的呀!”
“方方沙,别呆了,错了就认错吧。也不丢人的,要有点男子汉的风度。”
圆圆细很得意,也显出了点点女性的温柔。
“圆圆细,你说得对,错了就认错不丢人。”
方方沙已回过神来,心里想,我比她的年龄大呀,看天的年岁也比她长啊!咋会弄错呢。不对,这里边有问题。于是接着又说:
“圆圆细,你这儿的天肯定是圆的,我承认,同时也和老人们的说法一致。这样吧,圆圆细呀,也请你到我那儿去看看吧。”
“好,那麻烦你带我去吧。”
她今天很得意,很高兴,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从出生到现在,就只今天,她得到了胜利。
这次是方方沙在前面爬,圆圆细跟在后面。园井和方井之间有一个长长的通道。两井的距离也就六七米,他们却爬了很长时间。这也不能怪他们,直线距离虽然只有六七米。但那个通道是蜿蜒曲折,忽上忽下,实际距离就很长了。
“圆圆细,到了,请你先喝点水吧!”
说完,方方沙的脸上,露出了怪怪的笑容。用手指指井底的一洼清水。圆圆细也不客气,就喝了几口。她也的确累了,她的身材比方方沙瘦小,她一生中还没走过这样多的路。
稍事休息,圆圆细就仔细观察起方方沙的家来。他这儿和自己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这儿的井壁是用石头砌的,石头之间的间隙大小不等,井的造型是完整的正方形。自己住的地方,井壁是用青砖砌的,青砖的间隙基本相等,井的造型是正圆形。看来自己住的地方要精致得多,这里就显得粗糙了。这样一看,圆圆细不但很得意,也觉得自己要高贵些,有点飘飘然了。观察完之后,她抬头想看看天。这一看,就让她大吃一惊。心想,我的天啦,在儿的天真是方的呀。
圆圆细感到吃惊的时候,也正是方方沙最得意的时候。为表男子汉的大度,方方沙主动说:
“圆圆细呀,看来我们住的世界上,真有两个天。这两个天一个是方的,一个是圆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了。我们的祖辈说的,天很大,大得无边无际,这显然是错误的。天只比我们的眼睛稍小一点,这也是肯定的。圆圆细,你说呢?”
“对,太对了。方方沙大哥说的一点也不错!”
圆圆细觉得方方沙的知识渊博,性格大度。所以,连称呼都改了。
我感到很奇怪,我怎么能听见青蛙之间的对话呢?还能穿过地层看见他们爬行,甚至他们的表情也看得清清楚楚。我感觉不能理解,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乒——乒——。”
我睁开眼睛一看,太阳已经晒到床上了。“乒--乒--”的声音是同事在敲门。
“哈哈。”原来是做了一个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