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过得很不痛快。两个孩子前几天已经回老家——我的老娘身边了，这里，一百多平方的居室里，只有我和妻子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看着看着，反倒觉得很陌生。我提议趁着年三十给祖先烧纸钱的机会，想回一趟老家，看看娘和爹，可是，妻子竟是乱找茬——唯恐我一回去，得过几天才回来，我劝她和我一同回老家，她不乐意——老家的土房子没暖气，她受不了，就这样，我只得依了妻子的心愿，一整天蒙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了够，准备晚上看春晚。

　　真是呀，心里烦恼了，竟然喝开水会噎着。今天刚一擦黑，一栋楼突然停电了，妻子愤愤地骂起来，寒冬腊月，断电了，在这四层高的楼房里，冻得如何是好？妻子笑嘻嘻地走过来，说：“老公呀，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听了你的话，回了老家，今晚不至于挨冻呀！”“冻死活该！”我没好气地说。妻子看了看我，唠唠叨叨地进卧室去了。

　　好歹，运气还好！一个小时后，来电了。

　　我一个人坐在桌前，心里想到的全是老家年三十磕头拜年的欢闹情景。想着，想着，我打开了书柜，取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娘18岁时的照片，大眼睛，塌塌鼻子，长长的头发，娘笑起来，两个脸蛋像两个荷包蛋那样，圆溜溜的丰满和可爱。另一张是去年春节期间，我给娘照的，娘已经七十多岁了，饱经沧桑的脸上，刀刻似的一道道皱纹，写满了娘一生的辛酸和磨砺。

　　我默默地看着看着娘的照片，几幕幕关于娘的往事又跃入眼帘——

　　一头黄牛

　　在我的眼里，娘就是一头闲不住的黄牛。

　　去年开春，娘步行到十多里外的集市上用4000元买了一头老黄牛，牵了回来，和爹早出晚归去山里割草，尽管，我多次电话告诉娘：“别养牛了，那样很累的”，但是，娘总是说：“闲着等着死？找活干，可以多活几年。”

　　到了深秋，娘牵着这头黄牛又去集市卖，被几个小偷盯住了，娘在回来的半路上，钱被他们抢了。当时，爹气得差点换不过气来，可是，娘笑了笑，对爹说：“老头子，别生气了，咱们的几个孩子有的是钱。”娘虽是这样安慰爹，但，娘的心里会好受吗？

　　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心里头什么都能装下。

　　定时电话

　　娘虽说七十多岁了，但是，每月十五晚上总会给我打电话。去年八月，当时我在甘肃陇南市，工作很紧张。当月十五晚上，因为过度劳累，我忘记了给手机充电关机了，后来，听爹说，那天晚上，娘没有睡觉，坐在炕上，嘴里总是念叨着，直至第二天给我打通了电话，娘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从此以后，我不论工作有多忙，总不会忘记每月十五晚上和娘通电话。娘和我通电话，只是几句话，重复的那么几句话：“儿子，好着呗？好着，娘就放心了。”

　　天下的每一个儿子，在娘的眼里，总是长不大的孩子，一辈子走不出娘的心坎。

　　妻被娘惯着

　　去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在老家度过。娘七十多岁了，给我们亲自做饭。

　　我让妻子去帮忙，可是，娘总是说：“这做饭的老式家具，你们年轻人使用不顺手。你们看电视去吧，我一会就做好了。”

　　我看着娘迟缓的脚步，似乎迈起来很吃力，内心感到很不是滋味。

　　可是，妻子就是感觉不到这一点。

　　平时，我们吃的好多土特产食品，都是娘从老家托人带来的，我们结婚十七年了，在老家，妻子没有亲自做过一顿饭，这或许没有人相信，这的确是事实。

　　有好几次，我很想对妻子发火，每次，都被娘挡回去了，娘总是说：“只要你们恩恩爱爱，不吵架，就是娘的一种福，娘多干些活不要紧。”

　　妻被娘惯着，是为了我们恩爱，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每逢佳节倍思亲。

　　春节是万家团聚的时候，可是，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没在娘的身边。

　　我拿着娘的照片，感到手里沉甸甸的。我越加感到亏欠娘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今夜，我很想拿起电话，问一声老家的娘——娘，我想你！我想对你说，可是，几次拿起了电话，几次又放了下来。

　　这不是说我没有勇气，其实，真是没有勇气。因为，在这个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来之际，娘是知道的——儿子一定会回来，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回来，可是，今年的年三十，我却没有回去，没有回去。

　　突然，我的电话响起来了，先是儿子的声音，随后就是娘的声音了，不由地，我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