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的清水河旁,有一片绿油油的西瓜地。老实巴交的万永在地边上搭了一个窝棚。此时虽不是瓜熟满地的时候,但住在窝棚里只不过是为了栖身自在,省去了许多烦心琐事而已。万永已过而立之年,父母离世得早,家境落败,无力娶妻,人又老实,至今孤寡一人。也许寂寞无聊,常常夜里对着星空自斟自饮,也落得快活。没有别的生计,西瓜地便成了他惟一的出路。
这一天晚上,万永正对着残月独自慢饮,透过朦胧的月光,他发现一个人在河边默默地徘徊了很久。好客的他起身打招呼,“哎,老哥,过来喝一杯。”
“好哇!正好我浑身发冷呢。”那人也没客气,兴匆匆的来了。
一进窝棚,万永就觉得一股凉气直袭他而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定睛一看,来人浑身湿漉漉的。他怀顾了一下,想找一件干衣给他换上。
来人似乎看出万永的心思,微微一笑“不用了,我早就习惯了。还是让我尝尝你的好酒吧。”说着迫不及待的抓起万永递过的酒杯,一饮而尽。还没撂下杯子,就不停地吧嗒嘴,好像意犹未尽。
万永也非常兴奋,多少年来一个人孤空寂寥,太无聊了。今天终于遇到酒友,他挷出酒桶,要一醉方休。
两人边喝边谈,十分投缘。闲谈中,万永得知来人叫赵玉,在镇上居住。在河边捕些鱼虾为生。家徒四壁,孤身一人。彼此的境遇,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无所不谈。直到深夜,赵玉才告辞而去。
从那以后,赵玉每天晚上都按时赴约,还真的带来鱼虾下酒。俩人一醉方休,快活得像神仙。天要亮的时候,赵玉总是急匆匆,恋恋不舍地离去。万永也不相送,一头扎进被里,呼呼睡去。
转眼一个月就要过去了,万永的瓜园就要开园了。今年风调雨顺,西瓜也特别的好。这天晚上,万永早早备好了酒菜,就等赵玉来了。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夜深了,才见赵玉过来。身上依旧湿漉漉的。
不知为何,一向嗜酒如命的赵玉,今天却一筹莫展,满腹心事。喝了几口便叹气放下了。
万永挺纳闷,他不解地问道:“赵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
半晌,赵玉叹了一口气,“兄弟,今天是咱哥俩最后一次喝酒了。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万永急忙追问。
“兄弟,哥不该瞒你。我根本不是住在镇里。我也不是打渔为生。我原本是淹死在清水河里的一个水鬼。”赵玉的话刚一落地,惊得万永一下子把筷子跌落到地上。他怔怔地呆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兄弟,你不用害怕。这么多天哥是咋样的你还不清楚吗。你看我像是害你吗。”赵玉诚恳地说道。
万永稳稳心神,“是啊。他怎么也看不出赵哥和别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倒像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此时,他才弄明白:赵哥为什么总是晚上来,天不亮就走。身上总是那么冰冷,从来都是湿漉漉的。想到这,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又急忙问道:“你怎么走入这清水河的,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半年前,有一个外地人醉酒溺死在这河里的事吗?"
万永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那人后来被人捞起,埋在河那边荒草地里了。他也没见到,只是听人说的。没人认,政府出面埋了,还贴了告示。“那人是你?”
“恩”赵玉凄惨的点点头。“我本来有个温暖的家,有个漂亮的老婆。可我嗜酒如命,和老婆吵了几句嘴,一气之下跑外做生意。没想到···”赵玉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万永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也难为人家了。”
“是啊,跟我也遭罪。这正好也解脱了,说不定遭遇的好人嫁了。”赵玉说着,目光带着酸楚,一仰脖把酒倒进肚里。“生为酒中醉,做鬼也成仙。”
看着赵哥难过的样子,万永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他也把酒灌进了肚里。
赵玉满完酒,动情地说道;“自从我成了名符其实的水鬼,我才真正知道传说中地狱是什么样子。一个人终日游荡在漆黑的水底,暗无天日。身边的就是臭泥和乌草。白天虽然不能越雷池一步,但还能享受阳光微微透过的温暖。寂寞时,还能听到世间万物嬉笑打闹。可是晚上,冰冷刺骨,寂寞难耐。想找谁说说话,诉诉苦,可谁会理会一个满身腥臭,怨气深重的鬼呢。那一阵子,真是度日如年啊。幸亏老天让我遇到了你。我有了解脱。不但你的好酒驱散了 我的寒冷,更让我这孤魂野鬼心情有了释放的机会。从此,我终于从恶魔中解脱出来。我觉得做一个鬼也没什么悲哀的,也有世间尝不到的乐趣。虽然不能像人一样天南地北到处走,但也没有世间纷争庸扰。一种另类的解脱,一种归宿。”几句话说得万永热泪盈眶,在人们眼里自己早被遗忘。倒是赵哥一席话使自己心里敞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