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还在腹中,就肩负起用脐血拯救哥哥大宝的使命,然而,这份期待没成为哥哥生命的福音。大宝绝望了,只求“离开”。这时,更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妹妹二宝也被发现患有白血病!怎么办?她需要哥哥,就如这些年来自己需要她一样啊……
再等等,坚强孩子有个决心
2008年1月,家住辽宁铁岭的张伟、郑新颖夫妇决定再生一个孩子,给患白血病的儿子大宝做脐血移植手术。郑新颖怀孕后,她的腹部成了这个家的“中心”。9岁的大宝常常摸着妈妈的肚子,既害羞又兴奋。他知道,妈妈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是为救他才来到世上的。
“妈妈,咱给他(她)取个名字吧?”
“你叫‘大宝’,那——不管他(她)是弟弟还是妹妹,都叫‘二宝’吧。”
“太好了!我们家的又一个宝贝……”躺在妈妈怀里,虚弱不堪的大宝常常搂着妈妈的肚子,满怀期望地睡去。
6月底,郑新颖到医院检查。现实又给这个苦难的家当头一棒。医生诊断后认为,相对于大宝的体重,胎儿脐血量太少,不能满足手术需要。这个消息,让张伟夫妇一下子掉进谷底——那还有必要将二宝生下来吗?不生吧,二宝都在腹里展开拳脚了:生吧,家里又已不堪重负。
当晚,张伟夫妇说起这个他们根本无法选择的选择。他们痛苦地意识到,唯一不需要选择且无法更改的事实是:生与不生,大宝的命都是悬着的。想着儿子小小年纪却随时可能撒手而去,夫妇俩禁不住悲从中来……
此时,大宝并没睡实,隔着一道门,他清楚地听见爸妈的哭声,当知道即将出生的二宝也救不了自己时,大宝感觉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完了,自己还是只能死,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小小少年开始思考着对他来说还太沉重的生与死的问题。死亡意味着什么,他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可问题是,自己一旦死了,家里就只剩下爸妈两个人了,怎么办?对,还有二宝,一定要妈妈把二宝生下来。这样,即使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爸爸妈妈还有二宝陪着呀。他在心底里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弟或小妹说:“二宝,哥哥盼着你快点出生呢。如果有一天,哥哥走了,你一定要替哥哥好好孝顺咱爸咱妈啊……”
在大宝的殷切期盼中,2008年9月2日,二宝——一个女婴呱呱落地。
二宝的到来,给大宝和这个饱受创痛的家带来了快乐。他成天陪在妹妹身边,逗她玩。即便如此,这也只是片刻的欢愉,他的心里,还是摆脱不开那个关于“离开”的想法:自己的病是个无底洞,哪天是个头儿?他为自己拖累了这个家、影响了妹妹的幸福而深深不安。他常常想,唯一能给这个家、给妹妹带来一点“帮助”的,就是自己悄悄地“离开”。但是妹妹现在太小了,那就再等等吧,等到妹妹能叫“哥哥”、能摇摇晃晃走路了,或许就在来年春天,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为了治大宝的病,一家四口于2008年10月底来到北京,并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然而,不幸接踵而来。
2010年9月24日,张伟觉得女儿脸没血色,便带她去一家儿童医院检查。25日一早,张伟接到医院电话,说二宝血常规有问题,需复查。听到这话,张伟顿时想起当年大宝血常规检验结果异常的一幕,吓得几乎窒息。当天中午,他带二宝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做血检和骨穿。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二宝被确诊患上了急性非淋巴白血病。医生叹气:“怎么会这样?兄妹俩同患白血病的概率,是数百万分之一啊!”
不放弃,兄妹携手狙击病魔
那天晚上,大宝躺在床上,又在想“离开”的事。这时,妈妈敲门进来。只见妈妈脸色沉重,一言不发,将熟睡的妹妹轻放在床上,扭过脸,泪水止不住流下来。父亲跟进来了,一脸铁青,也呆呆坐在床边。大宝正要问怎么了,爸爸摇摇头,低声说:“你妹妹……得了跟你……一样的病……”“什么?”大宝惊得从床上一坐而起……
夜里,大宝抱着妹妹,一夜未眠。他在想妹妹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小小的她能承受得了无限期的吊水、服药和苦不堪言的化疗、放疗吗?这几年的疾病折磨,让他对这无边的痛苦体会太深。煎熬中,正是妹妹的脐血带给他希望,支撑他活了下来。那么,以后能让妹妹一个人面对一切吗?妹妹需要哥哥,正如他这些年来需要妹妹一样。
这时,睡梦中的二宝忽然翻了一下身,一只手搭在大宝胸上,大宝想让她睡得平坦些,便轻轻拿起这只手放回去,可刚放回去,那小手又伸了过来……妹妹的手,暖暖的,压着哥哥的胸口,又微微用着力,想要抓住什么。大宝的眼眶湿了——还想着“离开”?这节骨眼儿上,能“离开”吗?自己“离开”了,丢下妹妹一个人?不,绝对不能,不管刮多大风,下多大雪,兄妹俩都要活下去……
从此,大宝不离二宝左右。他逗她笑,陪她玩,他关心着二宝的一切,时不时就叫“妈,二宝尿了”“妈,二宝饿了”……或者,他干脆给二宝喂饭,抱她“方便”。晚上,妈妈搂着他们兄妹睡,大宝总是睡不踏实,妹妹只要稍有动静,他比妈妈醒得还及时。看着这对儿女,张伟夫妇又怜又痛,如果没有可恶的病魔,这将是一个何等幸福的家啊!
治疗费用,再度摆在这个负债累累的家庭面前。但是,能不治吗?或者,只医一个吗?张伟夫妇无法解开这个结。爸妈的难处,大宝看在眼里。他知道,为了救他的命,爸妈遭的罪实在太多了,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已经前后花掉了100多万元,爸爸妈妈甚至连房子都卖了,一家人只能住到姥姥家里;为了让他治病时能免费输等量的血,妈妈甚至一直瞒着家人悄悄献血,还是爸爸从一张单据上才偶然发现这个秘密。在这种情况下,家里哪还有能力让自己和妹妹一同治疗?
大宝决定自己放弃治疗,省下钱,全力救妹妹!从此,大宝以小小的决心,拒绝一切治疗。每天,他不上医院,甚至拒绝吃饭。他目光呆滞地坐在阳台上,无论爸妈怎么劝,都无动于衷。儿子这模样,张伟夫妇吓坏了。每次,他们都是将他半拖半抱拖进屋,并请来医生,强行给他输营养液。可他总趁着爸妈不注意,把针头拔掉。有一天,等张伟发现时,药液已淌了一地。这可把张伟气坏了,他扬起手,那手哆嗦着,却怎么也打不下去。望着儿子,这个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绝望地哭出声来:“你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啊,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爸……”大宝的泪流下来,“家里实在没钱了,但一定得给妹妹治啊。要是只能救一个……就救妹妹吧!”儿子的懂事,让张伟泪如雨下,他搂紧儿子,拍拍他的背:“儿子,有你这句话,多苦多痛爸妈都能挺过去。天无绝人之路,爸妈就是为借钱而死,也要用这把骨头给你们铺路。妹妹要救,你的命也决不放弃……”
这时,爱心再度涌向这个苦难之家。在亲朋好友的资助下,大宝和二宝终于有了入院的费用。
9月29日,二宝到医院里输液。大宝想陪妹妹一起去,二宝也哭着要哥哥抱,但想到儿子的身体状况,郑新颖没同意。不想,进手术室前,二宝又开始叫“哥哥”,哭闹不停。为转移女儿的注意力,郑新颖掏出手机,问女儿想给谁打电话,二宝想都没想,就说:“哥哥。”电话接通,二宝使劲叫了声“哥”就哭了起来。电话的另一头,正在吃饭的大宝也哭了,他边哭边劝:“二宝别哭,不怕。哥哥做过的,没事。”挂了电话,大宝望着只吃了几口的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二天,二宝住进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开始化疗。大宝也去了,没想到却病倒了,一连在门诊部输了6天液。因肺部感染,他不能进病房陪妹妹,只能隔着玻璃窗遥望。10月6日,大宝发高烧,不得不住院治疗。他住十楼,二宝住一楼。一上一下,兄妹俩开始了对病魔的血色狙击……
活下来,给妹妹做个榜样
对白血病患者来说,做腰穿是常事。每次做完腰穿手术后,大宝都得平躺6小时,连枕头都不能枕。头痛,恶心,呕吐……一齐袭来,难受极了,但他总是拼命地忍住不哭。郑新颖心疼得直落泪,可大宝却微笑着安慰妈妈:“咱们都不哭,我要给二宝做榜样呢!”
一次,大宝输入父亲的造血干细胞后,排异状况非常严重。但是,当妈妈抱着妹妹从楼下上来看他时,他还咧嘴一笑,对妹妹说:“二宝,你也要像哥哥一样哟,不能哭。”二宝点了点头。
其实,才两岁多一点的孩子,又哪有不怕痛的。刚开始治疗时,只要看到穿白大褂的,二宝就害怕。手术后,二宝一连哭了几小时才慢慢睡去。护士进来查房,听到声响的二宝立刻醒了,苍白的小脸露出惊恐的神色,她伸出小手一边摆,一边哭喊“不扎针”。这时,二宝第一个反应是要妈妈抱,第二个反应就是找哥哥。可此时,大宝正在十楼接受治疗,不能来看妹妹。不过,他强忍着气喘和咳嗽,通过电话对妹妹说:“二宝不哭,哥在呢……”大宝这样一说,二宝还真不哭了。
治疗间歇,大宝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看妹妹。十楼明明有厕所,他却总爱到一楼公用厕所,因为那样,他就可以绕到病房门外,多看妹妹一眼了。
大宝住院第三天,来病房看二宝。这天二宝输血时血小板过敏,左嘴唇肿了起来,他很心疼,小心地帮妹妹吹气。大宝发现,妹妹一头乌黑的头发开始脱落,就跟自己当初化疗时一样,于是他拿出身上留了很久的50元零花钱,叫妈妈给妹妹买顶粉红色帽子。妈妈买来一顶绣有米老鼠的帽子,二宝戴着,开心极了!
兄妹俩如此情深,让父母也变得越发坚强。空闲时间,张伟就去联系基金会等,以筹措治疗费用;而郑新颖则全力照顾两个病重的孩子。苦难而坚韧的一家人,感动了很多病友,其中一个小病友的父亲墨池,把大宝和二宝的故事发到博客上,又被博友“封起De日子”等人迅速转载,一时间,博友们发起了“救救孩子”的爱心呼唤,引起了许多网民的关注,好心人纷纷伸出援手。博友“天堂里的安琪儿”向张伟的账户汇入300元,并留言说:“一点心意,不多,让我们一起救救孩子,不管有多艰难,都不要放弃!加油!”而张伟和墨池看了该博友的博客后都哭了,原来,这位家长的孩子乐乐也是一个白血病患者,不久前刚病逝……
“我得好好活下来,不仅是为了报答爸爸妈妈和那些好心人,也是给妹妹做个榜样啊。”经过又一个疗程的治疗,2010年10月28日,医生吃惊地发现,大宝的治疗效果好得出奇,检查表明,他的大部分机能已与健康人无异,许多白血病人最难控制的指标,他也完全控制下来了,二宝的情况可能要差一些:需要做骨髓移植。但因为她年纪尚小,正处于移植年龄的最低限界,目前只能做不间断化疗,以等待最佳移植时间。
大宝积极配合治疗的同时,每天都去鼓励妹妹,让她学会坚强,勇敢战胜病魔。
11月10日,大宝、二宝出院。大宝搂着二宝走出医院大门,见外面有风,他赶紧把妹妹羽绒服上的帽子给拉起来,紧紧地护住她。见妹妹穿得像个笨拙的小狗熊,大宝还逗她说:“走,‘小狗熊’,咱们回家喽!”
在久违了的阳光下,虚弱的二宝笑着跑几步,追打着疼她、爱她的哥哥。看着两个孩子如此相亲相爱,那一刻,张伟夫妇眼含泪水。他们相信,纵使冬天里还有更大的风雪,也无法折断他们的生命之树;纵使他们只是两束小小的荧光,生命的火种也必将黑夜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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