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人的信》是一本由(日)井上厦著作,重庆大学出版社/楚尘文化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9.80元,页数:31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一):有意思
一封信就是一个表演的舞台,各色人物粉墨登场。办公室里没有交流的男女两人,女的想通过结交笔友去某地旅行。没想到与自己通信聊得甚欢的竟是坐在对面的男同事。介入别人婚姻的女孩,因忍受不了对方的孩子的一句“魔女”而失手杀了小女孩,在与自己闺蜜的通信中,一一道出了原委。故事都蛮有意思。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二):有关《十二人的信》
十二封信,十二个故事,也是一个故事,十二为一。
复杂的婚外情,美好的初恋,执着的亲情,远离丈夫的妻子的妄想等等,你读一段故事,也了解一个你从未接触的世界,看似荒诞的事件,却露骨地说出了直白的道理。婚外情不过是种消遣,爱情有可能是一种疯狂的个人偏执,现实中常常是有没有爱情的婚姻的,孩子的话不经意间一语成谶……总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三):平凡人的平凡人生
井上厦说:深奥的要浅显地写,浅显的要深刻地写,深刻的要有趣地写,有趣的要严肃地写。
封面上的这段话是我借这本书的原因。
从小说的标题就可以看出文中载了12个人的信,展现了他们不同的人生。最后又用一个故事将他们串联起来。
从信中窥人生,可以令读者产生无穷想象。写信者时而真诚,时而伪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莫测难辨。这是一种有趣的手法,将想象空间扩展到无限大。
由于是译文,我总怀疑译者有扭曲之处,使原文呈现不十分完美。本书语言平实(由于是书信),但不同人之间的语言风格相差不大。没有特别怪异的故事,连杀人也不像《柯南》中那样的高智商犯罪。因此,在令人惊奇方面,本书稍弱。不过,作者意不在此,他应该只是想表现平凡人的平凡人生。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四):一本简单却又让人深思的书
这是我第一次借井上厦的书阅读,我在图书馆找书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本有好看封面的书,于是我就把它借了回去,不得不说我觉得自己的眼神不错。
井上厦也成为继永井荷风、贵志佑介、北野武、小泉八云后,我最喜欢的日本作家之一。他的一封封书信汇集成一个故事,有些当中还隐藏着深刻的哲理,比如《蜜桃》一篇里面就有那么一个哲理——你觉得微不足道的事情,却不知有些人将它视为珍宝。
其实这本书中也有一些小阴谋、小诡计,在看的时候想笑却又觉得烦。比如《泥与雪》,为了让真佐子同意离婚而使下的计谋,是否真的可悲,却也不能这样片面判断。毕竟真佐子自己也想要离开自己的丈夫,她自己有这个想法才会受骗。
总而言之,这是一本非常吸引人的书,其新颖的格式也非常让人愿意读下去,所以在此推荐井上厦的书籍。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五):平行的交集
我是从日本推理小说的书架上取下它的,没想到给我带来了这样意外的阅读感受。前四章觉得它是个短篇小说集,第五章开始人物有了衔接剧情开始延伸,看到了终章它便又是推理小说无疑。
它是书信体小说,扉页上就已经提到过了,书信体的小说以前读过,但能通篇仅由信件组成,形式结构又灵活精致,不得不让我佩服作者的匠心独具,于平淡中雕琢人物性格,暴露人生密码,于纸墨里勾勒悲喜,演绎人生。十二组书信,十二个故事,十二次惊喜亦或是惊异,十二次会心的笑也许是锥心的痛,还有暗藏在信件主人字里行间的十二个小心机,汇成笔记本上平行世界的相遇与结束,这些无不推动着我用五个小时的时间奔跑似的看完了它,合上书页,可以说它是我今年最完美的阅读体验。
正如书中后记所说,它很难被归入哪类小说,因此很少列为作者的代表作。以前从没接触过井上厦,他的小说也不多,一部《手锁心上》获得过直木奖,我想这会是我对井上迟来的第二次了解,会是第二个惊喜吗?
哦,对了,提醒那些喜欢先看结尾的童鞋,这一次就改掉这个习惯吧,不然,那可就太可惜了!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六):读完《十二人的信》的一点感受
花了3小时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
读完后头脑里有一个想法,或者说心里的感受
就像——
我在图书馆里看书,周围有一群人也在自习。
我们互不认识,没有交集。
要是说有一点交集的话,
就是我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学习。
在图书馆学习非常安静,
看不到欢闹,看不到悲伤。
但是不容否定,
看不到的不代表没有,
我们这群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寒窗苦读考进来的,
曾经复读的,保送的??????等等。
《十二人的信》就是这样。
最后的结局就是所有人物的交集,
他们都互相不认识,被安排在了同一时间地点。
然而,这些不同人物的背后都经历了什么呢?
那么十二人的信就是对他们不同人生故事的展开。
信里有让人发笑的几篇,也有让人惊恐的几篇,
总体来说读起来十分轻松,故事比较吸引人。
本来对书信体小说就十分喜爱,
加上这种单独成篇到故事整合为一的独特写法,
更让我觉得这本书的特别。
现在想想,这本书还挺适合长途旅行的时候阅读的!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七):信の秘密
可以说当一个故事只通过书信这种方式传达信息的时候,读者便会有一番阅读推理小说的风味,至少我有这样的体会。
毕竟在用书信这种文体去述说一件事时,并非叙事文那样详细、全面。所以有些剧情看起来有点跳跃。但对于剧情的大局掌控跟转折的部分,作者处理得非常好。
通篇文章读下来我没没感到有丝毫的突兀,条理很清晰,逻辑也很符合常理。利用书信的时间差制造适当的剧情跳跃,既可以给读者提供很大的想象空间,又能给读者心里留下悬疑,吸引读者阅读下去。
虽然跟传统的小说写法不一样,但表达的效果丝毫不逊于普通的小说,反而显得更加的特别。当然这是取决于作者本身的写作功底之高深。
不过其实了解日本文学作品的各位,想必也知道这样用纯书信的方式来述说故事的作品并不鲜见。用这种文体还有一种好处就是能让文章更具备亲和力与感染力,阅读起来更显得真实。
接下来我就来下分析里面的奇葩故事吧!(下文涉及剧透,读者慎看)
在看到《魔女》的前几封信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大概又是一个讲诉少女前去东京孤身奋斗、生活的励志故事呢。
其实我是上当了,不过回头想想,这正是作者的用意。也非常符合《魔女》这样一个主题。
主人公幸子在书信里面对父母的言语表现很有礼貌。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觉得主人公真是有教养的女性。
其实不然,作者是想通过前后的矛盾,用反衬的手法来凸显主人公的魔鬼心理。
随着剧情的进展,我才知道之前幸子在书信所表现的友好态度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她再厌恶自己的父母不过了。会独自上东京工作、生活很大的原因也只是为了离开父母。
一开始我确实没反应过来,对幸子的内心想法跟平时所表现不一致而感到纳闷。后来联合起题目《魔女》一想,便想通了。
原来这就是腹黑哪!
作者并没有很直白得描写主人公心肠有多坏,而是通过一些很细微的事情和人前人后两种不同的态度来衬托出主人公的坏。
以及后面后面幸子怂恿弟弟离家出走。虽然从幸子的书信中得知她的家庭关系并不和谐。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那便是这一切都是通过幸子的口吻所讲出来的。这都是幸子自己主观的想法和判断,并不能代表事实的真实性。细心的读者就会发现这个的故事的二十封信都是幸子寄出去的。而其他人所寄过来的书信,作者是没有作丝毫的记录和描写。
所以我觉得这也是作者的用意之一。
所谓的很多不好的事情并非主人公所描述的那般糟糕。
因为本来的事实在主人公偏激的世界观下已经扭曲、变样了。
这样是为了凸显主人公的“魔女”心理。
幸子说父母平时都是褚宇一种经常吵架、闹冷战的状况,而到了晚上却还是能见到他们相拥而睡。
对于这些事情,幸子感到无比恶心,她觉得父母这样非常丑陋。明明都不爱对方了,却照常为了性而做爱。
我想说,这压根就不是父母的错。可以说这是很正常、很好的事情。
俗话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如此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在幸子看来却是恶心、丑陋。
这只能说幸子的心理扭曲得太严重了。
有着这样错误想法的幸子最后被社长欺骗了感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发展。
幸子父亲的外遇跟社长在外面玩女人的情况是非常相似的。那就是到了最后,都不想闹到家庭破裂。
下面分析下文章里面的铺垫以及对于故事发展的掌控。
如果读者细心阅读,应该可以不难发现文章里面有很多细微的事情其实是为之后的发展埋下了关键性的铺垫。
幸子之所以会跟社长搞到一起。我觉得这是注定会发生的,这跟双方的想法都有关系。一开始去东京,幸子就想过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跟社长的儿子谈恋爱,然后成为少奶奶。
这种天真、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觉得也只会发生在幸子这个年龄段的女性身上吧。
还有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社长对幸子非常好,除了平时对她的关心外还在发薪水的时候多给一万块。这一类事情为下面幸子掉入了对方的感情陷阱作足了铺垫。
不过最后幸子在社长家外面所目睹的事情的那段剧情不得不说有点太狗血了。我觉得这篇故事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个结尾了。如果能处理得更好就完美了。
作者通过这寄出去的20封信描写了一个女生因厌恶家庭而出去外面一个人生活、工作。从而被有钱、有家庭的社长欺骗了感情。最后更不幸的是还因杀害了小孩而坐牢了。
在作者描写主人公扭曲的腹黑心理的同时是想揭露当下社会上各个家庭的问题所在。孩子与父母的不合;夫妻之前的关系冷淡、不和谐;丈夫有外遇;孩子离家出走等家庭社会问题。
不过说实在的,即使说幸子是魔女,她也还是有善良、会懂得报答别人的一个人。比如说十分疼爱自己的弟弟以及对老师跟父母的报答等。
只能说幸子在某些方面偏激的想法害了自己。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八):序:井上厦的品格(李长声)
日本文学有三个流派。
文艺评论家平野谦在1970年出版的《昭和文学备忘录》中论说:昭和初期(元年为1926年)文学界最大特征是三派鼎力,即无产者文学、新感觉派文学、惨遭这两种新兴文学夹击后成功地收复失地的私小说。这大概是封建的生活感情、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社会主义的生活志向能多层存在的日本特异的社会构造在文学上的反映。
2010年4月9日井上厦病故,文艺评论家、小说家丸谷才一致悼词,认为这个模式照样适用于当下的日本文学。现代主义文学相当于新感觉派,代表作家是村上春树,爱写身边事的大江健三郎属于私小说,而继承无产者文学的最好的作家非井上厦莫属。
丸谷才一的说法,应该最不成问题的是前卫而清新的村上春树,把大江健三郎归入私小说,倘若只知道田山花袋嗅女弟子盖过的棉被、岛崎藤村使侄女怀孕之类的小说,就不免莫名其妙,至于无产者文学,这个词听来很有点过时,何况由生前担任日本笔会会长、日本文艺家协会理事、日本剧作家协会理事、十几种文学奖评审的井上厦一脉相承,更像是玩笑。
日本文学史上,从1921年杂志《播种人》创刊,到1933年无产者文学的旗手小林多喜二被警察拷打至死,共产党员们纷纷声明转向,第二年无产者作家同盟解散,无产者文学兴衰十三年。除了熟读日本古典的中野重治之外,无产者文学虽然内容是进步的,但若从日语文学的角度,则难以说好。很多作品类似私小说,当然不是写和酒馆女招待的恋爱,而是写逃避警察的地下斗争。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是无产者文学的代表作,被多国翻译,在日本文学史上堪为破天荒。2006年有出版社改编为漫画,很像是跟不上时代之举,孰料经济长久不景气,贫困层扩大,年轻人捧读这漫画,大有历史惊人地相似之感,原著也借势风行一时。漫画书腰上只印了井上厦的漫画像和一行字:推荐本书。
丸谷才一说:井上厦矢志不渝地反逆权力,总是站在弱者一边。
井上厦其人其作的品格得自家传。他生于1934年。父亲和小林多喜二同辈,在故乡山形县开药店,还办了一个叫黎明的剧团,借以秘密发行《战旗》《赤旗》等共产党刊物。三次被捕,最后遭拷打,以致患病身亡,享年三十四岁。推理小说家松本清张比小林多喜二小六岁,当年也曾因购读这类刊物坐过牢。父亲去世时井上厦五岁,作为“共党小崽子”不被人待见。小学毕业后耽读父亲遗留的藏书,最喜爱《莎士比亚全集》和《近代剧全集》。井上厦说过:对于他来说,无产者文学就是父亲热衷的小说、杂志、戏剧等的总体。无产者文学中水平高的作品非常有意思,今天的年轻人应该先读读这些作品。
父亲写小说和戏剧,这个志向完全遗传给井上厦,他要实现父亲没有实现的梦。高中三年间,看了一千部电影,而且像父亲一样热衷于投稿,时见刊登。十九岁考入上智大学德文学科,休学工作了两年多,又入学上智大学法文学科。半年后,给脱衣舞剧场“法兰西座”当文艺部员,决心这辈子从事戏剧。二十四岁时所作《护士的房间》上演,《悠悠忽忽三十、晃晃荡荡四十》获得文部省主办的剧本奖,并开始为NHK写广播剧。三十八岁那年,以《道元的冒险》获得岸田戏曲奖,以小说《手锁心中》获得直木奖,从此,小说、戏剧、随笔、评论等遍地开花。1981年随笔《私家版日本语文法》和小说《吉里吉里人》畅销。
1964年为NHK写的广播剧《吉里吉里独立》播放三十分钟,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此举国为亚洲头一个办奥运会而狂热之际,居然心怀不满闹独立。其实,早在大学毕业之初的1960年井上厦就已经构思,那时候稻米能自给了,政府颁布农业基本法(被称作农业宪法,1999年废除),令他愤怒:日本刚复兴,中央就把地方当包袱,那么地方干脆独立好了。大约十年后,《吉里吉里独立》发展为《吉里吉里人》。井上厦是东北人,那里确实有一个吉里吉里,在岩手县的大槌町,2011年3月11日也遭受大海啸袭击。东北具有自古层层积累起来的独立性很强的文化,为这部长篇小说的创作提供了高雅的精神与市民感觉。小说里的吉里吉里村有四千一百八十七人,粮食百分之百自给,医疗技术是世界最高的,由于对日本政府失望,宣布独立。没有核电站,地热发电,农业立国,医学立国,好色立国。井上厦从不考虑大众文学与纯文学之分,《吉里吉里人》既获得奖赏纯文学的读卖文学奖,又获得娱乐文学的日本SF大奖,雅俗共赏,就这一点来说,与村上春树的小说如《1Q84》有共同之处。不同的是,井上厦小说有思想,有现实意义,出言谐谑,却直刺日本国体制与政策的荒谬。
井上厦的品格还得自高中所受教育。《青叶繁茂》后记中有道:战败后几年里,从初中升高中期间,笼统地说,日本列岛上有三种大人。第一群大人认为,我们大人做错了。把错误亮在孩子们面前,把国家的未来托付给他们。第二群大人做出很乖的样子:我们是不会有错的,但现在处于联合国军管制之下,申说也没用。暂且屏息潜身,等待上台的机会。第三群瞪圆了眼睛:今天有没有吃的,多半大人是这第三群。庆幸的是,我上的仙台高中,老师大部分是属于第一群的大人。
第二群人果然等到了时机,不可一世,而井上厦写《青叶繁茂》就是要记下第一群大人的时代,也就是他本人的少年时代。他曾答冲绳记者问:“冲绳总像是萦绕我。日本的战争领导人决断太晚了,冲绳发生了那么惨的事。真的是‘圣断’,就该在冲绳、广岛、长崎都没有发生时做出。”“我从小有日本的种种辛酸都让冲绳人承受了的想法,也不无我们在东北乡镇吊儿郎当过活的内疚、自卑,所以想一直写那些同为日本人却吃了那么大苦头的人们。”
不囿于书房,不限于舞台,付诸行动,似乎是无产者文学的传统,井上厦就是一位社会活动家,而且以平民的感觉行动。去世前一年,谈及《吉里吉里人》的创作动机,他指责“日本人为什么不认真考虑大米和宪法?”这两者是他一辈子运动的主题。1987年把七万册藏书捐赠给故乡,设立图书馆“迟笔堂文库”,随后开办生活者大学校(意为消费者和生产者不是对立的,同为生活者),每年举办一次讲座,以农业与粮食问题为主。抵抗美国压迫日本稻米自由化,他写过《大米讲座》,呐喊日本的米、日本的水田危险了。2004年他和梅原猛、大江健三郎、小田实、加藤周一等人发起成立“九条会”,呼吁“日本国宪法第九条不能改”。
生前最后完成了剧本《组曲虐杀》,把小林多喜二被虐杀搬上舞台,井上厦对今生大为满足。死后,小说《一星期》出版(从2000年连载至2006年,未及修改),主人公小松修吉,这名字显然寄予对故乡是小松町的父亲井上修吉的追思。大江健三郎说:井上厦晚年的戏剧工作质与量都可惊,但作为小说家,莫非对创作能匹敌壮年时期的杰作《吉里吉里人》的长篇已经绝了望?然而,死后寄来了长达五百页的新作《一星期》校样,这无疑是井上厦晚年的杰作。
井上厦好读书,书评也独具慧眼。他说:世上有两种人,没有书也能活的人和不能的人。
《十二人的信》读后感(九):井上厦的祈祷——中文版未能收录之原版篇末解说
作者:扇田昭彦 翻译:草々 (请勿商用,转贴请注明出处)
书信体的文章实在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或者可说有一种令人亲近的力量。若是通常的客观文章,原本毫不出奇的内容,一旦改写成给亲友的书信文,就会生出一种亲密且迫切的奇妙语气。比如“今天他来了。”这么一个极为冷静的陈述句,如果写成:“A君,今天他来了。”就会有一种无法排斥的莫名的迫切直逼读者内心。
如果尝试一下用书信体写各式各样的范文,你就会明白,若是设想为给亲近的人写信,我们会如吐露内心秘密一般畅所欲言,并且情绪高扬、热情洋溢,个性毕露。大多数情况下,情书往往是一个人所写文章的最为情绪激扬的一类。然而用刻薄的眼光来看的话,这与其说是因为他(或她)内心里正在熊熊燃烧的爱的火焰,不如说也许是在更大程度上仰仗了书信这种告白诱导型及情感自我增殖型文体的缘故。当然也可以说,保持亲密语气,装作深情款款的文章手法在书信中并非难事。
同时,在书信文中,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形式主义者。其代表当推仅以陈词滥调构成的冠婚葬祭的打印信件。在这里,个人的感情波动被融化在了社会仪式的话语之中。
总之,书信文可以使写信人感情富于起伏、直接而敏锐地反映写信人的性格,反之也可以为人性蒙上一层厚厚的面纱,形成一种社会仪式性的文体。也就是说,与戏曲的台词同样,书信文最能丰富体现一个人原本具有的演技性,或者说这是一种最适于戏剧化表现的形式。优秀的作家不可能不注意到这种富含可能性的文体形式。英国近代小说的开端之一,是理查森以书信体写成的《帕梅拉》(1740年),这可说是一个富有启示性的事实。此外,卢梭的《新爱洛依丝》、拉克洛的《危险的关系》等,文学史上优秀的书信体小说不胜枚举。大江健三郎的近作《同时代的游戏》(1979年)、也通过反复呼唤“妹妹啊”的书信体文章,得以将其如宇宙、如神话般的故事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面对读者的亲密语调。
井上厦作为一名剧作家,一直以来都在生动描写着形形色色的演技式人物。对于他在小说中采用了书信体这种最适宜体现人的演技性的表现形式,我感到深以为然。并且井上厦实在是以一种最具井上厦特色的方式完成了这部小说。这部《十二人的信》可说是一部暗藏玄机的书信小说集。这部列为十二章的短篇集如同一幅网络了多姿多彩书信样本的全景图,同时随处可见井上厦特有的精妙机巧,把阅读的惊喜这份最好的礼物赠与了我们。
井上厦在他的剧作上演之际,曾经这样写道:“喜剧当以趣向为要。这是当我提笔写作戏剧时唯一留意的一件事。(中略)第一是趣向,第二还是趣向,思想什么的大概在第一百或第一百零一条注意事项中稍微露一下脸足矣。”(摘自《天保十二年的莎士比亚》首演宣传手册,1974年)这部《十二人的信》也生动体现了井上厦趣向第一的特色。
话虽如此,如果把井上厦的上述言论当真,以为他是趣向专家而非思想家,那就等于轻易被他的计策蒙骗了。纵观井上厦丰富多彩的作品,显而易见的是,像井上厦这般认真直面思想、并追求思想的作家在当代实属罕见。问题只是在于他对作品中不采取趣向或机巧的形式来体现的思想不予认同罢了。由此大概也可以说,不能给观众带来惊讶和愉悦的舞台表现就不能称之为演技或技艺吧。
不过,应当说在《十二人的信》中,井上厦同样倾向于开拓新趣向,他的不懈努力令人叹为观止,其中种种趣向的确精巧而轻快,但下笔之处却饱含温情。也就是说,其手法之中显然有着井上厦思想的投影,因而趣向之敏锐在此无不给人以温情构思之感。其手法趋向与其说是朝着暴露人性冷酷及毒辣的方向,不如说是朝着人性终究无法割舍的温情及善意的方向。就此而言,井上厦的志向显然不是向着黑暗的领域生长的地下茎,而是坚韧不拔地朝向太阳的向光性地上茎。这一点从井上厦面对当代随处可见的透明的虚无主义,一直采取正面对抗的姿态来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不禁要问:《十二人的信》中处处可见的机巧与趣向究竟是什么呢?实际上以这篇“解说”很难说清这个问题。十二个短篇之中有几篇所设置结局实在出人意料,我在此必须避免透露其中的机密。
然而比如第三章《鲜红的双手》中,有出生报告、死亡报告、死亡诊断书、洗礼证书、修女誓约书、火灾损失证明书……等等,多达二十四份的所谓公式文书,作者只是把这些文书加以巧妙排列,就描绘出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修女满含辛酸最后遭遇事故而死的短暂人生,故事如在闪光灯明灭交织的照射下一般鲜明地展现出来,读来令人咋舌。而在报告主人公遭遇事故死亡的文件之后,才是主人公本人的信件,对其纯真的内心世界和悲惨遭遇,怎能不令人心生怜惜?
还有凝结着狡诈趣向的《笔友》、《钥匙》、《灰姑娘之死》、《泥与雪》诸篇,均以扎根于书信本质之中的演技性为轴心展开,给读者带来惊异的阅读效果。尤其是《灰姑娘之死》,堪称其中的绝佳之作。《锦轿》呈现的十三封书信之中有十一封完全引用自广为流传的书信范文集。作者在篇末特地注明,实在令人莞尔。
而到了终章《人质》,至此十二个故事中出现的人物们悉数再度登场,并被扣留在米泽市的酒店之中,情节设置实在精彩。这个让人物共聚一堂的构思可谓妙趣横生,完全可以同阿瑟?某て∷怠洞蠓沟辍返慕峋窒噫敲馈
更妙的是,终章通过“鹿见木堂笔录”的简洁记述,把此前章节中人物们未完的故事各自所到达的结局,即以日后谭的形式再度呈现在我们眼前。在东京浅草桥的文具批发店工作的“西村光隆”和“本宫弘子”(第四章),本应是隔着两张办公桌对面而坐的同事,如今终于发展到“新婚旅行”的关系;因种种不幸一直无缘的“高桥忠夫”和“长田美保子”(第十章)如今终成眷属成为“高中教师夫妇”;而“好像酒水服务业的女人”,又有“学生气质”的甲田和子(第十一章)现在却变成一个“阴郁的女人”。
还有身患失忆症的“古川俊夫”与在残疾人福利设施工作的“村野扶美子”如今也变为一对“特别”的夫妇,并点明这位丈夫其实是第三章《鲜红的双手》的重要相关人物,令读者在脑海中瞬时闪现当时的情形(当然,相关线索已客观地出示于前文之中)。
就这样,井上厦用十二个故事的日后谭的形式把这些在不幸的交错中迷茫彷徨的男男女女结合在一起。他的笔触令我感受到一种类似于祈祷的东西。虽然自始至终只是一部娱乐作品,但这部小说同时又是井上厦的深切祈祷。当然,与大多数祈祷一样,他决不会把祈祷的姿态显露出来。
如此这般,我沉迷于思考之中,脑海中忽然浮现古斯塔夫?亚努赫《与卡夫卡的对话》(吉田仙太郎译、筑摩丛书)(又译《卡夫卡的故事》——译者)中令人难忘的一段话。面对青年亜努赫关于文学的提问,卡夫卡回答如下:
“毫无疑问的是,(文学)倾向于祈祷。”
倾向娱乐的同时,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井上厦的作品总是倾向着深切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