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55岁生日,我们三兄妹终于从天南海北赶回来聚齐了。面前的碗中各自躺着母亲夹过来的我们最喜欢吃的菜肴,大哥是糖醋排骨、二姐是油焖大虾、我则是红烧猪蹄。这哪里像是母亲的生日啊?母亲最喜欢吃的是什么,我们都不晓得。
想刻意制造一些热闹的气氛,我们给母亲递了红包,还唱了许多歌颂母爱的歌曲。最后,我们强烈要求母亲表演一个节目。母亲没有办法,只好笑着说:“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但我能和你们做个游戏。”我们兴趣大增,纷纷问她怎么个玩法。
母亲不紧不慢地说:“把我的眼睛蒙上,你们三个分别从我身边走过,我马上就能说出他(她)是老几……”我们不约而同对视一下,眼中写满怀疑。
母亲的眼睛被严严实实地用围巾蒙住了,二姐刚迈腿走了几步,母亲就点出了她的小名儿:“二春,你还是改不了用脚后跟走路的毛病。”
大哥飞快地窜进厨房,母亲的声音带着关切:“老大,你打球磨起的水泡还没好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抬起了脚——“小春,大胆地往前走啊,不管做什么,一定要自信,不要羞怯畏缩。”母亲急切地说。
吃惊之余,我们还不罢休,又重新排列顺序走来蹦去,甚至故意改变自己以往的走路习惯,可这些伎俩都欺骗不了母亲的耳朵。
我们好奇地询问母亲,到底如何练就了如此精确的听觉?母亲慈祥地看着我们说:“二十多年来,几乎每天都在等你们放学、下班、回来吃晚饭、回家过节,我就是在梦里也能知道是谁回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掀起了我们心中的惊涛骇浪,凝视母亲斑白的两鬓和松弛的眼角,我的双眼不禁湿润。从小到大,我们兄妹向来恣肆妄为,高兴时约上同学好友一起游山玩水、海阔天空,只有在饿了、冷了、受伤了、烦恼了时才想起回家,回到家里也是满腹牢骚,觉得这个也碍眼、那个也啰嗦……我们却忽视了,那扇门后面,母亲望穿秋水的等待和二十年如一日的屏息倾听。
可以试想,三兄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时而沉重时而雀跃,母亲的心就是这样伴随着我们成长的节奏而七上八下。有时,我们玩疯了,整整一夜都不回家,为何从未想过母亲是否会彻夜牵挂、孤枕难眠?听觉也是心灵的触角,是敏感的也一定是脆弱的。
二十多年,母亲给孩子的是牵挂和宽容,而我们还给她的却是忽略和自私。母爱的伟大在于心甘情愿去承受不等价的交换,母爱的广博在于默默无闻消化不经意的伤害。
母亲的生日,我想,真正使母亲觉得温暖的不是那些所谓的红包和赞美的歌,而是子女们狼吞虎咽消灭她精心烹制的饭菜和那围桌而坐的其乐融融地陪伴。母爱,就是用一生一世的奉献盼来子女幡然省悟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