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90年代,是中国武侠作品全面兴盛的时期,无论是金庸、古龙的新派武侠小说的流传和改编,还是武侠影视作品的繁花似锦,都让彼时的华语影视圈炽热地燃烧着武侠热,每一个从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国人均曾被那片自成一体的江湖情怀感染过。
上世纪90年代后期,虽有《卧虎藏龙》的偶发亮点,但中国武侠则进入了全面衰退的时期,新千年之后武侠小说作家后继无人,而武侠影视作品则开始不成体统、不得精髓,甚至成为圈钱之地。
这个远了江湖、淡了狭义的时代,从来不是武侠最好的时代,近年出品的武侠电影或者剧作都承载了太多的敷衍了事和莫名颠覆,大环境下的江湖传说已远把悲怆和惆怅浓缩为娱乐至死,而上周刚刚热播完的新版《天涯明月刀》便真切体现了江湖已远的时代。
和古龙无关
湖南台出品的40集古装连续剧《天涯明月刀》,貌似改编自古龙的同名小说及系列之作《边城浪子》,延续了原著中傅红雪与叶开相识、为父报仇等主线情节,不过在其基础上进行了无止境地颠覆,无论是人物性格还是剧情发展都和古龙已经完全无关。
一向在古装剧中有上佳表现的香港演员钟汉良,此番挑战经典人物傅红雪,编剧和造型师一起将原著中的阴沉、冰冷、瘸腿的羊癫疯患者,一举变成了腰不酸腿不疼话又多的黑脸少侠,其无人能见的标志性断刀也变成了明晃晃的花刀,在镜头前绚丽地舞来舞去。傅红雪身上宿命的悲情色彩,顿时被洗脱,代之以一种怪诞的愚蠢和窘迫。
台湾小生陈楚河则出演了叶开一角,开场时的洒脱略有神似,但紧接着动不动就迎风流泪、时不时就洒出一把小李飞刀,且命中率极低,更如脑残粉一样跟着傅红雪到处飞奔,被网友吐槽为:“双男主有搅基嫌疑。”
而一干女角和配角还进行了更大程度的改动,傅红雪父亲易名、女主角从翠浓变成周婷和明月心、向应天成最大反派等,更混搭了如堕入崖底获神功、六大门派开会等类金庸情节,可谓处处令武侠迷扶额称奇,更别提那些智商被吃掉的圈套、逻辑被吞噬的神展开,带来了别样的喜感。
即便如此,《天涯明月刀》倒也不是武侠风味与风骨全失,但它不考究和弱智的程度几乎到了可怜可爱的程度,更像是八九十年代看完了万人空巷的武侠电视剧,孩子们聚众跑到街口,一起学着电视里的大侠,(电视剧评论)摆着夸张的姿态、编着不合理的剧情、念着做作的台词,诉说着天真的理想。
其实,它只是燃起了对老武侠无所依的惆怅感。
和时代有关
其实大幅度的改编在武侠影视作品是颇为常见的,徐克的《东方不败》就和金庸原著关系甚少,并非遵从就能铸造经典,况且古龙作品一向是影视改编中最困难的一道奥数题,他喜欢使用“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死的,他会发出怎样的刀”之类玄乎其神的形容,镜头很难去精准重现那些“白光一闪”的瞬间,这似乎也给了动作偷懒、特效发力的机会。《天涯明月刀》中几乎所有动作场面都是摆几个简单姿势便直接用特效解决。如果说这是对古龙的武侠动作无从表达的缘故,那么近年内大小银幕上多数武侠之作也过分泛滥的使用特效代替动作,这更让90年代流传下来的浪漫的武侠动作美学消失殆尽。
或许,有些浪漫美学和江湖奇想终归不能在新时代被延续。随着受众群体的变化、武侠文化的衰落、新兴电影人理念的变化、动漫超级英雄体系的入侵,国内的影视圈一直在谄媚新生代、效仿好莱坞、研制新概念中出品着新武侠之作。从《英雄》归于庙堂的反武侠主题,到《龙门飞甲》残存无几的上世纪情怀,再到如今《四大名捕》中令人瞠目结舌的混入超能、僵尸、玄幻等西方元素,武侠不再代表“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的精气神与价值观,而成为重新包装与成全大视效、大明星以及大收益的噱头载体。
这仿佛是时代变迁后无奈的大势所趋,所以即便吐槽不断,《天涯明月刀》依然收视暴涨,甚至有人也怀疑,新时代的武侠是否会延续着这样的路数下去?每一个人物都很颠覆,每一场对白都很现代,每一段爱情都很琼瑶,每一个动作都很魔幻,每一出情节都很混搭——最终带着点对过往的致敬和尊重,告别荡气回肠,进入全身心娱乐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