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痛日记》是一本由[法] 罗兰?巴尔特(Roland Barthes)著 / [法著作,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297图书,本书定价:29.80元,页数:2012-1,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哀痛日记》读后感(一):哀痛就是哀痛
第二页,就让我深深感动:“我了解患病之中、弥留之际的母亲的身体。”
瞬间落泪。
作为一个学习了太多理论的文学学生,我被罗兰巴尔特的真诚带回自己的内心,又被他的智慧引向更深的思考。我无言以对,无法枉论天才,因为罗兰巴尔特始终是我心中的天才。
哀痛就是哀痛,自哀痛始,终于哀痛。哀与痛并存于那颗美丽心灵的广阔世界里,让一切赞美母亲的言辞黯然失色。
我哭了,我不是研究者,我是读者。
《哀痛日记》读后感(二):非书评篇 | 《哀痛日记》阅后微感
当你的亲人去世,除了处理ta的后事,除了偶尔在某个平凡的日子回想起ta在世时做过的事情、你为ta做过的事情,你还会做什么呢?
巴尔特在这本书里给出了他的答案,写日记。巴尔特母亲于1977年10月25日逝世,在他的心里,母亲就是“家庭”这个象征性事物存在的唯一证明。而母亲的逝去,对他来说,无亦于精神支撑的崩塌。日里夜里,他忍受着来自于“母亲已逝”这个现实的痛苦,不时提笔在纸片上写下当时当刻的感受,有母亲在世时的回忆,有写作,有哀痛,有哲思之辩,有死亡,有他沉浸在哀痛中不时撞击大脑的奇思妙想……于是,从1977年10月到26日到1979年9月15日,近两年时间里,330张小纸片诞生了,纸片里写满了思念,写满了哀痛,也写满了他的人生思考。
作为一个读者,当眼睛穿梭于字里行间,似乎也感同身受,心会猛地一紧,手不肯快速翻往下一页,不时叹气的同时脑袋也会跟着摇头以示无奈。我们希望哀痛会像沙滩上的刻痕一样,风一起便逃匿得无影无踪,可有些哀痛,抹不去也忘不掉,留在文字里,倒还能有点儿意义。
《哀痛日记》读后感(三):哀痛是植入了生命的时间的
今日谷雨,傍晚的时候,有了些雨意,此刻,我读完了《哀痛日记》。
罗兰·巴尔特从1977年10月26日即其母亲因病去世的翌日开始记起,至1979年9月15日结束。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作者在330张纸片上零碎地记录下了这些简短而沉痛的话句,记录下了他的哀痛经历,对母亲的深切思念,以及他对于哀痛这种情感的思考和认识。
完全可以想象,读这样的书,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陷入了罗兰·巴尔特的哀痛之中。尽管作为符号学家,罗兰·巴尔特可以从“哀痛”这个词里分解出“存在”的各种模态,但我相信他这部日记最后剩下的只能是“此痛绵绵无绝期”。一个一岁多就失去父亲,从而与母亲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60多年的人,面对的不仅是母亲的去世,事实上,面对的也是一种“生活价值”、“生活意义”的失去,因为他们母子是“交互”的,这才是悲痛难当的关键所在,所以,母亲去世后,他不想写作,不想旅行,不想出门了,只想“能够呆在家里,为的是让那些花永远不会凋落”。
看到书中罗兰·巴尔特不断地像孩子一般地哭泣,常常流泪满面,无限绝望,我想,他的哀痛是植入了时间的,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本书的只言片语都是需要慢慢咀嚼的。一边读,一边想自己,这过程变得非常漫长。几乎每一句话都被我用铅笔划出来了。
读《哀痛日记》,让我忘记了罗兰·巴尔特的其他著作。的确,真挚的感情是普世的,他对母亲的怀念和哀痛是属于世界上所有的人的,因此,我相信这本书会比他的任何一本著作都要让人难忘。
最终的孤独出现了,它模糊不清,从此只有一个词可以言状,那就是我自己的死亡。
我看见燕子在夏天的夜晚飞翔。我心里想――同时痛苦地想到了妈姆――不相信灵魂、不相信灵魂的不朽性是多么愚笨啊!唯物论是多么愚笨的真理啊!
至于死,妈姆的死让我确信(而在此之前是抽象的),所有的人都是要死的――在这一点上从来不会有歧视可言,于是,以这种逻辑来确信应该死亡使我感到慰藉。
《哀痛日记》读后感(四):夜晚终于结束了
罗兰·巴尔特的母亲于1977年10月25日因病辞世。在1977年10月26日—1979年9月15日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每天不间断地坚持写哀痛日记。这是怎样一种表达?这是怎样一种心情呢?我没有合适的言词表达,我能想见那些如流水般的法语字符在那些被裁成四分之一的标准纸上痛切地流淌,该是和着他的泪水吧,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儿子的痛切的泪水的。他想要用这些亲手裁制的写满哀痛的字条对哀痛进行度量。
这是一本由简短的文字和痛苦的思想凝结而成的小书。但是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在一个独处的夜晚或者充实的白日将它读完。我允许自己读读、停停,将那些满溢着哀痛的文字一遍遍反复阅读、咀嚼,我能从他每一则言语不多的日记里感受到他对母亲的爱和深深的眷恋。但是,也仅只如此。我始终是个旁观者,我只能冷静地看过去。那些文字有着他自身独特、深蕴的含义,它们不需要我自作多情地掺和进去,他们不愿意被我打扰,哪怕我只是善意地想要和他们交流一下。
巴尔特在11月19日的日记上写下“【身份的模糊。】有几个月,我曾经是她的母亲。就好象我失去了我的女儿(是不是更痛苦呢?我不曾想过。)”我丝毫不怀疑这种突兀出现的,然而纯属善意的意识模糊的现象发生,它完全是有发生的可能性和基础的。极其相似的情况在年初的某个昏暗的黄昏也曾莅临我的意识。那时,我的两个粮油的儿子刚刚复原。之前的一个多月里,两个儿子轮番生病,他们如同商量好了要考验我的承受力一般,先是感冒发烧,然后是例行公事地拒绝饮食,我明明知道这只是长时间用药后的正常反应,却还是在接下来的数日里莫名地恍惚起来。而这种状况,在那个氤氲着雾气的黄昏达到了极限,在思想高度紧张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我妄图托着疲惫的意识前行,但是,我恍惚了。我是谁?我曾经想着独自走完这一生的,尽管父母使用了种种非常手段。但是,并不能动摇我的一定之规。那么,现在的我又是谁呢?我想要挖下去,可是,我并不是个足够勇敢的人。所以很快我就让自己沉浸在夜色中,任模糊的意识遁逃无形。
当巴尔特母亲的死亡作为一个突发的事件闯入他的生活时,他如一个物体完成了一次自由落体运动。他没有任何选择地处于谷底,尽管他曾在11 月30日的日记中表白:“我并不处于哀痛的状态之中,我悲伤。”我能感受到他试图说服自己,从那个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谷底挣扎出来,可是这力量真的太薄弱了,它看上去那么苍白无力。这种挣扎显现在一个刚刚失去深爱母亲的儿子身上太过正常,这种挣扎是让人同情又能够唤醒迷茫的人性的。但同时,他很快意识到“时间不会市4任何东西消失,它只会使哀痛的情绪性消失。”
巴尔特在写这些日记的日子里,一直挣扎在哀痛和确认并重新选择生活之间。他无法控制自我的左右摇摆。在1978年4月21日的日记中,他这样写道:“对于妈姆之死的思考:突然而急速地变化着,很快就叫人心衰力竭,叫人万分难受,而又觉得茫然。其本质是:对于终结的确认。”他向我们昭示,从这一天起,巴尔特已经开始尝试确认,确认母亲生命的终结,这不是一次性能够完成的使命似的终结。他只能是一个漫长的痛楚的过程。它如同丝网细致、缜密地和他纠缠,在他写作的间隙,在他为法兰西学员准备讲稿的过程中。哀痛如影随形。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幸见证大师那段痛苦而高尚的精神历程。
《哀痛日记》读后感(五):怀念,或哀痛倾诉
怀念,或哀痛倾诉
——读《哀痛日记》
在收到罗兰·巴尔特的《哀痛日记》的那天晚上,我少有地在本书扉页的空白处写下了这样的话:这样一本精致的小书,阅读从此刻开始,我想这样的过程一定是慢一些、再慢一些的。尤其是面对《哀痛日记》,我唯有一条条地感知。
作为法国著名结构主义文学理论家和文化批评家、散文家,罗兰·巴尔特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大到众人在读他任何一本书时都不由自主地用他的理论来解释他的精辟言论。但当面对罗兰·巴尔特著作中最为特别的一本悼亡书——《哀痛日记》,我不想(也无能为力)讨论他的理论有多么伟大,我只想说的是,作为儿子的罗兰·巴尔特。同样,作为一册怀念之书,我觉得《哀痛日记》比他的任何一本著作都要伟大,让人难忘。
这本日记,罗兰·巴尔特从1977年10月26日即其母亲因病去世的翌日开始记起,至1979年9月15日结束。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作者在330张纸片上零碎地记录下了现在摊在我们面前的这些短小却哀痛的话句。两年来,哀痛、思念无日无夜不纠缠着他,在这种情况下,伴随着汹涌思念带来的哀痛,罗兰·巴尔特在被裁成四分之一的标准纸上一条条地记下了随之而来的思考和认识。这是一个儿子最真挚的怀念,内心最悲情的倾诉。
这本仅仅几万字的“小书”,阅读的过程何其漫长,而内心也在备受煎熬。事实上,罗兰·巴尔特的怀念是所有作为子女的我们的怀念,他的悲伤哀痛,同样是所有人的悲伤哀痛。所不同的是,罗兰·巴尔特在如此悲痛之下,还坚持记录哀痛、思念。
连续一个星期的晚上,都是这本书伴着渡过的。每次读过几条之后,常常不忍淬读,那种哀痛、悲伤弥漫的夜晚,实在是不好过,但又经不住书的魅力,往往又拾起再读,夜晚终于过去了。如此往复,一周时光便过去了。
在第二天即10月27日的日记中,作者看似无意地记下了母亲的话:“夜晚终于结束了”。短短的七个字,蕴含着几多悲伤,字字如利剑,刺向心扉深处。这样的利剑,在通篇中到处都是。这些文字,罗兰·巴尔特在记录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眷念呀?母亲已经离己而去,而作者也只能就寝在“她生病期间住的房间,她故去时的房间”,从此阴阳两隔。而作者,从此也不想再旅行了,为的只是“能够呆在家里”,为的只是“让那些花永远不会凋落。”
看到后来才明白,每条日记少的就十几个字,几十个字,多的也仅仅是百余字,字数的少,正说明哀痛之深。而作为读者、旁观者,我唯有通过书本、文字来感知作者的怀念、哀痛、倾诉……
二○一二年二月二十五日,七十七团
(《哀痛日记》,罗兰·巴尔特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出版,定价:29.80元)
《哀痛日记》读后感(六):边读边写——《哀痛日记》散记
1
我没读止庵的《惜别》,视频里听他讲,母亲去世后,他花了2年(?)的时间将这种“惜别”之痛写出来,算是惜别母亲,也算是将自我从某种悲痛中解救出来。《惜别》写完,止庵坦言,并无什么用。
2
是否有一种情绪,最终刻在你生命里,从生到死,你都有一种背负之感,难以呼吸之感?西西弗斯如果歇一歇写作,是否会写《我那劳苦无边推石上山的一辈子的痛苦》?也许西西弗斯最大的渴望,是像普通人那样,不把自己的形象化作任何的雕塑——无论是苦难的雕塑,还是欢乐的雕塑。(耶稣如果可以,也不愿成为十字架上的象征吧?)
3
好像是维特根斯坦说起,痛苦是不可分享的,你的痛,我无法“感同身受”。而你的痛,我的痛,会形成极为强大的一种“引力场”,使得痛苦周围的一切日常,都显露出另外的一种样貌,别于之前的日常的感受。再想下去,罗兰·巴特痛苦于母亲的去世,母亲是否也怀着这样相同的痛苦?母亲在病中的痛苦,可以跟罗兰·巴特说出来,但罗兰·巴特无法体味。
4
痛苦就像每个人的皮肤一样,不可分享。痛苦中的人,有时希望打破这“皮肤”,痛苦外的人,有时庆幸这“皮肤”。
5
罗兰·巴特的痛苦是不持续的,时间上空间上不持续,但并不因为不持续就容易忘记,它时不时会袭来,难以忘记。
6
痛苦是真实发生的,但如何叫真实的难以承受的痛苦,不沦为一种陈腔滥调里的痛苦,如何让痛苦的每一次的“新鲜”感受,同样“新鲜”地表达出来?
7
被鹰啄食的普罗米修斯,他如果写作,是否愿意将自己写成一个“无穷尽受苦受难的人”?他对痛苦的体验,恐怕不是因为重复而厌倦,因为重复而麻木,恐怕是时间空间上的痛苦的重复,并不引起陈滥之感,痛苦之痛苦所在,遮蔽了理智,遮蔽了厌倦,遮蔽了麻木。是不是这样呢?我并不想去深入探究。
8
罗兰·巴特的痛苦,让他对关于“痛苦”的一切词汇,重新理出了属于他的真实体验的“秩序”,或者说,关于情感体验的多数词汇,在罗兰·巴特的痛苦体验里,“它们”重新裸露出“真实”的底子,罗兰· 巴特重新梳理它们,希望自己的痛苦在其中,构建出新的独属于罗兰·巴特的“秩序”。他的痛苦看起来无从摆脱,这样,他给那些情感体验的多数词汇,也排定了一个无从打乱的“秩序”。这是罗兰·巴特的情感的屋子,词汇的新阵。
9
大约1978年4月12日,罗兰·巴特写:
写作是为了回忆吗?不是为了自我回忆,而是为了与忘却之痛苦作斗争,因为忘却是绝对的。很快,就“没有任何痕迹了”,不论在何处,也不论是何人。
“立碑”之必要性。
Memento illam vixisse。(请你记住她曾生活过。)
10
鲁迅,为了忘却的纪念。痛苦总是因为强烈,而显得不易被忘却,有时痛苦弥天漫海,记忆里只剩痛苦了,而任何记忆,总是五光十色时,才显得真实。任何单一色彩的记忆,总是压抑,只能以减少或减轻的方式,变得可以忍耐些。
11
罗兰·巴特因为妈姆的去世,重新思考了自身周围的一切关系,近乎是一切关系,一切与个人情感的深切体验相关的关系。他重新厘定这些关系,别于日常人们所见的习以为常的那种关系的样貌。
12
1978年4月21日,罗兰·巴特写:
对于妈姆之死的思考:突然而急速地变化着,很快就叫人心衰力竭,叫人万分难受,而又觉得茫然,其本质是:对于终结的确认。
13
终结的感觉:一切都曾鲜活地存在过,一切又在某一时刻过去,最终过去。也许记忆只是在表达曾经存在过的那些人事物所残存的光影,为存在过的留一丝残光断影,以记忆来克服“终结”——连对“终结”本身的记忆,也使得“终结”不再像是“终极”似的。
14
别于加缪1940年代的《局外人》——“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1977-1979的《哀痛日记》,一直母子相伴的罗兰·巴特,最终的体验是,“我不停地想念妈妈,不停地忍受着她的去世”。
15
都将故去,留存的只是记忆的零光。这样的一种懂得。
16
罗兰·巴特希望的是,关于妈姆的记忆的零光,可以留存得更久一些——那怕是以痛苦的方式。他需要妈姆的陪伴,一再延缓孤单的“事实”,以记忆来延缓这“事实”?
17
如果可能,记忆最好是五光十色的,就像人事物当时存在时那样,但不得已时,就被迫缩减,直至那种强烈又单调的缩减:终极价值,真理,道德,雕塑……
18
1978年5月31日:
(有人说)人们借以摆脱重大危机(爱情、哀痛)的“工作”,不应草草地放弃;在我看来,这种工作只能在写作之中和通过写作来完成。
19
写作,就像很多没有草草放弃的“工作”那样,最终我想会处在“加强”与“摆脱”的悖反中,因为“加强”而“摆脱”,因为“摆脱”而“加强”。
20
遗忘是一种自然的行为,记忆是一种人为的行为,遗忘是自然施加的影响,记忆是人施加的影响。二者也处在最终的悖反中,自然表达自然的,人表达人的,两种表达,总是相反的。人在人的表达中,找到人自己。
21
生命是见面与见面的缘分,死后再不相见,只有人的记忆里,一切可以断光残影般相会。
22
1978年7月18日:
每人都有其自己的悲伤节奏。
《哀痛日记》读后感(七):死亡是一场文化事件
罗兰·巴尔特在摄影札记中提到了他的家庭。他说,很长时间以来,他的家庭就是他的母亲,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明白母亲对他的重要性,也许有助于我们在阅读《哀痛日记》时理解他的心情与状态。
当然,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太准确,因为每一位母亲对儿女都很重要,可惜的是,我们并不能时时刻刻都能明白这一点。当某种情感的缺失到来时,情感的位移让位于虚空的存在,失去的痛苦让我们后悔不已。写《追忆似水年华.》的普鲁斯特在他的祖母去世时说:“我不仅情愿忍受这种痛苦,而且还要尊重我的痛苦与众不同。”巴尔特对此深有体会,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痛苦,让他在母亲去世后,历时两年坚持写想念(纪念抑或悼念)母亲的日记——这是《哀痛日记》的由来。
法国人类学家罗伯特·赫尔兹曾对死亡的集体表象进行过研究。我们都相信自己很了解死亡,因为它能激发我们内心强烈的情感,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事件。但是,在他看来,“在与个体有关的情况下,机体的生理现象并不是死亡的全部。人们将一系列复杂的信仰、情感和行为加诸在这个只与机体相关的生理现象上面,从而使它具有了独特的性质”。换句话说,死亡并不仅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行为,死亡是一场持续的文化事件。
在1977年10月30日日记中,巴尔特写道:“我不想谈什么,担心别人说我是在搞文学创作,尽管实际上文学的起源于这些真实之中。”死亡所带来的并不仅仅是一个躯体的离世和消逝,他所留下的还有在活人脑中的记忆和伤痛。这种记忆上的伤痛并不一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抚平,“不,时间不会使任何东西消失,它只会使哀痛的情绪性消失”。(1978年3月20日)哀痛只会暂时消失,悲伤会一直存在,因为,“我所失去的不是一个人(母亲),而是一种实质;也不是一种实质,而是一种优秀品质(灵魂):虽非不可或缺,却是无可替代。没有母亲我可以生活(我们每个人迟早都要过没有母亲的日子),不过,我剩下的生活,一直到死,都一定是坏得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法优秀品格)”。(《明室》)
我们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通过“观看”和“移情”的方式了解死亡。死亡没有给我们留下预演的空间。旁观别人失去亲人是一回事,当自己从旁观者变为那个失去亲人的人,伤痛和悲伤会猝不及防地袭来,瞬间击垮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我清楚地记得,某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会不由自主地哭泣,因为我想到这个元旦刚刚辞世的舅舅。舅舅殉葬那天,跪拜在他的灵前,我没有哭;看着他下棺入土,我也没有哭;在众人的哭喊声中,我只是跪拜在那里,看着那个土堆,恍如隔世。但是在某一个普通的早晨,从梦中醒来,突然想到了舅舅,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来。哀痛以一种延续的方式击打着我的心灵。死亡成为一种记忆复苏的开关,关于以往的星星点点,开始在脑海中形成思绪和凝结。死亡之所以是一场文化事件,正是因为我们需要对这种记忆进行梳理和命名。读《哀痛日记》对我而言,已经不是阅读一本书这么简单,这是一种对相同经验的移植和体验。我们都在伤痛之中,伤痛成为了书写纪念的载体。
在1978年4月12日的日记中,巴尔特写到:“写作是为了回忆吗?不是为了自我回忆,而是与忘却的痛苦作斗争。因为忘却是绝对的,很快就没有任何痕迹了。不论在何处,也不论是何人。”
1978年6月5日的日记中,他又写到:“对于我来说,在我生命的这一刻(姆妈去世了),我是通过书籍被人认识的。我模模糊糊地觉得,由于她不在了,我应该重新被人认识……我认为有必要围绕着姆妈来写一本书。”他为妈妈写了一本书,这本书就是后来完成的摄影札记《明室》。
如果不读巴尔特的日记,你很难理解这是他为纪念母亲写的一本讨论摄影的书。但是在翻看那些老照片的时候,母亲的形象一次次出现。在巴尔特看来,通过摄影,我们平静地进入了死亡。死亡之后,摄影留下的照片是我们保持生与死的界限的一种凭证。观看母亲的照片,其实是通过观看死亡的方式留下她生的记忆。
在1978年7月29日的日记中,巴尔特摘抄了一封普鲁斯特写给一位刚刚失去母亲的朋友的信件,其中提到:“当您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您总是会更多地想到您失去母亲的现在的日子。而现在,您会经常想起您从前有母亲的日子……我说是有所振作,因为您会始终保留着某种被挫伤的东西。也请您告诉我这方面的情况,因为知道人们的爱永远不会减少,人们永远不会感到宽慰,回想只会越来越多,这也是一种温馨。”这种曲折的安慰如此动人,就在于,作为生者,我们注定要失去所爱的人——要不然,怎么又会知道他们对我们如此重要?
古人陶潜作《挽歌》句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亡的意义只在爱人中间存有记忆,而且这种记忆是如此的短暂和脆弱。当我们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也就意味着关于逝者的记忆逐渐消散。想想百年之后,不要说关于父母的记忆,就连我们自己的记忆也保留无几了。生命在永恒的时光流转中显得分外脆弱。时光也许不能消解痛苦,但能消解记忆。而唯一能够保留这种记忆的只有写作。苏珊·桑塔格概括巴尔特时曾说,虽然他的写作主题浩瀚纷杂,但总会归结到那个宏大的主题上,那就是:写作本身。写作不是为了摆脱伤痛,而是化解伤痛,治疗悲伤。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整夜在哭泣,只有在写作的书桌上,在回忆母亲的写作中,摆脱那种情绪性的焦虑和悲伤。
死亡是一场持续的文化事件,对一直沉迷于写作本身的罗兰·巴尔特尤其如此,否者我们不会读到他的日记,了解他的悲伤;读他的摄影札记,读懂死亡。他在《明室》中说,过往的社会自有安排,以便使记忆这个生命的替代物成为永恒和不朽。在我们看来,他的母亲,这个叫做亨利叶特·班热的妇人,注定会因为儿子的不朽而永恒。
思郁
2012-4-5书
哀痛日记,【法】罗兰·巴尔特著,怀宇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第一版,定价:29.80元
《哀痛日记》读后感(八):当哥德巴赫猜想被解开
——罗兰巴特的最后悲伤
超越一切就是归于平凡,永恒就是绝望,慈悲就是悲伤。
这是一部由语词、不连贯的句子构成的书,它甚至类似一幅心电图,读者需要通过这些日记中反复出现、变动甚微的词语来推测罗兰巴特整体的心理变化。
但是,破碎的形式与结构却无损全书的繁复精微,罗兰巴特对于精神世界的洞悉甚至已经到了尽头,在阅读此书的同时,我还在读菲利普?罗斯的《解剖课》。前者对于词语本体的运用直接让我怀疑故事与叙述的意义,那些不断放纵的叙述欲是否再关于文学的核心?
本书的主题是母亲之死对于儿子的意义。罗兰巴特希望认定,这是他人生的分界点,从此与之前不同。其间的心理容易探测,一种浪漫地假设,表现感情的深彻。
作者分了几个方面来表现母亲之死令自己在观念上发生的变化:
之一,对死亡的重新认知。作者直接否定永生,从母亲之死推到自身,清楚了自己也会死亡的事实。关于尽头的想象令未来变得虚伪、无意义。
之二,生欲发生变化,作者说明他对于生的追求首次发生了放松,而写作——一位作家核心生命力的象征,也发生了变化。作者发现写作这种活动可以被充分的母子情感关系取代。或许在之前罗兰巴特的认定中,写作就是他的生命,这种可取代性让其失去了高贵。
又因为他主观上的认定,罗兰认为必有一种新的生欲取代旧的,所谓生欲的放松并非意味着死亡,而是既然写作是过去的生命,那么放松意味着对写作;
可见,感情与写作在罗兰巴特的定义里是生命的两个维度,过去写作占据着中心,感情则通过死亡而被唤醒。所以才有“在突发感情的时候,只有写作时‘引起愿望的某种东西’”。
但是,感情(悲伤)与写作并非不可调和的,罗兰巴特尝试将“悲伤包含进一种写作之中”。但是罗兰巴特又提出,写作作为一种方式可以获得对于“形象”的思考,这有别于情感,能够使之逃离。但是自己首先开始的写作必须是围绕自己母亲的,换言之,母亲的过世并非完全带来了情感上的创伤,而是带来了一种新的形象,这种形象是可以以写作的方式存在于巴特的生命中。那么这种形象是什么呢?巴特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提出形象就是悲伤,“语言提供给我‘不可容忍的’这个词语这一事实,就直接实现某种容忍”,即,巴特本人就是语言(的使用者),那么既然能够以语言包容之,就意味着巴特本人能够包容。
接下来,写作与悲伤的关系更进一步,“表达……的这种愿望直接地、不可改变地来自于像是‘永恒的’悲伤”。
文学重新回到了高贵之唯一区域的地位,写作成为结束自己的感情与工作的唯一途径,因为书写就是来自悲伤。
那么,接下来需要探究的是“悲伤”/“哀痛”等母亲的去世带来的情感,它为什么能够具有改变生命状态的力量,为何能够重塑作者的生命与写作。
这个主题是全书的难点,因为作者用了诸多的词语、状态、界限来细致地区隔感情的状态。
感情当然还是从死亡而来,那么母亲的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缺位,缺位是抽象的,但是作者更直接定义,缺位就是抽象,而抽象引起(对于其他的)“眷爱”。缺位是“我病了,而我不能——也不再需要向她说我病了”,这就是缺位——引起的具象的联想,这一心理过程。
而缺位当然更能够引起的情绪是“痛苦”,“她不在了,她不在了,她永远地和完全地不在了。”这种模糊、无形容词的,即令人晕眩的,毫无意蕴的,无解释可能的状态,就是新的痛苦。
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为了定义这种状态所耗费的努力,其背后其实隐藏着以语言结合痛苦的希望。
但是“痛苦”只是缺位引起的其中一种情绪,缺位还引起了“惊异”(不安),不安并非是来自“缺失的东西(这里或许可以把它理解为缺位的具象化,即眷爱)”,而是来自“某种刺痛眷爱之心的东西”,换言之,缺位作为一种状态并不能完全下负面的定义,它的其中一面是眷爱,而眷爱是作者希望保护的。
缺位的其中一面当然是遗弃,“哀痛,即遗弃之彻底的(惊慌的)换喻”,惊慌如果可以与上段的“惊异”等同,那么意味着哀痛不但是一种被遗弃的情绪,其中还隐藏着希望对之进行保护的心理过程,换言之,与“眷爱”一样,作者希望保持“哀痛”的状态。
那么作者一贯强调的哀痛的则发生了翻转,作者一直以为哀痛是因为缺位带来的无法抹杀的情绪,或者深于情绪的更为本质的存在。全书中多次出现对于它的是否连贯等的探究,其实背后都隐藏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心理。这与本文开篇所言的刻意对母亲之死的阐述是相符的。
而随之,作者明白点出哀痛是“一种本质的、内心的财富”。但是哀痛毕竟是一种负面的情绪,作者指出,它令其陷入自私的境地,完全只关注自身。它缘何是财富?为什么令作者产生保护的情绪?
因为它其实是一种“新的类型”,“悲伤”的可怜的自私表现。
自私是可悲的,意味它其实是一种缺乏“勇气对其作出相通的事情”,无法再与一个人“深刻地、认真地结合在一起”。
巴特又提出“必须立即转向别的事物”,这是除了似乎强烈的孤独的需要他“并非不强烈的”需要。可见,巴特终究认识到沉湎于哀痛是不正常的状态,或者更抽象地来说,缺位是不正常的。
这里作者又引入另一个语词“惧怕”,即使母亲的死亡已经发生,但是仍然令他惧怕,因为那死亡不单是具体的,它更是抽象意义上的终结。
这就是以上情绪的最终归属,缺位与终结。
终结与缺位其实具有类似之处,或者说,后者属于前者,终结还包括自己的,作者终于看穿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是死亡这一既抽象又具体、包含着每一个人的普遍性的存在,于是即使悲伤都包含在了帕斯卡所用的“人的不幸”中。
于是,死亡令作者慰藉,悲伤进入了永恒,原来,终结不是悲伤,而是永恒,是慈悲,也是悲伤,作者超越了一己、超越了悲伤,到达了永恒,而永恒就是绝望,绝望又令我悲伤。所有的词语到了最后贯穿了。
但是毕竟还有写作,文字是“立碑”,是一种使人认识的主动行为。作者再次投入了写作,因为悲伤已经转化为主动,这种主动,与母亲结成深刻关系一样的主动,使得最后巴特沐浴在母亲的永恒中,尽管那永恒是缺位,而缺位令他悲伤。
这一切,如此平凡。
《哀痛日记》读后感(九):组建“痛苦”的过程(摘抄)
“——我很痛苦。我无法忍受看到我的苦难被别人简化(还原),——克尔凯郭尔说,有人在使我的悲伤一般化:就好像有人在偷走我的悲伤。”1977年11月29日
——自从妈妈死去,我的生活就不能把自身建构为记忆。单调,没有“我记得??”的震动的光晕。1979年6月18日
”……我告诉自己:那就是妈妈。她从不用元语言,不摆姿态,也不用某种深思熟虑的意象。这就是“圣洁”之所是。“1978年10月25日
我郁闷地沉思托尔斯泰的故事《谢尔盖神父》。在最后的一段情节中,当他遇到还是他童年时候的模样,但如今已经是祖母的小女孩,玛芙拉——她只关心她爱的家人,没有提出任何关于圣显,圣洁,教会等的问题——的时候,他找到了安宁(的意义或对意义的豁免和免除)1978年10月25日
她具有的深刻的谦逊——这使她占有,不是什么也没有(禁欲主义),而是非常少的财物——就像她想要,在她死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对曾经属于她的东西的“摆脱”。1978年10月3日
”痛苦是自我主义的一种形式。我只说我自己。我谈论的不是她,我说的也不是她,我不是在做过度浓重的描绘(就像纪德为玛德莱纳做的那样)。(但是:一切都是真的:甜美,活力,高贵,善良)“ 1978年8月21日
“我们俩都保持沉默”——关于普鲁斯特与他母亲的分离的痛苦的篇什:“但如果我离去数月,数年,??”,“我们俩都保持沉默??”,以及 “我说:永远。但那天傍晚(??)那些灵魂是不朽的有一天会重新团聚??” 1978年8月10日
”哀悼。在被爱的存在之死上,精确的自恋阶段:一种自疾病,奴役中浮现的自恋。接着,逐渐地,自由涂上了一种沉重的色彩,孤寂进入,自恋让位于一种悲哀的自我主义,一种大度(宽容)的缺乏。“ 1978年8月3日
”我活在我的痛苦中而这使我快乐。使我远离在我的痛苦中生活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 1978年7月31日
”普鲁斯特在1906年他母亲死后写给安德烈伯尼埃的信中解释道:他只有在他的痛苦中才能快乐。(但为此而感到对他母亲的愧疚,因为他自己可怜的健康、焦虑的原因)“如果这种想法没有持续地撕裂我的话,我会在记忆,在幸存,在我们在其中经历某种未知的甜蜜的完美的共有中找到”。” 1978年7月29日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会享受某种你现在还不能彻底了解的愉悦。在你还拥有你母亲的时候你经常会想到你不再拥有她的时候。现在你会经常想到过去当你还拥有她的日子。在你渐渐习惯于这件可怕的事情——它们(这些日子)会永远投入过去的时候,你就会温柔地感觉到她的复活,回头取代她的位置,她在你身边的整个的位置。在当下的时间,这还不可能。让你自己惰性一些,等待着,直到那种不可理解的力量,那种使你崩溃的力量使你稍作恢复,我说稍微,因为从此以后你将永远使某种与你相关的东西保持崩溃状态。也告诉你自己这点吧,因为知道你再也不会失去爱,你不会再得到慰藉,你会持续得想起越来越多的东西也是种愉悦。”(普鲁斯特给日耳热 德 劳里(Georges de Lauris)的信,1907,劳里的母亲刚刚去世。)1978年7月29日”
”在每次旅行中,最终,都是那种哭喊——每次我想到她:我想回家——尽管我知道她不会在那里等我。(回到她缺席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陌异和不同会叫我想起她已经不在那里。)“ 美伊乌达 1978年7月20日
”已经在这里,美伊乌达,在这里我如此地接近某种可以忍受的孤独,在这里我感到我最好的旅行,这里,就在“世界”露出它的鼻子(来自卡萨布兰卡的朋友,小收音机,来自艾尔杰迪达的朋友,等等)的时候,我感到没有什么地方比这更好的了。“ 美伊乌达 1978年7月20日
”——每一个主体(这看起来前所未有地清晰)都为被“承认”而行动(斗争)。“ 1978年6月5日
“和爱一样,哀悼用不真实,用强求影响世界——以及世俗的一切。我抵抗世界,我苦于它对我的要求,苦于它的要求。世界增加了我的悲伤,我的乏味,我的混乱,我的愤怒,等等。世界使我沮丧。” 1978年5月18日
“因此,在哀悼中(在这种哀悼中,也即我的哀悼中)也就存在一种激进的、全新的对死亡的“驯化”;因为先前,它只是一种借来的知识(来自于他者,来自于哲学),但现在它是我的知识了。它几乎不能给我带来比我的哀悼更多的伤害。” 1978年5月1日
“去想,去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妈妈永远,彻底地死去了(“彻底地”,在没有暴力和没有一个人最后有能力去承担这样一种想法的情况下是不可设想的),也就是去想,逐字地,我也会永远,彻底地死去。”1978年5月1日
”哀悼“|——但事实上发生的恰恰相反。我不但没有放弃我的自我主义,我小小的依恋,我还继续把我自己放到首位,在每一次转向时偏好我自己,不能亲切地投入任何其他的存在;是他们对我冷漠,甚至他们中最亲爱的人也一样。我苦于,而这是真实的痛苦,“心的冷酷” 1978年5月1日
”哀悼“——在妈妈死后我相信会有某种在善意方面的解放,她前所未有地强烈地作为模范(形象)幸存下来而我则从那种如此多的琐碎的卑鄙的源头处的(对奴役的)“恐惧”中解放出来。1978年5月1日
这里,两周来我一直想到妈妈并因她的死而痛苦。无疑在巴黎还有房子,在她还在那儿的时候我拥有的体系。这里,在遥远的地方,一切体系都崩溃了。这使我悖论地在我外出远离她,置身于愉悦之间分心的时候承受了更多的苦难。世界越是告诉我,这里你有用来遗忘的一切,我遗忘的也就越少。卡萨布兰卡4月27日
如今我不得不失去的是我,我已经失去了我生活的理由——为一个人的生命感到恐惧的理由。1978年4月2日
“抛弃”:每个人都“极度地和蔼”——然而我感到完全地孤独。1978年1月8日
现在,不时地,出人预料地,在我心中,像一个迅速膨胀的气泡一样,会涌现出这样的意识:”她不复存在,她不复存在“,彻底而永远。这是一个单调的境况,全然不加修饰——令人混乱因为没有意义(没有任何可能的阐释)。一种新的痛苦。1977年12月7日
”自发性“——我称作自发性的:仅仅是这样一种极端的状态,在此状态中,妈妈,从她虚弱的意识深处,忽视她自己承受的苦痛,对我说,“在那儿你不舒服,你坐的方式”(因为我坐在凳子上给她扇扇子)。1977 年11月25日
现在我知道沮丧来自何处了:在重读我夏天的日记的时候,我既“入迷”(受诱惑)又失望;因此写作最多只是一种拙劣的模仿。沮丧来自于,在绝望的深处,我不能通过我对写作的依恋把自己拯救出来的时候。1977年11月21日
在我和之前一样在谈话、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观察和生活的安逸与绝望的冲动之间永远是那种痛苦的扭曲(因为神秘,不可理解)。额外的苦难:不会更“紊乱”了。但也许那么一来我承担的就只是先入之见带来的苦难。1977年11月21日
”愚蠢“ :听Souzay唱:“我的心充满一种可怕的悲伤”,我突然哭了起来。——我过去取笑过他。1977年11月12日
人们告诉你要保持你的“勇气”。但(需要)勇气的时间是她生病的时候,是我照顾她并看着她受苦,看着她的悲伤的时候,是我不得不隐藏我的眼泪的时候。持续地,人们不得不做出决断,戴上面具,而那就是勇气。——现在,勇气意味着生活的意志以及生活的意志太多。1977年11月10日
”今天,在下午五点钟左右,一切都决定好了:一种确定无疑的孤独,除我自己的死亡外没有其他结论。我咽喉的肿块。我的悲痛导致我泡了一杯茶,开始写一封信,把事情放到一边——就好像,足够可怕地,我享受着现在相当有序的房间,“一切都属于我自己”,但这种享受和我的绝望黏在一起。1977年11月4日“
一方面,她想要一切,总体的哀悼,绝对的哀悼(但这样一来就不是她,而是我在用对这种东西的要求来覆盖她了)。另一方面(那么她作为真正的自己),她给我光亮,给我生命,就好像她还在对我说:“继续,出去,好好玩??” 1977年11月3日
把妈妈的遗体从巴黎带到乌尔:我和让-路易在广场(和它丑恶的通向死亡的纪念碑)一边走了几步,光秃秃的土地,雨的味道,枯枝。然而,某种类似于生命的拯救者的东西(因为与水甜美的气味),第一次卸下重负,就像一时间心的悸动。1977年10月28日
“永远不再,永远不再!”——然而却又这样的矛盾:“永远不再”不是永恒的,因为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死去。“永远不再”是属于不朽者的表达。1977年10月27日
“一些关于妈妈的笔记”——妈妈谈论:所有那些,阿根廷,阿根廷的法西斯主义,荼毒,政治迫害,等等?她本不会受到伤害。而我带着恐惧想象她是在这里或那里列队前进的消失了的人们的妻子和母亲中的一员。如果她失去我她将承担怎样的苦难。1978年6月7日
“一些没有标注日期的片段” ——“自然” :尽管她不是在乡村,在村民中长大的,但她是多么地热爱“自然”啊,换言之,大写的自然——没有任何反对污染的姿势,那不属于她们那一代人。她在乱蓬蓬的花园里会感到很舒服,等等
“一些没有标注日期的片段” ——在我可能有的对我的死亡(每个人都有)的想象中,我在消失的痛苦上加上了同等的痛苦:(这种痛苦出于)我可能给她带来的不可忍受的痛苦。
“??记忆与虚无的不可理解的矛盾。” 1978年7月18日
“写作是为了回忆吗?不是为了自我回忆,而是为了与忘却之痛苦作斗争,因为忘却是绝对的。很快,就“没有任何痕迹了”,不论在何处,也不论是何人。 “立碑”之必要性。”(大约1978年4月12日)
“人们有着通过现象来自发地确定哀痛的嗜好;你不满意你的生活吗?——可不是,我的“生活”很好,我没有任何外在的匮乏;但是,没有任何外部的干扰,没有“意外事件”,这是一种绝对的匮乏:确切地讲,这不是“哀痛”,而是纯粹的“悲伤”——没有替代、没有象征活动。”(1978年6月13日)
人们从来不谈论一位母亲的智慧,就好像这是在削弱对她的情感性,拉开与她的距离。但是,智慧,便是:是我们可以有尊严地和一个人生活的一切东西。(1977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