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通州新联中学伊梦文学社 王金凤
奶奶安详地坐在廊檐下择菜,温暖的斜阳勾勒出一个美丽的身影。我则抱着本小说,沉醉在主人公浮沉多变的生命光影里。
一个黑影悄悄降临我的脚面,狠狠扎上一口,便快活地唱着歌离去了。蚊子!嗨,谁叫我穿着拖鞋呢!起身,换鞋。一眼看见那双新鞋,便迫不及待地伸脚进去,臭美一下啦。廊子里立马响起高调的“哒哒”声,连专心择菜的奶奶目光也被牵来。看来我的审美观还是不错的,连家里的老古板也为之动容了,不容易啊。
“凤儿,把鞋脱下来给奶奶瞧瞧。”老人家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接过我的鞋琢磨了半天,然后一边摇头一边絮叨开了:“这啥材料的?咋这么厚呢?脚会闷着的。底子也不好,你看看,跟还是粘上去的,很容易脱胶啊……”“奶奶,你都啥眼光啊?这可是今年最潮的。”我嘟囔着,很不乐意被奶奶泼了一盆冷水。“啥是潮?”她抬起头,眨巴着双眼很天真地问。我长吁了一口气:“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说,搭上我这条裤子好看不?”奶奶明亮的脸色一下变得黯淡了,冰冷而无趣地敷衍了一句:“好看,你穿啥都好看。”她噤了声,有点像被抛上岸的鱼,张开嘴没能吐出神气的泡泡,反倒咽进了一肚子的空气。
奶奶择完菜,进屋拿出针线盒,里面躺着一双快完工的布鞋。金色的霞光亲吻着她满布沟壑的脸,嘴角的笑意舒展得更加慈祥动人。我埋头理了理耳际的垂发,漫不经心道:“这是谁的鞋呀?是做给你自己的吗?好像小了点儿。”“孩子,这可是给你的。”
给我的?我不知所措地瞥了眼布鞋:青色的格子布围成鞋帮与鞋面,泛黄的旧布料被规矩地纳进了千层底,两粒待钉的红纽扣勉强算是这古物上唯一的点缀了。
我很想勇敢地拒绝这个过时的“土”物,但望着这个年过花甲的热心老人,竟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奶奶敏感地捕捉到我细微的心思,她抚摩着那厚实的鞋底,一声轻叹化解了彼此的尴尬:“唉!知道你不爱穿我做的布鞋,怕我的笨手艺给你丢脸。但我还是想趁自己可以时,多为你们做点。最近也不知怎的,老是想起以前给你爷爷和你爸纳鞋底的情形……”老人的话语像山巅奔下的一脉清泉,了无杂尘地从我心田流过。清新之余,又有一股隐隐的寒凉,使我顿生出一朝将逝的伤感。
“你长期穿皮鞋,脚会臭的。在家里穿穿我做的布鞋不也挺好?在学校就算了,省得同学笑话……”听着奶奶的絮语,我眼前浮现出一个花甲老人在如豆寒灯下飞针走线的情景,喉咙里顿时像横了一根刺般难受。
要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了。奶奶两指捏着细针,线头却似有意在灰白的指甲间扭歪了脑袋。她气馁地丢下针叹道:“唉,老了。还是年轻好呀!”我笑着捻起线头往针孔里一送,线便穿孔而过了。“奶奶,你的布鞋一针一线缝得真漂亮,我很喜欢呢。”老人笑得像个孩子,宛如盛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
这双即将完工的布鞋,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没有水晶鞋奢华的外表,没有绣花鞋精致的工艺,没有皮鞋高端的价格,也没有草鞋别样的野趣,但一针一线里都融入了一个老人对儿孙无限的体贴与爱怜。
毕淑敏曾道:“切莫只贪图鞋的华贵,而委屈了自己的脚。”忽然间对这一句深有同感。是啊,亲情不就像布鞋,实实在在又适宜体贴,平平淡淡却悠远流长吗?
指导老师 王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