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读辜鸿铭的译作,是在读了几篇民国时期的野史散文之后。 这世间多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美丽故事。在读到辜先生的生平时,总有种孤胆英雄的落寞,让人不禁想去读一读这样的人,一旦付诸笔端,又是何种传奇演绎。
这个出生在清朝末期,恰逢改革浪潮叠起,处处都在宣扬西方的月亮更圆的时代,人人都以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自豪的年代,这一位能说9国语言,学贯中西的“清末怪杰”却逆着时代的车轮,逆向行驶。说起辜鸿铭,留给国人印象最深的,大概要算那条拖在他脑后的长辫子了。北大的学生嘲笑他,他反唇相讥:"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是无形的。”
辜鸿铭(1857.7.18-1928.4.30),字汤生,号立诚,自称慵人、东西南北人,又别署为汉滨读易者、冬烘先生,英文名字Tomson。祖籍福建省惠安县, 生于南洋英属马来西亚槟榔屿。学博中西,号称"清末怪杰",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亚等9种语言,获13个博士学位,是满清时代精通西洋科学、语言兼及东方华学的中国第一人。 他翻译了中国"四书"中的三部--《论语》、《中庸》和《大学》,创获甚巨;并著有《中国的牛津运动》(原名《清流传》)和《中国人的精神》(原名《春秋大义》)等英文书,热衷向西方人宣传东方的文化和精神,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西方人曾流传一句话: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
这回,我读的是他的英译论语。以我而今的英文水平来看,这本《论语》的翻译水平我难望项背,也不敢评价。打动我的恰恰是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文化的强大自信和从容,他不慌不忙地在两种文化中切换,认真地向世界宣扬着中国文化。中国文化在他的笔下不再是顽固不化,而是处处透着一种文化骄傲感。
君子不器。——《论语·为政篇》 含义: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样,作用仅仅限于某一方面。 英译:A wise man will not make himself into a mere machine fit only to do one kind of work. 中文的表达即使翻译成现代文,也是满满的酸腐味,这也是我一直买了论语但很难静下心里通读的很大一个原因。孔子在这句话以后还有类似的表达,大概意思是我既然是一个君子,我贵在我的品行上,而不在于我能去赶个马车或是能拿个刀。孔子是不屑于成为一个贩夫走卒的,他有更高的政治理想,在中文里,器指的是工具。中国的士大夫不愿意才能单一。所以在我们的古代的贵族教养上,琴棋书画,达则兼济,穷则独善。都表达了一位君子应该有的为人处世。
但这点对于追求平权和自由的西方人可能是难以理解的,西方人特别是美式教育一直教给我们的是,人人生而平等,工作不分贵践。西方文化里是把政客比喻成一条蛇。所以西方人很难理解中国士大夫对于政治生涯的追求。辜的翻译版本里直接引入了西方对于器的另一种表达方法,机器。我们即使在现代的日常语言表达中,也会有诸如此类的表达,赚钱机器啊,工作机器啊。这就是纯引入西式表达方式的一个应用。而辜在这种表达后,又加了一个定语从句后置:不仅仅限于一个工种。西方的机器很多时候是指流水线上的,单线仅能执行一项工作任务。而人的悲哀在于,在为了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年轻人不断地投入到就业市场上,长年累月仅会单项操作的产业工人,时刻有被替换的风险。
这种观点,即使是对于生活在2018年的我们,仍然透着生机和活力。我们一直在讨论着,本科教育应该着重于人格和精神文化的养育;我们在强调着,这个社会一直在淘汰着不会跟着时代进步的人。而这些话,早在100多年前,这个拖大辫子的晚清时代的老顽固,已经在他的译文中进行了讨论。
这种无痕迹的中西文化切换在辜的译作中处处可见。做翻译不应该仅限于文字的转换,更多的是对于文化本身的思考。我们做个这个文化的中间人,更希望成为一座桥,直抵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