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微澜不惊。
我丈夫在一家公司做文案,加班加点成了家常便饭;我在一所小学任教,工作按部就班,相对而言则要轻松一些。
别看我这位夫君长得高高大大,面目俊朗,但生性腼腆,寡语少言。也许是由于家教的原因,我从小也养成了矜持内敛的个性。特别是在穿着打扮上从不愿意多费时间,一张脸也未曾受过这霜那膏的“污染”。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想搞出一点火药味来都困难。
我们是经人介绍结的婚。初次见面,彼此好像没有说过几句话。我们好像就没有真正地恋爱过,其实我们恋爱的时间并不算短,整整两个年头。只是恋爱过程太过平淡,无风无雨,无波无浪,甚至“我爱你”三个字都未有向彼此说过。似乎注定我们会在一起似的,有时竟默契得跟有心灵感应一般。
婚后的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我和丈夫各上各的班,回到家里一起打理家务,在家呆得无聊时也出去压压马路,逛逛商场。丈夫不像有的男人总有那么多的应酬,即便是有,也就是业务上的往来。他的时间,除了工作,全是我的。我感到很满足,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是在满足中度过的。我这么一个小女人,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欲望。
丈夫特别喜欢喝茶,而且只喝茉莉花茶,从早喝到晚,就连压马路逛商场也手不释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嗜好。
结婚以后,为他沏茶几乎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早上,我总是提前起床,在他醒来的前十分钟烧好开水,洗好茶杯,从茶罐里舀出满满一勺茉莉花茶放进茶杯,冲上开水,加上茶杯盖,然后轻轻地放在他手边的床头柜上。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我渐渐地也喜欢上了喝茶,而且也只喝茉莉花茶。每当我看着茶杯里纤巧的芽叶徐徐舒展,片片雪花般的茉莉花瓣漂浮于杏绿清澈的茶汤之中,间以脉脉茶香沁入心脾,我总是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我们家可以三日无肉,但不可一日无茶。一进家门,人就沉浸在如丝如缕清凉淡雅的茶香之中。我们都不喜欢用香水,但我们身上有一种共同的味道,那就是茶香。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丈夫的身上没了茶香,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古怪的香水味。
一周以前,丈夫对我说,公司要派他出差,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临走前,我在他的旅行茶杯里沏上热茶,并将一小袋新买的茉莉花茶放进旅行箱。
回家那天,丈夫一进门就说要洗个澡,却没有想往常那样悠悠然坐在客厅里喝茶。其实,茶我早就泡好了,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要洗澡,我就忙着为他准备热水和要穿的衣服。
在我整理他换下的衣服时,那股古怪的香水味几乎让我眩晕……
那天正好是休息日,可我却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兴奋和甜蜜,心里头总是疙疙瘩瘩的。丈夫好像也看出点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我信任我的丈夫,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依然在沉静地等待,等待着丈夫那个让我释怀的解释。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那夫君似乎早已将这事淡忘,我快要失望了。
我依然天天为丈夫沏茶,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宁静与温馨,我突然对喝茶没了兴致,每当茶水喝进嘴里,只感到又苦又涩,鼻息间的那股古怪的香水味总是挥之不去,让我作呕泛酸。
那天下午,我下班回家,像往常一样,做好饭菜等着丈夫。可是直到饭菜没了热气,他还是没有跨进家门。抬头看窗外,已是暮色降临,灯火阑珊。
往常丈夫加班,都会提前打电话的。如果没有电话,他都会按时归家,从无例外。我真的沉不住气了。
我正要抓起电话问他到底在哪里,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丈夫打来的,他说他就在楼下,而且还带着一位客人。
还没有等我把情绪调整过来,门开了,丈夫领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这是你嫂子,你跟她谈谈吧!”丈夫语气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就扔下我和那个女孩,头也不回进了他的书房,并关上了房门。
女孩的确称得上光彩照人,穿着打扮时尚新潮,脸蛋身段简直无可挑剔。她的身上弥散着一股香水味,就是那股令我揪心已久的古怪的香水味。
我和女孩四目相对,僵持了足足十秒钟,终于,我总算回过神来,就像在一个虚幻缥缈的世界走了一遭,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我们……到客厅坐坐吧!”真不争气,我说话为什么这样底气不足。
女孩小巧红润的嘴张了张,突然,面色一变,两滴晶莹的泪珠从一双朦胧的大眼睛里滚落出来。
“大姐!”她身子一软,跪了下去,双手抱住了我的双腿。
慌乱,惊恐一下攫住了我的心,难道我那平日里看起来腼腆木讷的夫君……
“有话慢慢说,好吗?”我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扶起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女孩还在低低地啜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
终于,女孩止住了哭,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说……
原来,她是一个月前大学毕业才到丈夫公司的。公司即将把我丈夫提升到一个新的职位,她是预备顶替丈夫离职空缺的人选,在丈夫还没离职之前,公司安排她跟着丈夫熟悉业务。鬼使神差一般,年轻貌美的她,竟然爱上了我家那个木头桩子似的家伙。
“他跟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适合他,这个女人就是他妻子。除了他的妻子,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可能适应……可是,不知是为什么,我偏偏爱上了他,按理说,他的话说得这样明白而决绝,我应该知难而退的,可我却欲罢不能。他越是对我冷漠,我越是对他痴狂……”
女孩说到这里,开始注意起我的表情。我依然一脸平静,似乎是在听一个于己无关的传说。
“前不久我随他出差,就在返回公司的前一天晚上,我纠缠了他大半夜……”女孩说到这里,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后来呢?”我的心咯噔的一下,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他打了我,还骂我……”
嗨!我那死冤家哟!平时一副温文尔雅道貌岸然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其实,我这时的心忽地敞亮了许多,我开始盘算如何让这事能让双方都体面地收场。
“这是我自找的,我并不怪他!他越是对我这样,我越是坚定地认为,他就是我要找的理想中的男人!我不会撒手的!”这些话倒不像是对我说的,反倒是像在为她自己打气,我的心转瞬之间乌云密布。
我实在按捺不住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如此蛮横地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抢去的是其他什么,我可以不在乎,我的丈夫,万万不行!
“你可以骂我、打我,怎么样都行,这样以后,我们重新开始竞争!”看来这才是女孩来我家的真实意图。
跟一个如此执拗的女孩再磨嘴皮也许不会有丝毫作用,事情终究还得要解决。长痛不如短痛,我决定赌一把!
“小妹妹,”我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对我丈夫的感情,趁着我们两个女人之间还不存在敌意,就在这里,我们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吧!”
女孩一脸狐疑地望着我,她是在揣摩我的心思呢,这是个城府很深的女孩!
“我从不赌博,但这件事情关系着我们两个女人的幸福,我就和你赌一局,怎样?”
“赌一局?怎么赌法?”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你相信缘分吗?”
女孩认真地思考了一阵,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把茶叶罐和两只茶杯放在茶几上,“你也许知道,我丈夫喜欢喝茶。这是一模一样的两只茶杯,如果你相信缘分,我们就各为他沏一杯茶,如果他选择了你沏的茶,我立马走人;如果他选择了我沏的茶,你立马走人。就让天意来为我们的幸福做主吧!”
女孩沉吟了片刻,似乎经过一番紧张的盘算之后,便从她带的手袋中拿出一支口红,在她选择的茶杯底部画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然后,我们开始各自默默地沏茶。
我的心中又涌起了往日为丈夫沏茶的感觉,这久违的感觉我终于重新找回来了,而且是这么强烈,这么荡人心魄。我深深爱着的丈夫,口上不说,心里同样深深爱着我的丈夫,你可不要辜负了我,我们是有心灵感应的啊!
茶是由女孩亲自端进丈夫书房的。我重新坐回沙发上,静静地等待这个游戏的结束,但愿这个孩子气的游戏,能够让我们重新回归到我们本来的位置。
很快,那个女孩端着一只茶杯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她默默地拿起她的手袋,向门口走去,在出门口的一刹那,她突然又折转身来,向我鞠了一躬……
我跑进书房,扑进丈夫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够了,也哭累了,之后,我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说:“有一杯茶,透着一种宁静、温馨、幸福的气息,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的老婆才能够沏得出这样的好茶。亲爱的,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的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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