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66岁。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好似从未休息过。年还没过完,她就扛起锄头下地了。炎热的午后,她又挎起筐子打猪草。金色的秋天,她弓着腰一头扎进稻田里。寒冷的冬日,她拿起了剪刀给果树修剪枝条。一年四季,她手头好像有永远忙不完的农活,眼里有永远做不完的家务事。哪怕是寒冬腊月,她也不会轻易在家待着。小时候,只要放学回家,家里没人。到地里找她,一找一个准儿。
那时,读书是要交学杂费的。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下子供三个孩子读书,那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面对每月巨额的生活费和每学期庞大的学杂费。可能,她每次既盼望孩子回家,又怕孩子回家。那种矛盾的心情,对于一个母亲,是多么痛苦的折磨!
父亲经常在外,母亲一个人在家做起杂交水稻治种,因为杂交种子一斤5块,而普通稻谷才7毛。只记得,母亲一个夏天都没穿过一身干爽的衣服。因为杂交治种,早上,太阳刚出来时,要去用竹竿赶去杂交上的露水。中午,太阳正艳的时候,要去赶花粉。傍晚时分,她又要下田,割母本的叶子(为了达到更好地传花授粉)。就这样,母亲凭着自己的双手硬是把姐姐和弟弟送进了大学,把我送进了师范。
那年寒冬,为了凑齐我们的生活费。母亲先一天加班挖了上百斤莲藕,说要去赶到镇作文https://www.telnote.cn/上的集。为了能买个好价钱,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就出发了。我只记得,凛冽的寒风像刀子刮得脸生疼生疼的,满载莲藕的自行车,把母亲衬得越发瘦小。母亲在前,我在后。当我帮忙把自行车推过村后的陡坡时,我的手指早已不能曲直。就这样,一个只有1米52,体重不超过100斤的农家妇女,竟然用自行车驮着重达90多斤的莲藕,去离家20里路的集市。至今,我都无法想象,后面的路上,她一个人是怎样翻过一个个陡坡,到达集市的。
后来,母亲跟着弟弟住进了城里。离开了土地的母亲很不自在,一打电话就说,这楼房住着憋闷,整天头上像顶住个锅盖。我知道她是惦记着她的菜园,惦记着她的果树再后来,我们姊妹仨都到了城里。见回去无望,她就自己偷偷地在小区里找了一份工作。第一次拿到工资,她给我打电话,那头的她兴奋地像个孩子,这头的我却泪如雨下。我知道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我一直很同情母亲那一辈的人,出生时,国家内外交困,生活窘迫,能活下来实属不易;读书时,又遇到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修水利;生儿育女后,孩子读书要交学杂费;年老体衰了,却没有任何生活保障。她们一辈子都在打拼,如同一只蜡烛,生命不息,战斗不已。
余生,吾要好好爱她,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