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读后感10篇

发布时间:2022-10-23 14:46:21

  《其後》是一本由賴香吟著作,印刻文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NT$300,页数:25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其後》读后感(一):生手

  邱妙津与赖香吟,一对互文的妙人,一个暴烈而真挚,一个静谧而敏感。前者把痛苦化为柴火,后者把痛苦化颤抖的细流。化为柴火的,过早地烧干了自己,化为细流的,慢慢淌成回忆。 两人驻足的城市也是绝妙的隐喻:巴黎与东京。一个在「大大敞開的」「智性的」巴黎用尖刀刺破自己的心脏,一个在「漫不經心的」「只談天氣的」东京将自己的心永远关进了人生边陲的养老院。赖的文字愈是克制、隐忍、准确,就愈是让人心抽痛:「那種沒有手機的年代,五月離開就是離開了,一點聯絡上她的辦法都沒有。」 这是一本需要沉静下来去体味的书,爱与死之书,破碎之书,索解之书,自省之书。在成为扭结与症状的「自死」之后赖一直在搁置和质疑写作,她也刻意将这种困顿升至另一个更深的层面,但是她自己也说了,这是在「兜圈子」,「沒有生活,就沒有寫作」。一切的逶迤都是对这个扭结的压抑与置换。 她在困顿时期没有明白的是,写作本身并不产生意义感,产生意义感的是促使人选择用写作去言说的那些汹涌而直截的情感,在她终于有勇气直面这个扭结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在此层面上,伟大的爱情,决绝的死亡也许可以成为所谓「人生之意义」,而对于劫后余生者而言需要磨损掉多少心性去承受「其後」的生之磨难——「餘生種種,不見得容易」。 但是她足够聪敏去疗愈自己,虽然这了太久的时间,太多的问询。她最后提到了列维施特劳斯的「生手的天真」,因为她终于明白,对于这一生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手」,都在探险。「那就寫吧!」——这是疗愈的终点,写下这「生手的天真」,写下这「龐大的善意」。

  《其後》读后感(二):其後

  從《遺書》《日記》《手記》再到《遣悲懷》,再來到《鬼的狂歡》《寂寞的群眾》,最後來到《其後》,我似乎一直試圖不停追尋一切關於邱本人以及別人對她的敘述,這個已經成為標誌性人物身上的色彩感染了每一個與她接近過的人,儘管這是篇對賴《其後》的評價,但卻又要以邱作為開頭。

  西川對海子的死說,我們失去了一位多麼珍貴的朋友,失去一位真正的朋友意味著失去一個偉大的靈感,失去一個夢,失去我們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一個回聲。

  初讀《其後》時我的想法也是這樣的,邱最後的死亡火焰燃燒了賴,促使賴一個人孤獨地深入對死亡的思索,邱選擇了巴黎,賴選擇了東京,雖然如賴所說不知為何邱喜歡太宰最後卻去了巴黎而賴喜歡李維最後卻來到了東京,邱的火焰如此耀眼奪目雖然持續的時間很短就熄滅了可我們的眼睛還遺留著那道光線剩下的餘光,賴最後對死亡的探索在《其後》中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她在死亡的深遠處吶喊,邱與她一樣吶喊,只不過她們的吶喊是不盡相同的。

  我在網路上搜索了一張賴的照片來看,雖然我平常無意對外表評價什麼,但相比邱,賴的外表是更吸引我的,可能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個人內心曾溫存的黑暗與外表平衡,而不像是邱照片上內心的黑暗與外表無法平衡的突兀。

  說到底,死對於我們究竟來說是什麼呢。賴的日記「九月二十六日,阿糧的來信:我不知道用洗禮兩個字形容五月的死亡是否得當。認識五月的人,或多或少被她的死亡影響而暫時離開習慣的生活軌道。有些人離開一下子又回到原點,因為生命再不堪其苦,日子總得繼續。有些人在驚愕悲傷中看到自己那份再激不起浪花,和現實妥協的青春,即使偶爾想起那些慘白、不愉快的感情事件,也不願再次掉入悲哀、無力的記憶裡??」想起有一年去大連,爸爸的朋友早上去參加葬禮,然後接著和我們一起玩,那時他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呢?還有一次參加朋友的葬禮,看到很多無關緊要的人來參加,心裡只有憤怒。這樣的心情,對我而言又算什麼呢?

  邱的父親、賴的父親,我又想到了我的父親。他們都是平凡人,又極慷慨地想讓我們在自己的天空裡飛翔。每每看到這裡,想到這裡,我都覺得極其矛盾而又是極其難過的。

  其後,從此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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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後》读后感(三):死亡魔山之旅

  近日隨著駱以軍一系列書目被引進,《遺書》及《手記》似乎成了駱胖《遷悲懷》附屬之物,又被紛紛被大陸出版社付梓印發。我不能說,這到底是業界為一探駱胖哀悼之書究竟為誰而書,還是女同題材活色生香,刺激著他們何其敏銳的頭腦,將這兩書堂而皇之冠上「邱妙津女同系列」之名,好像恐怕世人不知這是「女同文學」。

  而恰又在此時讀到《其後》,又一本悼亡之書——說其是悼亡之書未免過於狹隘,作者賴香吟像極一個堅貞的守護者,在死亡余波轟炸的巨大廢墟中緊緊握住手中之筆,以筆尖慢慢撬開覆壓過於長久的心中巨石,展露出心靈堅韌光輝。所以這更像是一本重生之書,在同路人開始停滯,投降,甚至被烈火吞沒身軀;又或死亡起動其神秘大門,帶走身邊摯愛父親(們)之際,她仍能夠從一幅麻木抵拒寫作的姿態,在巨大的空無之中慢慢恢復寫作機能,殘破靈魂碎片得以在書寫中重新得以修整;確是給讀者涅槃之鼓舞啊。

  死亡魔山壯麗秀美,望去竟是一片青蔥。太宰治與山崎靜靜弋步雨中,玉川上水細窄河川能否承載這兩人靈魂?據稱太宰善泳,能溺于水中抵抗振臂求生的本能嗎?那年游巴黎城中塞納河,沿河尋探策蘭自沉之處,塞納河水靜且冷,亦絕不算寬闊,水底可有星光與貝殼供這個灰髮人之子沉睡?自溺者又如儲君安平,究竟還在流水中像一片落葉順流而下,最終終於洗掉了一身蒼白與殘缺了嗎?

  我在香吟文字之間旅過一趟探死旅程,好像也能再一次感知到彼時最接近死神陡至五月毀朽之心第一現場。而她始終對此是負疚的,她認為最後的齟齬推當時「連棉花糖都能讓她受傷」的五月入情緒深淵,從此五月之死像沉重石塊壓得她口不能言。道德上的潔癖讓她對此事三緘其口,是啊,無論什麽解釋都將再是傷害:彼時成為託付者的她處在風口浪尖,是她在代替死者勇敢堅強的面對了整個生者的世界。而此事最大的受難者難道不是時刻與遺物為伴,行使生命最終盟誓的她嗎?賴香吟小說亦寫得好,她那雲淡風輕底下藏著的孤寂強度並不亞於任何人,但她之前從未提及五月其人其事,避開傷害中心的寫作,誰能說她過得不艱難?

  五月之死成為傳奇,反複被傳誦了那麼久且似乎根本毫無休止之勢,其後時光逾邁幾近二十年,滄海桑田且不遑論,光光記憶中五月容顏始終駐留其鮮活二十出頭,猶帶著幼童式笑靨;而小詠(對,我已經確認,小詠就是賴,香,吟。)卻已被時光打磨,在不斷與死亡相搏之間失掉了青春。書末那段「如果你還在…」,哀慟莫名。我之所以用省略號省卻其中關鍵字眼,無非是這些「大麻小說」的沉溺者絕對都知道的事罷了,何須再述,我們都再清楚不過的了——這假設的頭和尾,我們又何嘗不曾在心裡念過千千萬萬遍。但即使再多重複,我依然感到心靈因被觸動而獲得了療愈。

  死亡魔山終日霧煲匝冢墓认饔缾a不變,其神秘生機永遠無人得以確切明瞭,但烈日靈車始終掛在山頭,一不小心就會燒成灰燼。但此書確確實實帶我走完一遭,又再重見天日,喚之為重生。

  《其後》读后感(四):其后以后.

  過去半年里很少再提筆了,總覺得寫不出什麼新意來,不如多看幾本書。但是,就是忍不住為妙津寫下更多更多。隨便寫一寫,給自己做個記錄。

  也許是對文字承受能力愈來愈強了,這本電子書在實習的時間斷斷續續地看,三天就看完了。閱讀環境非常嘈雜——小孩子的叫聲、大人的喊叫、非洲鼓的聲音一直震動著我的耳膜。但我還是左手托著下巴,不發一語地看進去。大概那是一個不允許哭泣的場合,大概是我的反射弧太長,屬於我的午休開始了,當周遭安靜下來,我帶上眼罩,攤在沙發上,我開始回想這本書里提到的細節,眼淚就一直掉一直掉,根本無法入睡,連續兩天是這樣的狀態。我也沒想到,邱暴烈的筆觸沒有打倒我,但面對賴香吟溫柔細膩的回憶邱過世后十幾年給她帶來的那些不可磨滅的印記和影響時,我卻只能繳械投降。

  太相似了。如果我身邊有一個如妙津般的人,我也會像賴香吟一樣,成為她最好的朋友,而不是戀人。一個月前,那個看完《永恆與一日》的深夜,關掉電腦第一件事想到的是,你看如果你活著就好了,你的愛導拍出了這麼好的電影,你卻再也沒辦法欣賞。而書裡,賴香吟也說,如果邱在世,她們可能會一起去看《永恆與一日》和《地下社會》。而賴又在書裡想到了海子的西川、顧城的姐姐——他們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才華之人隕落,總會有相似的感觸。

  這本書里令我印象深刻的與妙津相關的,包括這些:

  妙津在人前是個非常開朗活潑,而只有慢慢接觸她,才發現她有那麼陰鬱的一面——我們只習慣看到興高采烈的表面,誰又會去關注那個波濤洶湧的內心世界。

  妙津生前去過一趟東京,找賴香吟,結果以不開心的爭吵結束,賴離家出走,邱在賴回來之前,也改簽了機票,飛回法國。(如果沒記錯的話,根據《日記》,當時妙津的心理狀態已經很不穩定了,靠安眠藥讓自己不去自我了斷,沒有想到,這趟旅行沒有給她更多的治愈。)

  妙津自盡前最後一通電話是給賴的,說了很多很多的話,賴插不上話,電話掛掉。賴再打過去,妙津虛弱地說:“你不要再說了。”掛掉。其後不久,賴收到死訊,賴收到一箱箱關於邱的文學遺物。

  賴糾結過,這些日記原稿應不應該被出版,她想到卡夫卡令友人燒稿的事情。但是她認為妙津會想要讓她出版,所以她未來的日子里,一直背負著一切,奔走、出版,來不及捂住自己已經很受傷的胸口。

  妙津爸爸在女兒過世后的生存狀態——默默承受一切,一如既往地溫順,卻永遠忘不了傷疤——

  妙津尸體被呋兀馄什拍軐懰劳鰣蟾妫畎职衷僖踩滩蛔×耍艉埃骸安灰賯λ耍 

  妙津過世十年后,台灣書展,妙津的照片和出現在墻壁的角落。妙姐姐跟她的孩子說:“這是你們的阿姨。”大一點的孩子似乎懂得些什麼,沒有說話。妙爸爸一直在那裡注視著,不發一言。

  病榻上,妙爸爸寫下紙條,給妙姐姐:“你妹回來了。”

  有時候我也不清楚,寫作是拯救了她,還是毀滅了她。

  有時候我會覺得她有賴香吟這樣不捨得她因死亡而文學才華被埋沒掉而一直替她著想、幫她出版的好朋友,真好。

  但是賴香吟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犧牲品,從此以後,她徽衷诿罱驙I造的陰影下,走不出來,心理醫生也無法給她完全的幫助,有勇氣寫下這本書也著實不容易,真是辛苦了。

  「知己是碰着面可以拿彼此生命最深刻、最难堪处嘻笑怒骂,不相见时闭眼又能历历看见对方身上每个伤痕;真正的不忍心吧。」

  《其後》读后感(五):拒绝表露

  我喜欢赖香吟,因为她拒绝表露。表达?或者还拒绝依靠表达获得“治愈”。她说“李維的書如此破題:“我討厭旅行,我恨探險家,然而,現在我預備要講述我自己的探險經驗。”可以容我(也許是膚湹兀┨子脝幔课矣憛捝壳椋液迋畚膶W,但我卻在這本書裡寫到了傷痕。我不相信書寫治療。袒露五月以求自己的書寫治療,一直是我不能同意的,事實上,也沒法這樣做。書寫不是治療,治療的路程已在之前走過,我耗費了多少光陰,治療也未必痊癒,痊癒也未必是原來那個人。某位寫作同業說得比較準確:書寫不能治療,那是本身快要好才能書寫,那是痊癒之前的一個大口呼吸。”

  无论是五月,还是树人,她都不会拿出来给大家说。一言不发的离开日本。多年后跟导师说因为奖学金的缘故中断学业。她提到日本那种内抑的文化,和法国相反的。正像她和邱妙津相反的。

  看她用极有限的笔墨讲日本的时候,想到谷琦润一郎,从他笔下我才对那种“日本味道”有点感知吧。现在又想起东山魁夷,更早以前是他的画给我这样的印象。

  说回这本书。

  那天在晶晶,那家同志主题书店,看着书架,其实只知道陈雪、邱妙津、赖香吟这几个名字。邱的日记太厚,背不动了,没买。不知怎么就决定买赖香吟。那时候忘掉以前在各处零散的看过一些赖香吟写邱的文字,对八卦关系也不明晰也不感兴趣。书只是介绍她怎么重建自我。重建自我,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这几天读的时候才回忆起之前在网络上读过一些段落,比如她带五月家人一起参观文学馆的段落。放在全书中,自然感觉不同。

  五月喜欢太宰,喜欢村上。所以《遣悲怀》也总会提太宰是因为这样吧。我也算因着她的缘故,读了太宰。可是,自读邱开始的一年有余,对“自死”的概念还是不清楚的。对太宰和邱的文字试图去获得共感,但没办法,因为我本身就不是如邱般真实暴烈用尽全力去活的人。(当然我也没能体验到性别认同挣扎)读赖香吟倒是更能感同身受,书中她对树人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像她对邱发火那样发火。

  赖香吟全书中谈及死亡以及对死亡的最后理解让我觉得最紧要的大概是这段“我沒有能力阻擋謊言與傷害於生命之外,沒辦法使事物結晶於至美的瞬間——如果這是你與我,青春之心所堅持要做的——做不到,死亡也不是做到的辦法。相反的,在死亡之後的流水時光,我目睹的盡是變化,滄海桑田,人之變貌與情感的質變,一切不可阻擋,也往往情有可原。夫復何言。取代眼淚與呐喊的是強烈的孤寂感漫天而來,無孔不入,可相信我,心靈有其不死本事,如果你還在,相比能和我一樣,沒什麼好慌張的,孤寂就孤寂吧,與孤寂同在,細看它的模樣,看熟了就沒有什麽好慌張的。”她用了十余年,不仅仅是要接受邱的死亡,年轻时的断裂,对选择生活认同的消亡。她还要接受广义的变化。目睹老人的死亡,默默无声的,这完全和邱离别前突然的电话不同。之后,赖的思考中涉及到了两代人的不同,戒严与解严的两代。幼时的规训与教养存留在父亲们身上。

  由此,全书的主题从接受一个特定事件,到对整个人生有一种和解式的态度。我似乎意识到,那些所谓的对生活的“妥协”背后,大抵隐藏着更深的要义。

  之前读《鳄鱼手记》的时候,有点遗憾自己的大学生活和书里的差太多。而读《其后》才意识到,那里的故事是带有时代感的吧。

  其实我很喜欢开篇那段话:“走到大道尽头,正红色的活动中心,如今看起来,有一种属于过去时代的辉煌。走进去,陈设理所当然已经改变,昔日简单打菜的自助餐厅换成了宛如百货公司里的美食街,餐厅另一头小福利社变成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碰触它的自动玻璃门,便替活动中心开了另一个出入口,取捷通往新建于椰林大道尽头的总图书馆。”

  《其後》读后感(六):《其后》脉络:写给不知邱赖为谁的朋友

  终于买到《其后》!

  也写作、出版过一本散文集的朋友在电话里问我,这是不是人人可对号入座,主角个个有来头的八卦之书。我回头想起一九九五年邱妙津的《蒙马特遗书》,篇首便写明这种种经历要挚友小咏目睹作为〈见证〉,书中详述了小咏在东京求学的诸种背景,沿革多年后进入「科技纪年」时代,赖香吟X小咏成了Google搜寻引擎(估狗大神)上一组自动弹出的关键词。

  书架上的《鳄鱼手记》与《蒙马特遗书》早已换过了三个版本,如今成为仿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红绿版书皮的红蓝版。记得HY师父对我说过,这个封面是她跟印刻编辑讨论出来的。一直到二○○八年《邱妙津日记》出版,中国时报艺文版以大幅篇幅报导,比对赖刊载在印刻文学志的作品〈十年前后〉,确切地证实了邱妙津的手稿由赖保管、整理了这么多年。手稿文字一字一句均由她在键盘上敲打成书。不算邱迷的我,也印象深刻地记得在邱的短篇小说集《寂寞的群众》(1995)中,赖香吟跋〈蓝色时代〉里追忆挚友邱妙津,后来又成为序邱妙津日记里的话:「知己是碰着面可以拿彼此生命最深刻、最难堪处嘻笑怒骂,不相见时闭眼又能历历看见对方身上每个伤痕;真正的不忍心吧。」

  邱赖两人的情谊火苗,在邱逝世之后继续以作品问世的方式燃烧着,彷佛柴薪堆栈的营火在灭灰之下余温残留,继之以读者们的阅读与传颂,好像张爱玲跟胡兰成的传奇或张爱胡说。邱的文字是狂放的,那些不假修饰的坦露书写曾经给低调的赖带来许多困扰,在《蒙马特遗书》里面作者在东京段落里提到小咏是这么说的:「若非身体,我是不能体验到她是谁,她是如何在爱着我,我之于她是甚么意义,懂得最核心最重要的她是如何地纯洁、脆弱,美丽…」(页88)

  多年以后,宛如巴赫汀对话理论般所说的,一直沉默不语的赖香吟才以独白方式写就了《其后》这本书,诉说五月(邱妙津)死后的余生故事,这个她一直没有办法向她人、向精神科医师开口倾诉的黑洞。在捷运上狼吞虎咽地把没有连载的篇章看完,还说不上来读了这本书的感想是甚么。但话说回来,我又说得出来看了其它书的感想是甚么吗?如果说看完整本书有甚么小地方像是疑问得到了解答的话,那就是「用典」:关于书名《其后》是否是向日本文学家夏目漱石的作品《其后》致敬的同名之作。

  许多人认为已经说过的故事,何必再说一遍,但旧题新赋是许多文学创作的主题,颇有向前作经典致意的传承之意。夏目漱石原著《其后》,后改编电影,由森田芳光导演,默林茂配乐。文化评论人迈克曾为其撰写电影评论《此情可待》,高度抬举其美学地位,「不必怀疑,作曲家肯定也念念不忘《其后》那股百合的幽香,在雨中,一把伞下的那两个缠绵的人。当年他为他们谱的一支天鹅曲,最末的句子几个音符踌躇着,无事找事就是不肯完结。到底找个借口,又再娓娓说一遍。」 在森田芳光的《其后》中,极力刻划一个帝大文学系毕业的富商之子长井代助(松田优作所饰),辩证爱的纯洁与压抑、懦弱与勇敢。刚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认为代助在观众的解读下,一定会被认为是一个懦弱的人,因为他不但游手好闲、靠家人支持经济,而且迟迟不肯对自己暗恋的三千代(藤谷美和子饰)告白。无论内心是否有波涛汹涌的情意,他宁可隐忍,甚至爱与性分离地与艺妓寻欢。但另一方面,他又将三千代推崇为圣洁的百合花,神圣不可亵玩,其情感纯洁之至。最懦弱的人会有勇敢的表现吗?这是一个矛盾对反的说法。但代助又诚实地在父亲与哥哥面前,承认自己与他人妻子的不伦(爱慕),立场坚定地彷佛万夫莫敌一般。说到底,代助到底是一个只被自己无谓的坚持所困扰,不肯放自己一马的人,还是一个铸造爱情神圣性的美学家呢?我私心地想,当赖香吟借用了《其后》的典故,娓娓说起五月死后余生故事,她便是把自己放在代助的位置上了。以数万字的篇幅来写一场死亡,一个咬着牙度过十三年仍然无法愈合的伤,这不也是一个无法放过自己的人,才会写成的一本书吗?

  在〈先生せんせい〉這個篇章中,賴香吟憶起日本求學時的兩位指導教授,以及她和五月(邱妙津)分別留學東京與巴黎的文化調性基底不同。在谈及所谓日本内蕴性格时,赖香吟这么说:「最早为日本人织就了小说写法的夏目漱石,读西方小说常为其间的男女情话过分露骨、放肆和直来直去而惊叹,在他自己的小说里,主人翁即便想对恋人三千代表白,仍然坚持『用平常的词汇已绰有余裕』,日复一日缓慢推进、微幅起落的心境,写了十来个章节,仍然什么悬疑或高潮都没有,忽而主人翁却一转而坚定明白:关系已经进展,爱的火焰已经燃烧过了;没有语言的直指,显露出来的往往不过脸色的变化:苍白、红扑扑、发青、难看极了。」严格来说,赖香吟没有说过邱妙津是她的前女友。甚至在这样自剖独白里,也没有多加着墨(又或者已经被他人说得够多了)。〈其后之二〉只是说:「五月的自杀,之于我,其作用力却不完全相等于同志故事的悲欢。比起一桩情事破裂,爱人离世,一种对象明晰、疼痛确凿的哀伤,五月之死使我临到的是一个年青时代的提早终结,众多信念的挫伤。」(页 123)林俊颖推荐本书时说,这是一本季札挂剑的用心如日月。作为读者如我,如果要在这本书里找八卦,那真是大大地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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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後》读后感(七):从此以后——赖香吟《其后それから》

  2011年下半年,我动身去台湾。熟悉的朋友问:又去?不熟的朋友问:台湾?我做事不喜解释,随便找些简短而顺口的理由搪塞过去。心里倒是清楚,已经研二了,要为毕业论文找到明确的主题与材料

  并不是没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构思,不过,模糊得很。更多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不要些什么;要什么,不知道。彼时我的同学无论是关心大陆“新时期”文学的,还是关心穿越玄幻小说的,都对自己的话题渐渐说得有板有眼,而我还曳尾于涂中,一把抓瞎。

  一学期“在场”于台湾的学界,收获了一些新颖的材料与观点。“该”写什么,“能”写什么,大陆还是台湾,我在心里反复评估。模模糊糊地,我感觉得到合适的选题对自己的重要程度。题目能选定,之后的思路就都能提溜起来,一顺百顺了。

  这样迷惑而不知所以的人,在台湾一学期,终究打捞了些什么。直到我离开台北的时候,来自最新一期《印刻文学生活志》的消息:赖香吟的全新作品《其后》,即将出版。

  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到最后一刻,它才出现啊。起初我并没往自己的硕士论文上想,而是惊讶:咦,有这样一本书?

  我之前文章里的记忆有误。赖香吟我一直知道,邱妙津的手稿遗物交给她,《邱妙津日记》是她编辑,我不会不知道这样重要的人。她语焉不详又着实有内容的《忧郁贝蒂》(“邱妙津”在此文中以代号“C”出现),我也老早读过。有没有坐实地知道她“是”《蒙马特遗书》中的“小咏”,大概也有。只当是无谓的八卦,从没留意。何况,“小咏”是她又如何,不外乎文学上一个真身隐去的人物,这么多年了,难道她会出来说话?

  还真是。这也是听闻《其后》出版,我的第一反应。现在想来,当时的心情有一点类似听说张爱玲的《小团圆》出版:真的?都这么多年了?回应了《今生今世》?

  一如赖香吟的《其后》回应了邱妙津的《蒙马特遗书》。——此处并无情事之间的比附,而是关于写作者,如何在时间的长流中拿回自己的话语权,不再是沉默的被描述的对象。

  事中的我未必明白,或者能感觉到这样的幸福,现在想来,毕业论文,也是一场小小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汇聚。很感激赖香吟,我的研二下学期,《其后》出版。刚刚好,提供给我崭新的材料。

  听闻很多人读《其后》读得大哭。我很少哭,木然得很。以前在成功大学,苏伟贞老师一次上课讲平路的《玉米田之死》,不动声色,语调柔和。课后,同一课堂的大陆交换生,一位清华的女生跟我说,她听得泪流满面。——我坐在前排,不知道后排许多女生都哭了。

  我知道的是《其后》震撼到我,读着读着身体就坐直了,想要起立。究竟震撼里有些什么,说不清楚。同性爱恋并不是我注意到《其后》的出发点,然而,它一开始吸引到我的,是这句话:“她不以为人与人的情感需要因为性别而有那么大的画地自限,因此五月问题没有惊吓到她,甚至她有时以为五月放大了情感的痛楚,而把自己陷入痛苦自残之境。”——在现今的台湾社会当同性恋很苦么,她们那个年代,“同性恋”这个词都没有。

  我首先好奇的是如何追忆。“追忆”一词再缩小,变成如何“悼亡”。《其后》里有两次至关重要的死亡:年轻时朋友的自杀;以及十数年后,父亲的死亡。第一次死亡,让人失语、封冻自己;第二次死亡,生命再度降临的无可挽回的缺憾,作为小辈的她,在念及父辈的承受之时,将自己敞开。

  赖香吟用词准确,字字有骨。归根结底这书并不是关于邱妙津,而是作者本人的“幸存”之路。幸存,这词好重。逝者已矣,生者尤该好好存活。年轻的静止的尸身,和老去的走过艰难险阻的人。这一路并不是没有怨、恨、悔。十七年后,赖香吟说:“我已经‘好’了。”

  《其后》的时序跟着作者的人生足迹,走上一轮。最末引用了李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的话:“把所有这些情感结合起来的,还有一种可以称为是最真实的、人类爱情的最感动人的表现。”——所有的脆弱、袒露,所有的丧失、剥夺,连同所有的善意与天真,《其后》总而汇合,悼亡到这一步,已经不再执固于失去还是得到,而是统而观之的,用大词来说,“慈悲”;用小词来说,“柔和善良”。

  上天降下那样子的试炼,是要教人开出怎样的花朵。暗夜里,并行前进却互相看不见的人生中,很多人都默默遭受了这样那样的变故;而写作者将这些讲述出来,代更多的人发声,文字作为照亮夜空的光线,让人们看见彼此。乖觉的时代,易受伤的个人,人生埋下的算计。书里有这样的话:“祝福,之于我,那是不可能了,但我仍旧祝福你,你们。”

  邱妙津的《鳄鱼手记》里没有提赖香吟。《蒙马特遗书》里,“小咏”的地位显露出来。邱的热情与孤注一掷,绽放了,也便燃尽了。赖则理性而独立,原本是个足以保护自己的姿态,却过早地卷入朋友的死亡,生活因之震碎,青春骤然闭阖。用这么多年,把碎片捡起、拼合,不再逃避与绕过。

  《其后》是小说。为何以小说视之?因为它得了例如“长篇小说金典奖”的奖项?在赖的写作中,小说散文文体模糊,本是一大特色。说到底,这部作品,重点不在于如何“真实”地再现曾经的事件,补全死亡的细节;而是关于幸存之人如何“讲述”。青春、校园,放进来;恋人、朋友,放进来;那个年代的地景、文学、电影,放进来;以代号出现的各色人等:同学、师长、心理医生。——以这样的形式诉说,无法被视为据事实录的回忆录;那么,《其后》作为小说,虚构点在哪里?——死亡本身,对于生者来说,就是一个虚的经验哪。活人哪里死过,看着朋友的死亡,千真万确,无可逆转,想尽办法去理解去接近,却永远抵达不了。

  “樱花季节,花飞漫天,死亡黑影相随”。写论文时,我心里总浮现书中这句话。樱花季节,说的是邱妙津挣扎着病体,从法国到东京去看她,并受到了她的照顾。《蒙马特遗书》里有记载,《其后》里也有。我不是邱妙津的理想的读者,年纪轻轻就死掉,我觉得很美,翻开《蒙马特遗书》来看,却觉得不美。以前说过,《蒙马特遗书》最让我觉得好的片段,来自情欲描写和结尾的面对死亡的静谧。然而,对照《其后》,《蒙马特遗书》里,倒也出现了我遗漏的闪光片段:

  (想亲你一下。)我很小声地说。

  (好啊。)

  (可是我不敢。)

  ——东京,春暖花开的时节,年轻的她们坐在温暖的寿司店里。“不敢”的人不久后死掉了,“好啊”的人不得不扛起整副担子,在时光里走下去。两人最后时刻的电话:“这是不行的,我一个人办不到,办不到”,将死之人说:“你办得到的,你办得到的”。——从此以后,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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