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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一声巨响。门窗墙剧烈摇晃,嗖嗖地落下土渣,杨春和马达从睡梦中惊坐起来。
杨春,你个死婊子给我出来!出来!出来……。一男声紧跟着在两人头上爆炸,又是“嘣”的一声,震得两人脑袋轰然作响,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是吼声,撕心裂肺,恼羞成怒,要吃人的那种吼叫。[由www.telnote.cn整理]
马达心知大事不妙,故作镇定问,是哪个死杂种。
死鬼,还有哪个,是我老公。杨春已结巴了,到处搜寻衣服,全身在发抖。单间的出租屋,没有后门可逃,到底开还是不开,两人拿不定主意。
咚咚咚,快开门,我看着你们进去的。一老头确定无疑,是房东的声音。他们把我的门踢坏,要你们赔钱的嘎。
赔钱,我哪有钱赔。马达忘了害怕伸手去开小锁,杨春慌忙上前阻挡,刚近身又黯然让开了。躲是躲但是的,由他们来吧。
门打开。一群人涌上来,一顿粗口伴着拳打脚踢,马达毫无反击之力倒下。杨春低着头被头发盖住了脸,还是吃了老公两记响亮耳光。
看热闹的人占满院落,奸情赫然公之于众。
一干人推搡着马达上了面包车坐中排。前后左右挨坐着几个汉子,是杨春村里的人,马达见过其中两个。恐吓和辱骂不绝于耳,马达自知理亏闷声不语,硬着头皮心里却不慌。
一月前,马达透过微信认识杨春,两个寂寞青年之后见面、吃饭、上床,完成了附近搜索功能的终结目的。男女之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杨春频繁进城约会引起公婆警觉。
马达去过杨春家两次。第一次明白杨春已婚生子,有个两岁的小孩,老公去邻县打工,和公婆在家里。杨春向公婆谎称,马达是她的初中同学,还烧火生饭给他吃。这次也是马达第二次去村里接杨春到出租屋,被杨春家人跟踪捉了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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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达被软禁在堂屋,没有遭受皮肉之苦。算这小子幸运,杨春公婆不准儿子和亲友动粗,生怕惹出人命来。一群人挤在灶房商量了半个多小时后,杨春丈夫进屋勒令马达打电话到家里,务必拿“洗脸钱”赎人。
“洗脸钱”是周边十村八里处理男女通奸的古老习俗,类似于汉人常用的“挂红钱”,不管哪方的过错一般都是男方出钱。似乎,这种事总是女人吃亏。
杨春也跟了进来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像似陌生人,先前床头的温柔和妩媚荡然无存,短暂的高潮和爽快换来未卜的命运,两人后悔了。
马达明白父母手里没有存款,还是厚着脸皮告知两老,自个犯下的荒唐事,最终还得由父辈出面解决。马父接到电话慌了神,上蹿下跳破口大骂,招来两个弟弟请来村长商量法子。“洗脸钱”肯定要出不容质疑,为防止女方家狮子大开口,还得请政府机关出面。
马父想到在城里工作的侄子,马侄听后让他们到派出所汇合。
到镇派出所碰面后,马父向民警陈述状况。民警对这种事见惯不怪,为防止事态扩大,决定一道前往处理此事。
3
屋里坐满了人,各自抽烟扯闲话,没人搭理马达。
马达望着屋外的夜幕,估摸着父亲快到了,盘算着接下来的交锋。
屋外一阵骚动。首先进来四个穿绿色制服的民警,往后是苍老的父亲、村长、二叔、三叔、堂哥。马达家里来了人,心里一阵放松,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却没脸打招呼。
马父一行紧挨马达坐下,箍着手,沉着脸,不言语,主家有人递烟也没接下,他们一律选取沉默。
民警让双方陈述。
当事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群老头子老妇人开腔了,讲起古老的民风民俗,埋怨当下混乱的村风,夹杂超多的不满、愤恨、辱骂,或汉语或少数民族语,你一言我一语抢话语权,漫无边际,不着重点,堂屋内像蜂箱一样嗡嗡嗡作响。说的都是道理,问题不是关键。
陆续有村民进屋围观帮腔。一中年汉子摇摇晃晃走来,抵近马达突然甩手一耳光。事发太突然,众人都愣住了,随即起身制止、呵斥、谴责。场面混乱,几近失控。马达挨了打也只能逆来顺受,不敢还手、不敢说话,连眼都不敢瞪一下。
民警起身疏散村民,谁也不愿离开屋内,决定转场村委会办公,遭到群众激烈的反对和阻扰,两古稀老人横在跟前,拉着马达的手不让移动。民警的警告无济于事,被淹没在无数嚷嚷声里。继而答应在原地协商,要求村民不要大声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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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有些愤怒,说。
从道德方面来看,杨春婚内出轨难逃其责,马达破坏他人家庭不可原谅,此事双方都有错在先,是我们社会道德不耻的行为。从法律角度来看,你们将马达强行扣留家里,涉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已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触犯了刑法是要坐牢的。但是,我们从尊重少数民族习惯尊重民风民俗出发,推荐在双方都能理解的范围内调解。部分村民不顾事实,不尊重双方当事人,有的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闲人不要凑热闹添乱,下面由当事人说说想法。
杨春丈夫戴了绿帽竟然有些胆怯,吞吞吐吐地说出要三万六的话。
这才是实质性的话,数目显然高得离谱。屋内瞬间冷场下来,没人插一句话,似乎这是商量好了的数字,能够挣回家族的脸面。马父一听这数字,双手有些发抖,脸歪朝一边,嘟嚷一句这个死兔崽子,不知骂的是谁,脸色愈发难看。
那一刻,马达多期望杨春出来帮衬两句话。但是,杨春不能。哪怕她随便讲一句话,都将招致无尽的谴责甚至打骂,唾沫都会把他淹死。她只能龟缩在墙角,任凭夫家处置。转念。马达心想你再要多少我也拿不出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貌,说:我顶多出六百六。
六百六?打发叫花子吗,我一天就能挣来。杨春丈夫急了。
屋内又炸开了锅。显然,数字一高一低,无法达成平衡。
虽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这钱少了也好像解决不了的。本是两个年轻人约炮的小事,却闹成两个家庭的大事,围绕补偿费争争吵吵,这算哪门子费用,场面够滑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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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僵持不下。
马父坐不住了,起身一阵道歉却对钱的事绝口不提,一来家里没有一分存款,二来也没处借钱管这破事。他把话语权推给了一同来的村长。
在场的人等了好一会儿,村长缓缓悠悠地开口了,固然是一番客套话教育话,结尾处自作主张让补偿对方三千六,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马达感激地望了村长一眼,这点钱他是出得起的,立即附和表态同意补偿三千六。
又一阵吵吵嚷嚷过后,杨家人说要六千六。底线明显降了,可还不到最后。
一番讨价还价。
马达愿意加一千提至四千六,杨家人还要坚持要六千六。民警侧身疏导杨家人,你们要再高人家拿不出,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能到达教育目的就是了。
眼见村民越来越多,杨家人也不愿家丑外扬,让戴绿帽的儿子难堪,同意收四千六“洗脸钱”了事。
数钱,签字,捺印,成交,散场。已是子夜。
面包车内。马父喋喋不休,叹气、埋怨、教训,兔崽子你沾惹谁不成要沾惹她,人家是成了婚的小媳妇,你个青头小伙你划哪头,明儿你就去好好苦,早些还掉这笔钱。唉……
车灯一边刺破黑夜一边奔跑,只听见呼呼往后跑的风声,使黑色的夜愈发安静。从那个激烈争吵的堂屋解脱出来,马达好似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与杨春偷情的刺激居然没了味儿,甚至连回想都不愿意。四千六啊,真不划算,要苦好些日子呐。男女之事若是都这样昂贵,打死也不再去沾花惹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