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文和荣德文是最为要好的朋友,一直都是。
虽然刘文文和陈其在一起的时间要更多,但于刘文文来说,与陈其在一起是狐假虎威,对荣德文,却真心拿他当朋友。
那天闲来无事,俩人去元宝山脚下玩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在地边上挖了个深坑,荣德文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怎么掉进去的不知道,是个人都不可能掉进的坑,他偏偏就掉进去了。
四壁很光滑,荣德文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从坑里爬出来,恼怒地对笑嘻嘻看着他的刘文文说:“狗日的刘文文,见死不救,你算怎么一回事?”
刘文文说:“来,叫声爹,我就拉你上来。”
荣德文说:“儿子,求求你拉我上去。”
刘文文笑笑说:“你在里面慢慢玩儿。”
说完就走了。
荣德文在坑里喊得声嘶力竭,夹杂着各种威胁。喊了一阵,累了,索性就懒得喊。
刚歇下来,刘文文那孙子又出现,说:“喊啊,怎么不喊?叫啊,怎么不叫了?”
荣德文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抓起土块向他扔去。
刘文文严厉地说:“荣德文,现在条件升级,要叫我爷爷,才拉你上来。”
荣德文说:“我叫你大爷。”
刘文文说:“好吧好吧,叫大爷也行。”
荣德文说:“我操你四十八代祖宗。”
刘文文说:“那我得算算,祖宗四十八代得有多少年。奶奶个脚,有近三千年,荣德文,你操得过来吗?”
荣德文苦笑,放低声调说:“刘文文,算你狠。我求你啦,我求求你拉我出去。”
“叫大爷。”
“刘文文,你这个狗日的大爷,你老人家发发慈悲,拉我出去可好?”
刘文文这才把刚刚找来的棍子伸了下起。
荣德文抓住棍子,一用力,把刘文文扯下来,一把按翻他,直把他打得,哎哟,是个人都不忍心看。
打完后,刘文文说:“好了,这回俩人都玩完,在这儿等死吧。”
荣德文惊呼,说:“啊哟,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刘文文说:“等死吧。”说完,躺在地上,干脆睡起觉来。
荣德文急了,捶他一下说:“你倒是想想办法。”
刘文文说:“没办法。”过了一会儿,见荣德文脸色都变了,不禁出言讥讽:“岂不闻,老话那个老狗日的说,害别人,其实就是害自己。”
荣德文没敢出声。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问:“刘文文,什么叫老话那个老狗日的说?”
刘文文扑哧一笑,说:“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老话是个人。”
荣德文哈哈大笑,笑了一半突然跳了起来,说:“你妈、刘文文,我把你扛上去不就完了吗!”
刘文文放声大笑,说:“荣德文,你现在才想到啊?”
荣德文抓一土块打过去,说:“你这个我重孙子,早想到也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着急半天。不行,你得赔偿这半天的损失,所以,得你先把我扛上去。”
刘文文说:“荣德文,一,我是你大爷,二,你大爷我比你轻,所以,应该你扛我。”
荣德文说:“少来,包子剪子锤。”
刘文文说:“好。我出剪子,你出什么?”
“那不废话吗?你出剪子,我当然出锤。”
结果,俩人都出包子,一起笑翻在地。
刘文文说:“你不是说出锤的吗?”
荣德文说:“你他娘的,真当老子傻啊!”
最后,荣德文赢了,当刘文文把他扛出去以后,剧情反转,荣德文说:“来,叫声爹,就拉你上来。”
刘文文早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往地上一躺,晃荡着脚,悠闲地唱起山歌,唱他仅会的两句布依山歌:吃菜要吃白菜心哎,嫁人要嫁解放军……
荣德文又是一块土块打下去:“唱你大爷!”
回去的路上,刘文文说:“今天这事,一共阐明了三个道理。”
荣德文说:“愿闻其详。”
刘文文说:“其一,你狗日的深有体会,那就是害人害己。其二,你大爷我深有体会,坑上的人,别嘲笑坑里的人,今天你在坑上,说不定明天你就会在坑里。其三,大爷我和孙子你都有体会,那就是救苦救难的人和落难的人,心态完全不一样的,只有角色互换,你才能体会落难人的心境。”
荣德文说:“你狗日的,连眼镜都买不起一副,还在这儿冒充什么哲学家?狗日的,你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刘文文说:“还有一点你记好了,荣德文,好朋友,一定一定不能落井下石。”
荣德文说:“不用你说,这我知道。”
刘文文朝他屁股就是一脚:“知道你还做!”
荣德文笑着说:“我扔的是土,不是石,所以,你最多只能说我落井下土。”
刘文文又是一脚:“下土更惨,你是想活埋你大爷我啊!”
然而,正如我们所知,再好的朋友,总会有闹不愉快的时候。
俩人因为抄作业的事,起了争执,刘文文让荣德文别抄,有什么不懂他可以教,可荣德文偏不,刘文文一气之下,跟老师打了小报告。老师是荣德文家亲戚,自然要过问,害得荣德文、被他爹差不多骂遍了四十八代祖宗。
荣德文急红了眼,指着刘文文大骂,说这一次跟他没完。
这事刘文文有错,不管怎么说,他不该跟老师打荣德文的小报告。
再来说朱老五。
朱老五说不尽的心灰意冷,原因有二。
其一,他一直喜欢姚红卫,但姚红卫却不喜欢,让他小小年纪就开始怀疑人生。其二,是事业的不顺利,在班里、级里乃至到学校,他全都被陈其所压制。放开打,他未必打不过陈其,但陈其身后有一帮成年人,他亲眼看见,一个外地人,被陈其他们一伙打得,牙齿都飞出几米开外,那惨叫声,如杀猪般响彻云霄。
但事情永远不会一成不变。
陈其一家搬走了,搬去了邻县。
刘文文去送他,见他家搬家的卡车渐行渐远,刘文文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刘家小子刘文文失去了陈其的保护,又一次暴露在朱老五的火力打击之下。
这天,朱老五恶掐硬固地拿刘文文的作业来抄,刘文文忍了,可他抄完,却当着刘文文的面把作业本撕碎,向天空一扔,宛如放飞了一群白色蝴蝶。
“我操你娘的XYZ!”
刘文文骂了一句,就和朱老五撕打在一起。刘文文个子小,一次又一次被朱老五干翻在地。
人心的善恶,往往只在一念间。
荣德文后来一直想,要不是当时的一念之差,会不会有后来刘文文抢走自己女朋友的事发生?
闹掰后,荣德文暗地里一直在寻思报复刘文文。
现在,见俩人打得不可开交,这下可逮着机会了,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嘴里叫着“别打别打”,一把抱住刘文文,朱老五趁机一连在刘文文脸上重重打了六拳。
刘文文被打得发了狂,挣脱荣德文的束缚,要和朱老五拼命,朱老五一个抱摔,又把刘文文干翻在地。
刘文文的鼻子出了血,鲜血粘得到处都是,就在这时姚红卫进了教室,看见了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刘文文,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我用人格担保,这一定是她这一生最为心碎的一次,绝对没有之一!
她宛如一个救子的母亲一般,飞身扑来,挡在刘文文的面前。
朱老五见妒火中烧,生出了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把他打死了算的恶念。他扯住姚红卫的胳膊把她拉开,飞起一脚又把刘文文踹翻。
“妈呀!”
叫声是如此凄惨……
叫的人是姚红卫,那一脚没有踢在别处,正正踢在了她的心口,所以她叫得心神俱碎,她不管不顾把刘文文压在身下,凄厉地哀求朱老五不要再打。
再打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早就看不下去、却又不敢插手的刘麻子和黄老龙围过来,想把挣着还要打的刘文文拉出了教室。
荣德文早就傻了,他没有料到朱老五下手会这么狠。
刘文文挣开黄老龙和刘麻子,冲到荣德文跟前,噙着泪大声吼道:“荣德文,我操你祖宗七十四代!荣德文,咱俩完了!”
吼完,快步如飞向校门外走去。
姚红卫叫一声,跟着追上去。
荣德文一付无辜的样子说:“我怎么啦,我只是劝架而已。”
黄老龙一向跟荣德文不和,冷笑着说:“你那不是劝架,你那是抱着他让人打。”
刘麻子性子直,说得直截了当:“你们是兄弟,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事?”
荣德文说:“我操他X的ABCD,老子劝架还劝出鬼了来了。”
也不知是真受了伤还是急火攻心,只见刘文文一个趔趄,竟然歪到在地。
姚红卫一下子就呆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飞奔而来的黄老龙而刘麻子,心里竟生出一个念头:他死了,我该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