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听说有一个国家的人很安全,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这个国家很小,小到只有一个城市那么大。
这个城市用冰冷的砖石砌成了高高的城墙,和天空接壤。没有人知道城里是什么样的景象,城门紧闭,没有人进城,也没有人出城。
这并不影响我进城的欲望,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我摸黑翻过了城墙。我总以为城墙很高,没想到很容易翻入。
此时的我双脚已踏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
原来这个国家没有白天和黑夜,没有春秋和冬夏,终日笼罩在这个国家上空的,是灰蒙蒙的大雾。
行人匆匆走过,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蜗壳,他们不愿对任何人打开,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前方是一个乞丐,他破旧的碗中空无一物。行人们看到乞丐颜色大变,远远地绕开,随后不忘厌恶地吐口口水:“呸,骗子!”
没有人与别人合作,各家各户的门都锁得紧紧的。城市成了荒野,郊外大片大片的稗草,乍一看却像厚重的黄金。城河中没有一滴水,鱼在浅滩中绝望地仰着头,奢求谁能和自己相濡以沫。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国家的人不会遭受伤害,因为彼此都是陌生人,不愿交流,不愿信任,彼此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我厌倦了这个国度,我找到了守城的卫兵,要求他打开城门放我出去。
他打量着我,认定我不是本国的叛徒就是别国的间谍,不由分说地把我关入了监狱。我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度,国民会为自己的“安全”洋洋得意。我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度,仅有的一条法律是“不得与陌生人交流”。我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度,它叫陌生之国,叫死亡之国,叫伤心之国。每个人以陌生人的名义孤独地在这个幻想世界里行尸走肉般地游荡,不曾抬头问候任何人。
我在监狱的墙上发现了一段文字:“上帝看着背对自己的撒旦,他摇了摇头,他忘记了他们曾经是兄弟,他们曾共同膜拜耶和华。于是天堂化作地狱,天使变成魔鬼。”
我把脸贴在这段文字上,冰冷的墙壁发出的寒气袭入我的心骨,滚烫的泪水滑落在那段文字上。
这是个空虚的、不存在的国度,因为这样国度的土地上种不出一粒粮食,没有一滴水,河流会干涸,森林会荒芜,花草会枯萎。直到有一天,天光尽失,这个国度化为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