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先生很高兴,因为今天晚上,他就会看到阔别一年的妻子。一年三百六十日,他们倚河以望,茫茫星汉阻隔了彼此的身影,却无法切断彼此的相思。是啊,就在这个相思成灾的七夕之夜,他们将迎来一次短暂的重逢。为此,牛先生还特意喷上古龙水。香水的芬芳在房间蔓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在千里之外,又仿佛在咫尺之间;这种感觉恍如隔世,又宛若昨天。对着镜子,望着自己如同鬼斧劈出的脸庞,在岁月的轮回中益发粗糙,隐约透射出一丝坚毅和自信。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人间那片曾经耳鬓厮守的田园:牧歌曼曼,机杼唧唧,炊烟袅袅,溪流孱孱,夕阳一方独醉。只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幸福如同流星一样短暂,转眼就是分离。“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这一别,银河划破长空,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长袖善舞的云衣,遮蔽着妻子美丽的面颊……
(二)
彼岸,织女对镜梳妆。一年一度的相逢让她心潮澎湃。又是一个四季轮回,她总在不停的织布,不舍昼夜。布丝游走于指尖,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织布还是编织相思。箱底的布匹已积了一层又一层。她掐着手指,一边扳数重逢的日子,一边冥冥自语:斗转星移,夏暑冬寒,浩渺相思,天上人间。在流年偷换中,她沧桑了容颜,却学会了坚强。“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曾经梨花带雨的天空已挂满灿烂的彩虹,化作从容的云淡风清。年轻的时候,她没有忧虑,也未曾对天盟誓。因为她从未听过,谁会欺骗一个纯情少女,或者,结合还需要诺言的仪式。即使有一天,她行将老去,迈着蹒跚的步伐,也终究会有一个男人走过来对她说:我始终认识您。那个男人,就是牛郎。
(三)
七夕之夜,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望着踏过鹊桥相会的牛织,人间有太多嘘唏。都说相爱的人要在一起,长相厮守,同穴化蝶才是最美的结局。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时时遭遇别离。牛郎与织女,是长久的别离让短暂的相会弥足珍贵,还是因为曾经的相守已将幸福消耗殆尽,不得不忍受长久的痛苦?上帝是个不负责任的木匠,总会把人劈开,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寻求失去的、原本属于自己那一半。上帝又是个公平的法官,在赋予人们一定幸福的同时赋予相同的痛苦。就如牛郎和织女织,尽管他们一年一会,但绵绵无期,直到世界末日。而人间的情侣,即便“百年好合”,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多个日夜。不错,相对于日月,我们的生命何其短暂;相对于蝼蚁,我们的生命又何其漫长。那么,漫长和短暂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在庆幸相濡以沫的时候,爱情却风化成石头;我们在叹息牛郎织女相望于银河的时候,爱情已然酿成最醇香的琼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四)
人世间也阻隔着无数银河。在短暂而又漫长的日子中,太多太多的人风中守望。从华灯初上到午夜梦回,从宾朋满座到曲终人散,重新回归孤独的灵魂。一个人,一杯水,一抹泪,一个夜。长长的影子拉起长长的相思。我们都在寻求灵魂的最佳归宿,因此,不要错过深爱的人。天南海北,川东蜀西,尽管暂时分离。只要彼此坚守,定会铸就成坚定不移的磁铁。浪迹孤城,形单影只,一切仿佛烟云,注定漂散。但正如许巍所唱: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漂泊。
“缺月疏桐两相望,寂寞沙洲不再冷。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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