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经典读后感10篇

发布时间:2018-09-21 08:38:37

  《变形记》是一本由[奥] 卡夫卡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0.00元,页数:517,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变形记》读后感(一):翻译真的硬伤

  两星是给翻译不是给卡夫卡的,只是吐槽翻译!

  翻译真的是硬伤,现在也好像没有哪个译本出类拔萃,这个版本看起来就跟天书一样,难道是我悟性太低看不懂卡夫卡(⊙o⊙)?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呀,希望再过二十年能有一个好版本能看,现在先把卡夫卡放一边吧!

  《变形记》读后感(二):天马行空 意念乱闪 晚辈表示自己理解障碍

  话说是卡夫卡的精神性自传。书内天马行空的意象,没有来去脉的故事场景。诸多片段和乱闪意识流。表示自己跟不上节奏,胡言乱语几句

  1、 神奇的意象:作者把自己想成一只甲虫、想象成一座桥,一只猴子。流放地的神奇刑罚机器。这个神奇的想象力开先河,也启示了很多后来者。

  2、 都是悲剧,够苍凉:《变形记》甲虫的自己死了,为了家人的解脱。 儿子跳河了《判决》,因为父亲的判决。《饥饿艺术家》——把自己饿死了。《流放地》—— 亲自杀死自己的判官。反抗!解脱!逃脱!这是对什么的反抗?

  3、 最后一篇《致父亲》似乎透露了很多信息:卡夫卡反复控诉父亲,描述自己被暴力调教的童年。童年的经历是不是作品中不自由,异化的反抗萌芽?不自由,不自由,权威恐惧。自我沉浸和伤害甚至一死寻求解脱。

  《变形记》读后感(三):人之所以为人

  首先发现了一个细节描写不太对。雨停之前不会是大滴大滴的雨珠,而应该是淅淅沥沥的。因为雨停之前湿度变小,所以雨滴无法凝结太大。在这一点上,老舍先生《骆驼祥子》里那段“在烈日和暴雨下”写得比这段真实,卡夫卡在细节问题上略粗糙。 说回到正题。许多文学评论都把这篇短篇小说说成是批判资本主义的黑暗和唯利是图,我个人认为这种说法未免流于表面,无法体现深刻的哲学问题。 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人格依附于什么?”肉体?灵魂? 最开头妹妹还是悉心照顾变成了甲虫的哥哥,尽管怕极了,依旧会为哥哥向圣徒祈祷,为哥哥精心挑选饭菜,为哥哥把椅子挪到窗边方便他娱乐;妈妈自始至终不愿意放弃儿子,哪怕他是甲虫,也不允许父亲伤害他;爸爸在打了他一苹果之后后悔了,也意识到这不是怪物,而是儿子变的,曾经是全家支柱和骄傲的那个儿子。爱始终还是在的。 如果人格依附于身体,那么从一个开始,家里就理所应当把这只甲虫扫地出门,因为他已经不可能被认为是格里高利了,这就说明家里人认为哥哥的人格依附于他的灵魂和思想。甲虫格里高利可以听懂一切,却从不表现出交流欲(并非笔者胡扯,他蛮可以在地上爬出黏液来写字表示对妹妹悉心照顾的感激之情,相信细心的妹妹也会发觉)。这一点淡漠使他的社会性逐渐消弭,成了先失去躯壳又失去灵魂的异类,那么被嫌被抛弃也就是个早晚的问题——不恰当地比方一下,有谁会疯狂地把死去亲人的遗体留在家里晨省昏定呢?谁还相信变成了甲虫的格里高利依旧保持人性?他的人格依附何处?亲人们的爱又何以寄托如何保持呢?如果遗弃甲虫格里高利是一种冷漠,那么我们这些埋葬过过世亲人的人,是不是也叫做冷漠无情呢? 单单讨论经济对人性的影响不足以体现这则短文的价值,卡夫卡探讨更多的应该是人何以为人这样深邃古老的哲学问题。

  《变形记》读后感(四):评中国长城建造时

  原文选段(卡夫卡作)

  有一个传说对这一状况作了很好的描述:皇帝向你这位可怜的臣民,在皇天的阳光下逃避到最远的阴影下的卑微之辈,他在弥留之际恰恰向你下了一首谕令。他让使者跪在床前,悄声向他交代了谕旨;皇帝如此重视他的谕令,以致还让使者在他耳根重述一遍。他点了点头,以示所述无误。他当着向他送终的满朝文武大臣们——所有碍事的墙壁均已拆除,帝国的巨头们伫立在那摇摇晃晃的、又高又宽的玉墀之上,围成一圈——皇帝当着所有这些人派出了使者。使者立即出发:他是一个孔武有力、不知疲倦的人,一会儿伸出这只胳膊,一会儿又伸出那只胳膊,左右开弓地在人群中开路;如果遇到抗拒,他便指一指胸前那标志着皇天的太阳;他就如入无人之境,快步向前。但是人口是这样众多,他们的家屋无止无休。如果是空旷的原野,他便会迅步如飞,那么不久你便会听到他响亮的敲门声。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他的力气白费一场;他仍一直奋力地穿越内宫的殿堂,他永远也通不过去;即便他通过去了,那也无济于事;下台阶他还得经过奋斗,如果成功,仍无济于事;还有许多庭院必须走遍;过了这些庭院还有第二圈宫阙;接着又是石阶和庭院;然后又是一层宫殿;如此重重复重重,几千年也走不完;就是最后冲出了最外边的大门——但这是决计不会发生的事情——,面临的首先是帝都,这世界的中心,其中的垃圾已堆积如山。没有人在这里拚命挤了,即使有,则他所携带的也是一个死人的谕旨。——但当夜幕降临时,你正坐在窗边遐想呢。

  在整部中短篇小说集子里,卡夫卡的这篇也许是最惊艳的之一;而这一段也许是这篇文字里最惊艳的段落。

  当你在找寻一个目标时,你发现了无数的障碍——超脱一个,又是另一个,障碍无穷无尽,你的人生仅仅在超越他们,在做着无数的琐事——你有一个梦,你在迫近他——但他遥不可及。仿佛是在广袤的西伯利亚平原,您看地图,很近啊,逃脱苏联的集体农庄不困难——于是您走了。走上几千里,仍然是荒无人烟的荒凉。

  在城堡,诉讼和失踪者这三篇卡夫卡的未竟的长篇小说里;也许最令人感到印象深刻的不是罪孽,而是这种无聊的琐事。这种琐事构成了小说的百分之九十;正是在这无限的琐事中,你看到一种没有说出口的绝望,这种绝望无声无息地杀人,仿佛岁月碾碎了梦。雄心壮志被无数的宫墙环绕,无数的帝都的垃圾,一片废土,那里是帝都,有70亿人,茫茫看不到出路——那意境。哦

  同样,长城是分段建造的。一个喜欢思维的人,不会忘记这种奇特的构思。说到底,能想象出长城作巴别塔之地基的作家,是何等样的胸襟——而这种胸襟一生拘束在办公室里,又是何等的荒凉。在日记本里,狭小的空间扭曲了广阔的灵魂,让他的壮志没能在现实中完成,却在雾气里冉冉升起来,从纸里蒸发出来,并流露出一种无可派遣的孤独。不单在题材,在字里行间的行文里,也有一种纯粹的落寞和忧伤在。

  《变形记》读后感(五):南京书虫沙龙分享《变形记》

  本书基于南京书虫沙龙口头分享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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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微信号:ajoybird。欢迎就读书话题进行交流探讨。暗号:豆瓣。

  各位小伙伴,今天我分享卡夫卡的名篇《变形记》。这个小说太出名了,所以买来看。原以为是一个鸿篇巨制呢,结果是中篇小说。卡夫卡能用这么短的篇幅,写出如此多的深意,确实神了。

  关于这个小说的争论太多了,正所谓的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不同的哈姆雷特。我们最传统的观点是这部小说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腐朽,我觉得这句话没有错,但是很害人,因为读了这句评语,基本上就对小说失去兴趣了。我希望我分享的点能够吸引大家去读这本小说。

  小说的的故事比较简单,就是一个人睡醒了之后变成虫子,然后描写父母和妹妹对他态度的变化。最后虫子死去,家里开始新生活的故事。

  这个小说可以从太多角度去分析,但是我只分析我最感兴趣的一个点:我觉得这个小说隐预了如何找到自我得故事。主人公发现变成虫子之后,想的竟然是工作。因为他必须要工作,因为父亲母亲要养活,这个大房子的租金要支付,保姆的工资要支付,妹妹还在读书,最好攒钱让她学习小提琴。这一切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虽然工作十分劳累辛苦、不开心、压力大,但是还是要咬牙坚持,即使变成了虫子,也要尽快好起来去工作、去拼命。

  我们发现,这个家太需要他了,没有他就垮了。可是真实的情况是,主人公死了之后,全家人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之前,父亲一直窝在沙发里,认为自己老了就应该这样,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可是现在呢,却能精神抖擞的干保安的工作,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母亲呢,以前都是唠叨这个,唠叨那个,身体也虚弱,吐槽保姆干活不细致。现在呢,不需要保姆了,自己天天忙里忙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妹妹呢,当明白一切只能靠自己之后,也能出去打零工赚钱了,小提琴的学习更努力了。父母以前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因为那是哥哥的事情。现在呢,父母也在操心如意郎君的问题了。全家也不需要大房子了,他们搬到了租金更低的小公寓里,其乐融融的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从这一点上说,虫子主人公对于全家都是多余的。我想,现实工作中,很多人都觉得周围世界离开自己就不行了,事实上你可能是周围环境进步的障碍,具体看看中国历史上不肯退休的皇帝和大臣们。家庭生活中,很多人在剥夺别的家庭成员奋斗的权力,最典型的就是父母对小孩。或许,虫子主人公可以选择追求自己的生活,寻找属于自己的价值,就不会有这样一个悲伤而又无厘头的故事了。

  而且,当一个人为别人活的时候,我称之为“道德高尚论”,貌似无私,实际是自私,因为是渴求回报的。但是现实的生活是,只要你成为别人的负担后,渴求的回报只会变成失望。比如主人公变成虫子后,刚开始还有一些怜悯,紧接着觉得你是多余的,然后就是恨不得你马上死掉。有一个细节,他关系最好的妹妹进房间打扫卫生,他用被子把自己盖严实,希望妹妹会可怜他闷,帮他把被子打开。可是妹妹进来后,觉得哥哥还不错,把自己蒙起来不吓自己。其实,最后也是妹妹最先提出把哥哥彻底抛弃的。

  生活中这样的事情很多,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语,叫“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说的是类似的道理。

  那么,是不是每个人都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对社会、对家人最大的贡献呢。问问自己,我是影响别人生活更好的障碍吗?

  《变形记》读后感(六):评《梦》

  原文 卡夫卡作

  约瑟夫·k做了一个梦。

  那天天气很好,k想去散散步,可当他刚刚迈出两步,就已经到了墓地。

  那里有几条蜿蜒曲折的路,看起来若隐若现,扑朔迷离。他就在其中的一条路上急速地滑行,犹如在湍急的水流上稳当地漂浮。远远地,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一座新的坟丘,并且想在那儿停留片刻。这座坟丘好像对他有种特别的诱惑力,他想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它。可是,偶尔他几乎又看不见那座坟丘了,因为有一些旗帜挡住了它。那些旗帜舞动着,相互用力撞击着,虽然看不见旗手,但那里似乎还充满了欢呼声。

  当他将目光再次投向远处时,突然看到刚才的那座坟丘就在他身边的路旁,几乎就在他身后。他急忙跳进草丛,但脚下的道路在继续飞奔,他左右摇晃着,几乎把握不定,然后正好跪倒在刚才的那座坟丘前。坟丘的后面站着两个男人,他们正举起墓碑,几乎没等到k出现,就把这块墓碑深深地戳进了泥土里,于是,墓碑便像被紧砌了似的稳稳地立在那里。这时,从灌木丛中立刻走出第三个男人,k一眼就认出他是一个艺术家。那人只穿了一条裤子和一件没有扣好扣子的衬衫,头上戴着一顶金丝绒帽,手里握着一只普通铅笔,在靠近坟丘的时候,他在空中画着图形。

  艺术家拿着他的笔开始在墓碑上写字,墓碑很高,他根本不用弯腰,但是得将身子前倾,因为这座他不愿践踏的坟丘,正好将他与墓碑隔开。于是,他踮起脚,左手撑着碑面,右手做了一个特别熟练的动作,这支普通的铅笔便在墓碑上写出这样一行金字:“这里安息着——”。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晰、漂亮、入木三分、而且是纯金的。当他写完这几个字之后,回头看了看k,而k这时正焦急地等着看碑文下面的内容,他根本没有注意那男人,只是盯着墓碑。果然那男人又开始继续写,但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他无法再写下去。于是他放下笔,又一次转向k。这时,k也正看着艺术家,他发现艺术家的神情中满是窘迫与尴尬,令人莫名其妙。此时,先前所有的活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k也因此陷入了窘境之中。他们互相交换着目光,是那样的无助和无奈。有一种讨厌的误解将他们无情地隔开,谁也无法解除。墓地教堂的小钟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艺术家挥动了一下举起的手臂,钟声就停了下来,然而片刻之后,它又开始响起来了。这次声音很小,而且没有人制止,自己就立刻中断了,好像只是想检验一下它的声音是否跟从前一样。k对艺术家的这种处境感到难过,他开始哭泣,长时间地用手捂着嘴呜咽着,抽泣着。艺术家等待着,直到k渐渐平静下来,他才决定继续往下写。因为他只能继续写下去,此外没有别的办法。他写下一小笔,这对k来说是一种解脱,然而,艺术家好像极不情愿地才把这一笔完成,字体已不那么秀丽,而且也失去了金光,变得苍白无力,模糊不清,只是无把握地延伸着,但是字母却很大,这是一个字母“j”。刚刚写完它,艺术家就暴怒地伸出一只脚向坟丘跺去,跺得周围的土不断地向上飞扬。

  终于,k明白了他,然而想要求得艺术家的原谅却已经晚了。艺术家用十指挖着泥土,泥土似乎很顺从。一切像是准备好了似的,一层薄薄的泥土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挖开表土,立即出现了一个墙壁陡峭的巨大墓穴。这时,k感到有一股轻柔的气流从背后推动着他,随即便坠入墓穴中。当地被无底的深渊吞噬的一瞬,他还直着后脑勺呢。这时,他的名字带着显赫的装饰被刻在了石碑上。

  他欣喜若狂,然后,他醒了。

  评论

  这篇主旨倒不是太困难。考虑到判决和诉讼两篇,显然,艺术家沉默地凝视着K,要他自己在墓碑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就是一种自己认罪——诉讼的原形。诉讼要求K自己认罪,这里的艺术家也是一样。K并不明白这一点,他没有写;艺术家很不高兴。在诉讼中,K刚开始也不觉得自己有罪——无论如何,他被判决而死了;而其他刚开始就觉得自己必然有罪的人,反而可能因为尽早认罪而得到开脱

  从某种角度来说,基督教的原罪正有这种意味。

  当K最终认为自己有罪时/在墓碑上写名字时,他感到“欣喜若狂”,他终于成功地接受了自己有罪的事实/自己要死的事实,且拥抱它——尽管这个事实是否是事实并不知晓。仿佛一种信仰。

  这些评论只是表达一种感觉和意境,其实原文意味着一切。卡夫卡想要传达的往往是一种感受,情绪反而是最重要的。K在文中表现出来的迷茫,艺术家和他之间由于没有默契而产生的尴尬,他最终的欣喜若狂——这些情绪是关键。其余的比如旗手的意向,极度难解,可以不解——尽管没有明白这种意向,那种梦的直觉却清楚地传达出来,透过光怪陆离的符号,文字隐去了,但在重重的雾里,卡夫卡的梦却借着现实和读者的潜意识,在某年某月的某地显现出来,那时才听到卡夫卡的哭声,悠远漫长,孤独纯粹。

  《变形记》读后感(七):评《最初的忧伤》

  原文——卡夫卡作

  一个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这种在大型马戏场的圆顶处表演的技艺,当然是人力所及的技艺中最难的一种——这样安排了他的生活,只要他在同一个场地演出,那么,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待在秋千上。开始是他想追求技艺的完美,后来则是顽固的习惯使然。他的全部需求,其实也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需求,便由几个听差轮班供给。他们站在下面守卫着,把他需要的东西放进特质的容器里送上去,再收下来。他这种生活方式并没有给周围的人们造成什么特别的麻烦;只有在演出其他节目时才有些妨碍别人,因为他一直停留在高处,他遮掩不住自己。尽管他在这种时候格外安静,观众们的眼光还是会偏离表演者而投向他。不过马戏班的经理人对他很宽容,因为他是个卓越的、不可多得的演员。当然人们也看得出,他之所以如此生活并不是出于恶意,而仅仅是为了坚持不懈的练功,只是为了使他的技艺保持完美。

  他待在高处也有利于他的健康,在炎热的季节,圆屋顶处的所有窗子都是开的,在新鲜的空气中,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昏暗的屋子,在高处的感觉是美妙的。自然,他与人之间的交往受到了限制,只有某位杂技伙伴偶尔会爬上绳梯来找他,然后他们两个坐在秋千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靠着秋千绳闲聊,或者修屋顶的建筑工人会通过敞开的窗子跟他说几句话,或者检查最顶层的紧急照明装置的消防员向他高声喊几句话,听起来充满敬意,但几乎听不清楚。其他的时候便是一团静谧包围着他。偶尔,某个工作人员在下午漫步于空荡荡的马戏场,会沉思地望着视线几乎难及的高处,而这位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并不知道有人在观察他,看他练功或是休息。

  这位空中飞人演员可以这样不受打扰地生活下去,如果不是由于那些不可避免的从一处到另一处的旅行。这令他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尽管经理人尽量不让他的痛苦不必要的延长:去往各个城市乘坐赛车,而且尽可能的在夜晚或是黎明时分,以最高速度在无人的公路上奔驰;可是这对于空中飞人演员的愿望来说依然太慢了。如果是坐火车,就把整个车厢预订下来,让空中飞人演员在行李架上度过旅程,这虽然只略微符合他的特殊生活方式,但也聊胜于无。在下一个巡回演出地的剧场里,空中飞人演员还没到达,便早早地搭起秋千,所有通向剧场的门都大大敞开,所有的过道都畅通无阻——可是,只有当空中演员飞人的脚踏上软梯,转瞬之间高高地悬挂在秋千架上时,只有这一刻才是经理人最感美妙的时刻。

  尽管经理人把很多次旅行都安排的十分成功,但是,对于空中飞人演员来说,每一次新的旅行都是痛苦的,先不考虑其他,光是他的神经就受不了。

  有一次,当他们又一次旅行时,空中飞人演员躺在行李架上做梦,经理人靠着对面的窗子一角看书,这时空中飞人演员轻声对他说了一番话,经理人就马上去找他手下的人去了。这位空中飞人演员咬着嘴唇说,他现在应该用两个秋千来表演,而不是目前的一个,两个秋千应该相对着。经理人马上同意了,可是空中飞人演员好像想表示出经理人的赞同是没有意义的,好像这倒是反对意见,他又说,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再也不用一个秋千表演了。想象着这种情况会再一次发生,他似乎颤抖起来了。经理人犹疑地打量着他,再一次表明他完全同意两个秋千比一个要好,这个新的设施好处很多,可以使表演更加样繁多。这时,空中飞人演员突然哭了起来。经理人吓坏了,问他这是怎么了,可他没有得到回答,他爬到椅子上,抚摸着空中飞人演员,跟他脸贴着脸,他的眼泪都沾到他脸上了。在他询问了多次,说了无数抚慰的话之后,空中飞人演员才抽抽噎噎的说:“手里只有一根杠子——那我可怎么活啊!”这才使经理人能略微容易些来安慰他。他保证,到了下一站,他就给下一个巡回演出地发电报,让他们装第二个秋千;他责备自己让空中飞人演员用一个秋千演出了这么久,又感谢他,大力称赞他,说他终于使这个错误引起了他的注意。就这样,经理人使空中飞人演员逐渐平静下来,这才回到他的角落里。他自己却不能平静了。怀着深深的忧虑,他从书页上方窥探着空中飞人演员。当这类想法开始折磨他,它们会停下来吗?不会越来越厉害吗?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经理人相信自己确实看到,在空中飞人演员哭泣过后似乎平静的睡梦中,最初的皱纹爬上了他平滑的孩子般的额头。

  很难说最初的忧伤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一种欲望,既然不满足于一根杠子,要求两根,也许就会要求很多很多——如此没有止境,欲望既然产生,就没有终止了;也许是一种孤独,如此极致的孤独,意识到这种本源的孤独是最初的忧伤;没有人能知道卡夫卡指的是何种——只记得这句呼唤:手里只有一根杠子——那我可怎么活啊! 时间流逝后忘却了符号的隐喻,只记得纯粹的忧伤了。

  同样,开头的“追求完美”也很关键。我并不想说很多,抛砖引玉。卡夫卡的文字,会心而已。追求完美的道路是极致的孤独——极致的孤独正是完美。所谓的完美,并不是爱因斯坦或者名人的丰功伟绩,而仅在于自身的纯洁,纯净——空中飞人正是这么的纯粹。他在自己的绩业上费尽一生——也许并无法费尽一生

  空中飞人最怕旅行。旅行并不是他的职业,他不擅长,不喜欢,不了解这个——这是他的不幸,又不能避免。事实上,纯粹的完美和孤独是达不到的,没有人可以一生只做一件事情。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在乎,空中飞人自己感到忧伤了。他哭泣地说,想要两根杠子——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前面说了,也许是欲望,也许是对孤独的恐惧,完美的纯洁性被稀释了——一根杠子变成两根,就会进而变得更多——空中飞人不完美了——他那婴儿般的脸庞上多了皱纹——只有进击的追求极致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伤悲。也只有孤独者能领略这种不幸——这是人性与自己的理智之间的交错。人不是工具,他不能够只朝着一个目的,不考虑自己的特点——人排斥孤独——完美的人不断和本性做着斗争,最终,不得不妥协

  空中飞人妥协了,他不仅在旅行上无可奈何的妥协——一种外在的妥协——而且在内心中也妥协了。可是,也说不了什么,

  这种最初的忧伤,知音自然能懂得。

  《变形记》读后感(八):评《最初的忧伤》

  原文——卡夫卡作

  一个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这种在大型马戏场的圆顶处表演的技艺,当然是人力所及的技艺中最难的一种——这样安排了他的生活,只要他在同一个场地演出,那么,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待在秋千上。开始是他想追求技艺的完美,后来则是顽固的习惯使然。他的全部需求,其实也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需求,便由几个听差轮班供给。他们站在下面守卫着,把他需要的东西放进特质的容器里送上去,再收下来。他这种生活方式并没有给周围的人们造成什么特别的麻烦;只有在演出其他节目时才有些妨碍别人,因为他一直停留在高处,他遮掩不住自己。尽管他在这种时候格外安静,观众们的眼光还是会偏离表演者而投向他。不过马戏班的经理人对他很宽容,因为他是个卓越的、不可多得的演员。当然人们也看得出,他之所以如此生活并不是出于恶意,而仅仅是为了坚持不懈的练功,只是为了使他的技艺保持完美。

  他待在高处也有利于他的健康,在炎热的季节,圆屋顶处的所有窗子都是开的,在新鲜的空气中,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昏暗的屋子,在高处的感觉是美妙的。自然,他与人之间的交往受到了限制,只有某位杂技伙伴偶尔会爬上绳梯来找他,然后他们两个坐在秋千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靠着秋千绳闲聊,或者修屋顶的建筑工人会通过敞开的窗子跟他说几句话,或者检查最顶层的紧急照明装置的消防员向他高声喊几句话,听起来充满敬意,但几乎听不清楚。其他的时候便是一团静谧包围着他。偶尔,某个工作人员在下午漫步于空荡荡的马戏场,会沉思地望着视线几乎难及的高处,而这位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并不知道有人在观察他,看他练功或是休息。

  这位空中飞人演员可以这样不受打扰地生活下去,如果不是由于那些不可避免的从一处到另一处的旅行。这令他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尽管经理人尽量不让他的痛苦不必要的延长:去往各个城市乘坐赛车,而且尽可能的在夜晚或是黎明时分,以最高速度在无人的公路上奔驰;可是这对于空中飞人演员的愿望来说依然太慢了。如果是坐火车,就把整个车厢预订下来,让空中飞人演员在行李架上度过旅程,这虽然只略微符合他的特殊生活方式,但也聊胜于无。在下一个巡回演出地的剧场里,空中飞人演员还没到达,便早早地搭起秋千,所有通向剧场的门都大大敞开,所有的过道都畅通无阻——可是,只有当空中演员飞人的脚踏上软梯,转瞬之间高高地悬挂在秋千架上时,只有这一刻才是经理人最感美妙的时刻。

  尽管经理人把很多次旅行都安排的十分成功,但是,对于空中飞人演员来说,每一次新的旅行都是痛苦的,先不考虑其他,光是他的神经就受不了。

  有一次,当他们又一次旅行时,空中飞人演员躺在行李架上做梦,经理人靠着对面的窗子一角看书,这时空中飞人演员轻声对他说了一番话,经理人就马上去找他手下的人去了。这位空中飞人演员咬着嘴唇说,他现在应该用两个秋千来表演,而不是目前的一个,两个秋千应该相对着。经理人马上同意了,可是空中飞人演员好像想表示出经理人的赞同是没有意义的,好像这倒是反对意见,他又说,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再也不用一个秋千表演了。想象着这种情况会再一次发生,他似乎颤抖起来了。经理人犹疑地打量着他,再一次表明他完全同意两个秋千比一个要好,这个新的设施好处很多,可以使表演更加花样繁多。这时,空中飞人演员突然哭了起来。经理人吓坏了,问他这是怎么了,可他没有得到回答,他爬到椅子上,抚摸着空中飞人演员,跟他脸贴着脸,他的眼泪都沾到他脸上了。在他询问了多次,说了无数抚慰的话之后,空中飞人演员才抽抽噎噎的说:“手里只有一根杠子——那我可怎么活啊!”这才使经理人能略微容易些来安慰他。他保证,到了下一站,他就给下一个巡回演出地发电报,让他们装第二个秋千;他责备自己让空中飞人演员用一个秋千演出了这么久,又感谢他,大力称赞他,说他终于使这个错误引起了他的注意。就这样,经理人使空中飞人演员逐渐平静下来,这才回到他的角落里。他自己却不能平静了。怀着深深的忧虑,他从书页上方窥探着空中飞人演员。当这类想法开始折磨他,它们会停下来吗?不会越来越厉害吗?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经理人相信自己确实看到,在空中飞人演员哭泣过后似乎平静的睡梦中,最初的皱纹爬上了他平滑的孩子般的额头。

  很难说最初的忧伤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一种欲望,既然不满足于一根杠子,要求两根,也许就会要求很多很多——如此没有止境,欲望既然产生,就没有终止了;也许是一种孤独,如此极致的孤独,意识到这种本源的孤独是最初的忧伤;没有人能知道卡夫卡指的是何种——只记得这句呼唤:手里只有一根杠子——那我可怎么活啊! 时间流逝后忘却了符号的隐喻,只记得纯粹的忧伤了。

  同样,开头的“追求完美”也很关键。我并不想说很多,抛砖引玉。卡夫卡的文字,会心而已。追求完美的道路是极致的孤独——极致的孤独正是完美。所谓的完美,并不是爱因斯坦或者名人的丰功伟绩,而仅在于自身的纯洁,纯净——空中飞人正是这么的纯粹。他在自己的绩业上费尽一生——也许并无法费尽一生

  空中飞人最怕旅行。旅行并不是他的职业,他不擅长,不喜欢,不了解这个——这是他的不幸,又不能避免。事实上,纯粹的完美和孤独是达不到的,没有人可以一生只做一件事情。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在乎,空中飞人自己感到忧伤了。他哭泣地说,想要两根杠子——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前面说了,也许是欲望,也许是对孤独的恐惧,完美的纯洁性被稀释了——一根杠子变成两根,就会进而变得更多——空中飞人不完美了——他那婴儿般的脸庞上多了皱纹——只有进击的追求极致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伤悲。也只有孤独者能领略这种不幸——这是人性与自己的理智之间的交错。人不是工具,他不能够只朝着一个目的,不考虑自己的特点——人排斥孤独——完美的人不断和本性做着斗争,最终,不得不妥协

  空中飞人妥协了,他不仅在旅行上无可奈何的妥协——一种外在的妥协——而且在内心中也妥协了。可是,也说不了什么,

  这种最初的忧伤,知音自然能懂得。

  《变形记》读后感(九):评《饥饿艺术家》

  饥饿表演近几十年来明显地被冷落了。早些时候,大家饶有兴致地自发举办这类大型表演,收入也还不错。可是今天,这些都已毫无可能。那时的情形同现在相比确实大相径庭。当时,全城的人都在为饥饿表演忙忙碌碌,观众与日俱增,人人都渴望每天至少观看一次饥饿艺术家的表演。临近表演后期,不少人买了长期票,天天坐在小铁笼子跟前,就是晚上,观众也络绎不绝。为了看得不失效果,人们举着火把。天气晴朗的时候,大家就把笼子挪到露天,这样做是为了孩子,他们对饥饿艺术家有着特殊的兴趣。大人们看主要是图个消遣、赶赶时髦,可孩子们却截然不同,他们看到这位身穿黑色紧身服、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饥饿艺术家时神情紧张,目瞪口呆,为了壮胆,他们互相把手拉得紧紧的。饥饿艺术家甚至连椅子都不屑一顾,只是一屁股坐在乱铺在笼子里的干草上。他时而有礼貌地向大家点头打个招呼,时而用力微笑着回答大家的问题。他还时不时把胳膊伸出栅栏,让人摸摸瞧瞧,以感觉到他是多么干瘦。随后又深深陷入沉思,任何人对他都变得不复存在,连笼子里那对他至关重要的钟表(笼子里唯一的东西)发出的响声也充耳不闻,只是那双几乎闭着的眼睛愣神地看着前方,偶尔呷一口小玻璃杯里的水润一润嘴唇。

  除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观众外,还有被大伙推举出来的固定的监督人员守在那儿。奇怪的是,这些看守一般都是屠夫,他们总是三人一班,日夜盯着饥饿艺术家,防止他用什么秘密手段偷吃东西。其实,这不过是安慰大伙的一种形式而已,因为行家都晓得,饥饿艺术家在饥饿表演期间是绝对不吃东西的,即使有人强迫他吃,他也会无动于衷。他的艺术的荣誉不允许他这么做。当然,不是每个看守都能理解这一点。有些值夜班的看守就很马虎,他们坐在远离饥饿艺术家的某个角落里埋头玩牌,故意给他一个进食的机会,他们总认为,饥饿艺术家绝对有妙招搞点存货填填肚子。碰到这样的看守,饥饿艺术家真是苦不堪言,这帮人使他情绪低落,给他的饥饿表演带来很多困难。有时,他不顾虚弱,尽量在他们做看守时大声唱歌,以便向这帮人表明,他们的怀疑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公道。但这无济于事。这些看守更是佩服他人灵艺高,竟在唱歌时也能吃东西。所以,饥饿艺术家特别喜欢那些“秉公执法”的看守人员,他们靠近铁栅坐在一起,嫌大厅灯光太暗而举起演出经理提供的手电筒把自己照得通明。刺眼的光线对他毫无影响,反正他根本睡不成觉,但是无论什么光线,也不管什么时候,就是大厅里人山人海,喧闹嘈杂,打个盹儿他总是做得到的。他非常乐意彻夜不眠和这样的看守共度通宵,喜欢同他们逗乐取笑,给他们讲述自己的流浪生活,然后再悉听他们的奇闻趣事。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使看守们保持清醒,让他们始终看清,他的笼子里压根儿就没有吃的东西,他在挨饿,不论哪个看守都没有这个本事。而最令他兴奋的是早晨自己掏腰包,请看守们美餐一顿让人送来的早饭。这些壮汉子们在艰难地熬了一个通宵之后个个像饿狼扑食,胃口大开。然而,有些人却认为请客吃饭有贿赂之嫌疑,这纯属无稽之谈,当别人问到他们是否愿意兢兢业业值一夜班而拒吃早餐时,这些人却溜之大吉了,可要让他们消除疑心并不容易。

  诸如此类种种猜疑,饥饿艺术家似乎也难于摆脱。任何一位看守也做不到夜以继日、丝毫不间断地守在饥饿艺术家身边,因此无人亲眼目睹过,他是否确实持续不断地挨饿。只有饥饿艺术家自己心里最清楚,只有他才算得上是对自己的饥饿表演最为满意的观众。但是由于另一种原因,他又从未满意过。或许他干瘦如柴的躯体根本就不是由于饥饿所造成的,而是对自己不满所致,以致于有些人出自于对他的同情而不来观看饥饿表演,因为这些人不忍心看他那被折磨的样子。其实他自己明白,饥饿表演极为简单,是世上最容易做的事,这一点恐怕连行家也不清楚。对此,饥饿艺术家直言不讳,但人们死活就是不信。善意的说法还好,说他谦虚,可大部分人认为他自吹自擂,更有甚者说他是个骗子手,他当然觉得挨饿是件轻松的事,因为他懂得如何能使挨饿变得轻松,而他竟然厚颜无耻,不肯百分之百地道出实情。所有这一切,饥饿艺术家都得忍受着。天长日久他也习以为常,然而内心深处的不快总搅得他不得安宁。每当一轮饥饿表演结束时,饥饿艺术家没有一次是自愿离开笼子的,这一点,人们一定要为他作证。演出经理规定每轮表演最高期限为四十天,期限过后,他绝不让饥饿艺术家再继续挨饿,即使在世界大城市里也是如此。经理这样做不无道理,因为根据以往经验,全城人的兴趣会通过四十天里越来越火的广告充分被激发出来,而四十天后,观众就会感到疲倦,看表演的人数随之锐减。在这一点上城市和乡村当然有些小小的区别,可是四十天最高期限已经成了一条通用的规律。在第四十天,笼子的门被打开,笼子四周插满鲜花,半圆形露天剧场里人海如潮,观众兴高采烈,军乐队奏着乐曲。两个医生走进笼子为饥饿艺术家作必要的检测,检测结果通过高音喇叭传遍剧场。随后,两位女士走上前来,她们乐滋滋的,庆幸自己能被选中去搀扶饥饿艺术家离开笼子走下前面的台阶。台阶前的小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精心准备好的病号饭。在这种时刻,饥饿艺术家总是加以拒绝,虽然他还是自愿地把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臂递向前来帮忙的女士,但是他不愿站立起来。为什么刚到四十天就停止表演呢?他本来能长期地、无休止地饿下去,为什么恰恰要在他表演最紧要的关头停下来呢?他还没有真正精彩地表演过一回哩!他还能继续饿下去,他不仅能成为空前最伟大的饥饿艺术家(他或许已经是了),而且还要超越自我,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因为他感到自己的饥饿表演能力永无止境。可是人们为什么要夺走他继续挨饿的荣誉呢?为什么这些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多一点耐心都没有呢?他都能坚持继续饥饿表演,为什么这些人连耐心当观众都做不到呢?唉,他也累了,本该坐在干草上好好歇一会儿,可现在他得立起他那又高又细的身躯去吃饭。他一想到吃就感到恶心,只是想到女士在自己旁边才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看表面上和蔼其实残忍的两位女士的眼睛,摇了摇耷在他无力的脖子上那过于沉重的脑袋。紧接着,老一套又来了。演出经理登场,他像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其实是音乐声吵得他没法讲话),双手举到饥饿艺术家的头上,好像在邀请老天爷下凡,参观他那坐在蓬乱干草上的作品——这位颇值怜悯的殉道士。说实在的,饥饿艺术家确实是个殉道士,只是在另外一层意义上罢了。经理双手卡住饥饿艺术家的细腰,有些过分小心翼翼,他的动作神情使人联想到,他手中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极易破碎的物品。这时经理或许暗中轻轻碰了一下饥饿艺术家,以致于他的双脚和上身左右摇摆不停。紧接着经理把他交给了两位脸色早已吓得苍白的女士,饥饿艺术家任其摆布,他脑袋聋拉在胸前,好像它是不听使唤地滚到那里,然后又莫名其妙地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已经掏空,双腿出于自卫本能紧紧和膝盖贴在一起,双脚却擦着地面,似乎那不是真正的地面,它们好像正在寻找真正的可以着落的地方。他全部的、其实已经很轻的身体重量倾斜在其中一个女士身上。她喘着粗气,左顾右盼,寻求援助,她真没想到,这件光荣的差事竟会是这样,她先是尽量伸长脖子,这样自己的花容月貌起码可以免遭“灾难”,可是她却没有办到。而她的那位幸运些的伙伴只是颤颤悠悠,高高地扯着饥饿艺术家的手——其实只是一把骨头——往前走,一点忙也不帮,气得这位倒楣姑娘在大庭广众的起哄声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早已侍候在一旁的仆人不得不把她替换下来。随后开始吃饭,经理先给处于昏厥状态、半醒半睡的饥饿艺术家喂了几勺汤水,顺便说了几句逗乐的话,以便分散众人观察饥饿艺术家身体状况的注意力。接着,他提议为观众干杯,据说此举是由饥饿艺术家给经理耳语出的点子,乐队憋足了劲演奏。随后大家各自散去,没有人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感到满意,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饥饿艺术家自己,他总是不满。

  就这样,表演、休息;休息、表演,他过了一年又一年,表面上光彩照人,受人尊敬,而实际上阴郁的心情经常缠绕着他。由于得不到任何人的真正理解,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坏。人们该怎样安慰他呢?他还有什么渴求呢?如果同情他的某个好心人告诉他,他的悲哀可能是饥饿所致,那么他就会勃然大怒(特别是在饥饿表演进行了一段时间以后),像一只凶猛的野兽吓人地摇晃着栅栏。但对于这种状况,演出经理自有一套他喜欢采用的惩罚手段。他当众为饥饿艺术家辩解并且表明,饥饿艺术家的行为可以原谅,因为这种由于饥饿引起的反常的易怒心态是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接着他就开始大讲饥饿艺术家自己的需要加以解释的观点,说他实际能够挨饿的时间比他现在做的饥饿表演的时间要长得多,经理大为赞赏他的执著追求、良好心愿以及伟大的自我克制精神,这些当然也包括在饥饿艺术家的说法之中。而随后,他又拿出一叠照片(照片也用于出售),轻而易举就把艺术家的说法驳倒。因为从照片上人们可以看到,饥饿艺术家在第四十天的时候躺在床上虚弱不堪,奄奄一息。这些虽是老生常谈,却又不断使饥饿艺术家难以忍受。他气愤的是这种歪曲事实的做法,明摆着是提前结束饥饿表演的结果,人们却要把它说成是不得不停止表演的原因。同愚昧抗争,同这个愚昧的世界抗争是徒劳的。他总是虔诚地、如饥似渴地抓着栅栏认真地听经理说的每一句话,但当经理展示照片时,他每次都放开栅栏,唉声叹气地坐回草堆。于是,受到抚慰的观众又重新围过来看他表演。

  数年之后,每当这一场面的见证人回忆起这一幕时,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这期间发生了那个被提及的事变。这变化来的极其突然,它或许有更复杂的原因,但有谁去深究呢?无论如何,这个曾受大家喜欢的饥饿艺术家有一天发现自己被那些热闹上瘾的观众忘却了,他们纷纷涌向其它演出场所。演出经理领着他又一次跋涉了半个欧洲,他们想看看,是否能在某个地方重新找回逝去的狂热和兴趣,然而他们一无所获。好像人们私下达成了某种默契,到处都笼罩着厌恶饥饿表演的气氛。当然,这种情绪绝非一朝一日形成的,只怪当时人们过分陶醉于胜利的喜悦之中,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也未加防范,而现在采取对策为时已晚。尽管肯定有一天,饥饿表演定会再次红火起来,但这对于活着的人毫无慰藉。眼下,饥饿艺术家该去做什么呢?成千上万观众曾为之欢呼的饥饿艺术家如今去集市上的简陋戏台上演出未免太惨了些,改做其它行当吧,他不仅年纪太大,而更主要的是他对饥饿表演有着如痴如狂的追求。最终,他告别了经理——这位人生旅途上无与伦比的伙伴,受聘于一家庞大的马戏团。为了避免再受刺激,他甚至连合同条件都没瞥上一眼。

  马戏团确实很大,数不清的人、动物、器械随处可见,他们需要不断更新和补充,不论什么人才,任何时候都能在马戏团派上用场,当然饥饿表演者也不例外,只要条件不苛刻。另外,他之所以受聘当属特殊情况,这不单单是聘用一个艺术家本身,而更重要的是他当年的赫赫大名。其实,饥饿表演的技艺根本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黯然失色,单凭这一点,人们起码不能说,一个老得不中用的、再也不能站在技艺巅峰表演的饥饿艺术家想躲到马戏团某个安静的位置上去混日子。恰恰相反,饥饿艺术家向人保证,他的饥饿艺术不减当年,这是绝对可信的。他甚至还宣称,只要人们准许他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人们马上答应了他的这一要求),他要真正地震撼世界,达到前所未有的轰动效应。饥饿艺术家一激动起来,早把当今形势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话只引起懂行的人付之一笑。

  然而,饥饿艺术家到底还是没有忘记着眼于现实。人们把他和笼子没有作为精彩节目放在马戏团的中心地段,而是安插在一个交通路口,他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笼子四周挂满了标语,那些花花绿绿的大字在告诉人们那里可以看到什么东西。若是观众在其它演出休息的时候涌向兽场的话,总要从饥饿艺术家跟前走过并在那儿停留片刻。假如不是道窄人挤,后面的人又能够理解前面的观众为什么不急着去看野兽而停留下来,人们或许能在他面前多呆一会儿,慢慢欣赏他的表演。这就是饥饿艺术家看到观众马上要向他走来时不往颤抖的原因。他以人们观看自己为生活目的,自然盼望这种时刻。起初,他急不可待地盼着演出休息,眼看一群群观众朝自己蜂拥而来,他激动得欣喜若狂,可是他很快就看出,观众的本意是去看野兽,每次如此,几乎无一例外,就是最固执的、故意自欺欺人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但是不管怎么说,看着远处的观众朝自己走来是令他最为高兴的事,人们涌过来时,持续不断的呼喊声和叫骂声乱成一片,一些人慢悠悠地看他表演,不是出于对他的理解(这些人使饥饿艺术家甚感痛苦),而是故意和后面催他们的人过不去,而另一些人则是心急火燎地想去兽场。大批人过后,剩下的是一些姗姗来迟者,没人催赶他们,只要他们有兴趣,满可以在他面前多呆一会,但是这些人大步流星,目不斜视,直奔兽场。不过,饥饿艺术家偶尔也能碰到幸运的时刻。有时父亲领着孩子来到他面前,父亲一边指,一边详细地讲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讲到过去的年代,说他曾经看过类似的表演,但那时盛况空前。可是孩子们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生活中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他们始终不能理解大人的话,这也难怪,他们怎么能懂得什么叫饥饿呢?但是,从他们那探究性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崭新的、属于未来的、更为仁慈的东西。饥饿艺术家有时悄然思忖,假如自己的表演场地离兽场稍远一点,或许情况会好起来,而现在离兽场这么近,人们很容易选择去看野兽,更不用说兽场散发的臭味、动物夜间的闹腾、给野兽送生肉时人走动的响声以及投食时动物的狂嘶乱叫搅得他不得安宁,使他长期忧郁消沉。但是,他又没有胆量向马戏团的头头们去说。他还得感谢那些野兽们,没有它们,哪能引来那么多观众?况且众人当中还能找到某位真的是冲着他而来的呢。如果他要提醒人们注意自己的存在,那么人们马上就会联想到,他——确切地说——只不过是通往兽场的一个障碍,谁知道人家会把他塞到哪个角落。

  当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碍,而且会越变越小。人们在当今时代还要为一个饥饿艺术家耗神费力,这简直是个怪事,可是人们对奇怪现象已习以为常,而正是这种习惯宣判了他的命运。他想使出最大能力做好饥饿表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然而这一切都挽救不了他的命运。观众个个如匆匆过客飞快地从他面前掠过。去试试给人讲饥饿艺术吧!但是谁对饥饿艺术没有亲身感受,就根本不可能心领神会。漂亮的彩色大字已经被弄脏,变得模糊不清,它们被撕了下来,没有有想到换上新的。用于计算饥饿表演天数的小牌子上的数字当初每天都有新的记录,现在却无人问津,数字多日不变,因为数周之后,连记录员自己都对这项单调的工作感到厌腻。虽然饥饿艺术家不停地做饥饿表演,这是他过去梦寐以求的事,也是他曾经夸过的海口,现在,他可以任意独行其事了,但是,没有人为他记录表演天数,没有人,甚至连他本人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成果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假如某个时候来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用那个旧数字逗笑取乐,说这是骗人的鬼把戏,那么,他的话才真正是最愚蠢的、能编制冷漠和恶意的谎言。因为,饥饿艺术家诚实地劳动,他没有欺骗别人,倒是这个世界骗取了他的工钱。

  又过了许多日子,表演告终了。有一天,那只笼子引起了一位看管人的注意,他问仆人们,为什么把一个好端端的笼子闲置不用,里边的谷草已经发霉变味,对此无人知晓,直到其中一位看见了记数的小牌子,他才猛然想起饥饿艺术家。人们用棍子拨开腐草,在里边找到了他。“你还一直不吃东西?”看管人问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完呢?”“诸位,请多多原谅。”饥饿艺术家有气无力地低声细语,只有看管人才能听清他说的话,因为他把耳朵贴在栅栏上,“当然,当然。”看管人一边点头,一边把手指向额头,以此来暗示其他人,说明饥饿艺术家的身体状况非常危险,“我们当然会原谅你。”“我一直在想着,你们能赞赏我的饥饿表演,”饥饿艺术家说。

  “我们确实也挺赞赏的,”看管人热情地说。“可是你们不应该赞赏,”饥饿艺术家说。“那么我们就不赞赏,”看管人说,“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赞赏呢?”“因为我只能忍饥挨饿,我也没有其他办法。”饥饿艺术家说。“你们瞧,太怪了不是,”看管人说,“你为什么没有其他办法呢?”“因为我,”饥饿艺术家说着,小脑袋微微抬起,嘴唇像要吻看管人似的,直贴在他的耳根,生怕露掉一个字,“因为我找不到适合我胃口的食物。假如我找到这样的食物,请相信我,我不会招人参观,若人显眼,并像你,像大伙一样,吃得饱饱的。”这是饥饿艺术家最后的几句话,然而,从他那瞳孔已经放大的眼睛里还流露出一种不再是自豪、而是坚定的信念:他还要继续饿下去。

  “好了,大伙整整吧!”看管人说。饥饿艺术家连同腐草一起被埋掉了。笼子里放进了一只年轻的美洲豹子。即使是感觉最迟钝的人,看到这只野兽在闲置长久的笼子里活蹦乱跳时,他也会觉得这是一种舒服的休息。这只豹子什么也不缺,可口的食物看守人员无须长时间考虑就会送来。失去自由对它似乎都无所谓,这个高贵的躯体应有尽有,不仅带着利爪,而且连自由好像也带在身边,自由似乎就藏在它利齿的某个地方。它生命的欢乐总是同它大口里发出的强烈吼叫而一起到来。观众从它的欢乐中很难享受到轻松,可是他们克制住自己,挤在笼子周围,丝毫不肯离去。

  卡夫卡很喜欢自己的这篇文章。

  饥饿艺术家不被人理解,这是他最伤心的地方——他不是为了名,利,炫耀,艺术——当然,他也爱名,利,炫耀,艺术——但这些都是附加物而不是本质。

  本质是他不喜欢食物。

  所谓的食物,可以推广到整个世界——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他创造了梦境,创造了不属于世界的东西,人们以为他哗众取宠,不以为然;有一天,人们对这种哗众取宠厌烦了,饥饿艺术家没有了名利和炫耀艺术的光环

  他还要继续饿下去、

  他没有办法不饿下去。

  他还继续孤独地创造着梦,一些没有人观赏的,毫无意义的梦

  乔治奥维尔曾经在我为什么写作里说,几乎所有的作者,写作都有虚荣心的意义

  饥饿艺术家当然!也有虚荣的。现在,他没有了任何附加物,他只能一个人忍受他不喜欢世界的这种原罪——这是一种可悲的情操。原本,在名利下,这种悲伤可以被掩盖)——现在掩盖不了了。人们宁愿去看马戏,去看花花世界,去看哪怕是一头畜牲,也不愿再看这个哗众取宠了——充其量只有一种怀旧,表示当年,曾经看过。

  歌德曾在浮士德的开头,感叹物是人非,当年欣赏过自己文字的人,往往作古——卡夫卡一定有这种意思,但他主要不是这个意思。他借曲笔表达自己与世界的互斥。没有希望了,也没有办法的;饥饿艺术家最终饿死了,荒草萋萋,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好像那个女歌手约瑟芬

  不过,卡夫卡,你不会消失。你的梦不会被掩盖。纵然文豪无数,你的继承者无数,你都独一无二。那些人,学你的饥饿,有形而无意——他们没有你这样的纯粹孤独,他们模仿,膜拜,但从未超越,也无法超越。岁月给了小说以诸多的技巧,你的题材有一天会过时,但是你的忧伤和孤独和你的悠悠的梦是一切追索人生的旅客的心声。在夜晚,在雪地,在旷野,在星空下,在月华里,无数的卡夫卡怨尤着。

  昭君不惯胡沙远,

  但暗忆江南江北。

  想佩环,

  月夜归来,

  化作此花幽独。

  终于有一天,名声给了你。请记得饥饿艺术家,请记得伟大的艺术品背后是一颗不被世界容纳的心。请记得伟人背后的落寞。请记得卡夫卡临终前的泪。请记得那样纯净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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