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年的阴暗在我学会勇敢低头的瞬间,霎时破碎。
——题记
春天——三月二日,天气晴朗
今天的阳光很温暖,海边浪潮的气息变得芬芳,浪花时不时的拍打在我脚边,蔓延的海水触到皮肤,我忽然觉得我可以闻到它的味道,咸淡而朝气。
那个断断续续的号角声又传到我的耳畔了,吹的不算好听,旋律生涩扭捏,我却莫名的感到苦涩,我对身后的人说,或者根本就没人在我身后,“那个号角声吹的真好听,你说对吗?”果然,又没有听到回答,我有点失望的低下头,脚踏在海沙上故意踩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号角声慢慢的消失,为这短暂的乐曲拉下了帷幕,海边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我望着黑暗浑浊的大海,心里突生悲哀,曾经,我也用着那么笨拙地姿势一遍又一遍吹着不成调的曲子,手握号角誓要把自己与它融合在一起。
酷夏——六月十三日,天气燥热
夏天的天气总是这样热的让人不自在,海风都被铺上一层热滞的火辣,烧得人满身汗渍。
号角声又响起了,我在脑中不觉勾勒出那吹号角的人的模样,他(她)可能是用尽了力气,手指稍嫌不稳的不断转换着音阶,汗水,可能把他(她)的衣服变得湿透,他(她)却不理会那份焦热,仍然坚毅地吹着手中的号角……
“嘿,你的号角吹的真好听。”我真想这样赞美他(她),但是我无法做到,我甚至,连他(她)离我的距离有多长都不知道。
我想他(她)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他(她),因为,我也曾是那样日益进步着对号角的熟练度,是一个对号角有着始终执着几近迷恋的人,而现在,我却不得不放弃。
脚边的沙子埋到我的脚背,软软暖暖的沙子被我鞠起,沙子,你是否也同我一般渺小不甘沉于黑暗卑微的角落呢?
凉秋——八月五日,天气寂凉
母亲哭了!我能听到她眼泪滑落的声音,手背上暖热的湿润诚实地暴露了她的脆弱。
她心疼的摸着我练号角过久而僵硬肿红的手指,不发一言,我也沉默着,在这种时刻,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彼此安慰。母亲小心翼翼不敢揭开我的疮疤,我倔强的无法承认既定的事实和一直潜藏在心底的自卑与悲凉。
许久,她说了一句,“终有一天,你一定能再次吹好号角的。”
我不敢告诉母亲,我一直都在害怕,即使她一直都坚定如初地鼓励我,可我知道,看不到世界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吹响号角,骄傲抬头面向蓝天呢!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会变得暴戾恣睢,渐渐埋怨起上帝的不公和讨厌起连做寻常人都是奢侈的自己,我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从看不见这个世界那一刻起,自卑与怯懦,便像一颗不能剔除的种子,在我心里开始发芽生根。
寒冬——十一月五号,天气寒冷
今天我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艰难的拖着步子朝不确定的方向走去,是极缓慢不安的速度。
夹带着海水潮湿冰冷的风扑到脸上,挂得脸颊生疼,一双同样冰冷的手拉住我的手臂,靠的过近的距离使我几乎能听到那人急促的呼吸声。
我一惊,想挣开那人得手,不经意间手指触到他(她)的手,他(她)的手指,有一层厚厚的茧。我听到自己问:“你是吹号角的人吗?”
他(她)沉默,我当他(她)默认,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曾经也是一个号角手,天天都吹着号角,学校升红旗的时候我总是骄傲的吹着手中的号角带领着同学们把红旗送到主席台上的红旗手手里,但是……”我黯下眸子,沉默的空气在我和他(她)之间流转。我接着说:“一年前我出了车祸,眼镜再也看不见了,彻底地成了一个瞎子,即使再努力的吹号角也找不回当初那种默契自如的感觉了,我感到我的号角,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地死去。
不知道这样寂静的气氛到底维持了多久,我只知道,那人终于对我说了第一句话,是温厚慈祥的妇女声音,她说:“孩子,你一定可以的,你脚下的海沙或许就藏着一颗被遗漏的珍珠,只要你学会低头,便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暖春——二月一日,天气温好
春天,终于又到了。我虽然不能看到春天,但我发现我正在逐渐向曾经的自己拾起自信朝气,抛弃怯懦自卑,久违的号角此刻一定正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母亲就站在我身边,我轻柔缓和的吹着号角,虽然生涩却愉快。
我的母亲,用隐忍而伟大的方式默默的陪在我身边,学着晦涩的号角默默的陪我看云卷云舒、春暖花开,用号角唤起我的自信与骄傲。
她用行动告诉我,即使我看不见,但是只要敢于接受命运,哪怕不能再勇敢的面朝刺目蓝天,也能在丢失不甘勇于接受的低头中找到自己的美好。
这个春天的来临,我除却了上个季节冰冷的温度,时隔一年的美好温暖,终于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