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之于我是有独特意义的。在初二读到这部小说,个中情结难以一两句话说明,往大了说,这本书对自己的性格都有影响。于是在看过电影版过后,难以避免地拿它与原著作各种比较,越是失望,越是想把小说重新捧在手中重温。当年在贝塔斯曼邮购这本书,书友会引用的评价是——“百分百的恋爱小说”,这句话貌似经常被用来定义它。而实际上,《挪威的森林》之土壤远大于此。
看这部电影,也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契机,想想心目中的直子与绿子应该是个什么样。菊地凛子未免有些老气,虽然尽力在演,却终究让人觉得游离于情绪之外;水原希子的外形真的很符合我心目中的绿子形象,尤其是那迷人的微笑,然而她演绎绿子的方式却让人失望,再加上剧情的大幅删减,让最后渡边的那句原著中并不存在的“我爱你”更加无力。
时隔七八年再回头看这部小说,当初很难理解的直子形象终于变得清晰,她在这一群对生活无望与恐惧的人中间,是走得最为艰难的一个。她没有轻易跟随木月轻生的脚步,她努力地尝试过回归生活,最后拼尽全力。渡边对于她是一个多么复杂的存在,他是她的希望,却也是她痛苦活下去的羁绊。在《挪威的森林》中最喜欢的是绿子。电影中失败的诠释几乎毁掉了这个角色,绿子表面上看起来如此的随性所至甚至有些放肆,几乎走到了与直子相反的极端。正是一个无比“鲜活的生命”。影片中将绿子的戏份大面积删减,小林书店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场景被直接忽略,非常多的对白被截去,对这个角色的塑造造成极大的伤害,绿子就应该是那个准话痨,不分场合地点地与心爱的人大肆讨论性幻想与黄色影片的女孩。电影里,这样一个让人不得不爱的绿子消失了,小说一半的乐趣不见了。那位充当喜剧角色的“敢死队”,也只有惊鸿一瞥,小说大半的魅力被削减掉。
那么剩余的大部分发挥的空间被怎样利用了呢?陈英雄使用了一个让我观片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方式——无尽的行走。包括渡边去绿子家,直子向渡边讲述自己与木月的过去等场景,演员都在不停地、急匆匆地走着,镜头非常耐心地一路跟拍,镜头里的人都显得很焦躁不安,似乎在发泄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陈英雄可能急于为60年代挂上标签,集体性的迷茫,焦虑,孤独无助。越战与日本因此而掀起的罢课风潮也在前半段被再三强调。这也是我对影片极度失望的一大原因。因为在原著中,村上春树采取的与之大相径庭甚至截然相反的态度,村上在小说中并没有强调时代,甚至在虚化时代,渡边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对时代浪潮怀着的是一种不在意的态度。小说整体的氛围也不同于电影中若干场景那样焦躁不安的气氛。渡边与绿子在小林书店的谈话,多是轻松而包含趣味(甚至有些恶趣味)的,即便是直子告知渡边她与木月的过去的一段中,气氛也只是感伤而不悲痛。整部作品对应的是一种伤感而又略带慵懒颓废的气质,主角们大多是坐在关板的书店或躺在温暖的草地中不紧不慢地谈话,而不是电影中的焦虑甚至有些慌张。
剧情被大肆改动对影片与原著的伤害是如此之大,多个让人心醉乃至迷恋的片段都不复存在。性在《挪威的森林》中是个不可不谈的话题,对于直子,性障碍如同一个符号,烙印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脆弱与执着具象化。而月光下直子褪去衣衫的段落,单独提出来都是一件艺术品。影片中将这一段落直接删掉,引人扼腕。绿子与渡边在小林书店的所有段落都不见了,绿子不再话痨了,不必多解释。而玲子这个重要角色也面目全非,她的过去完全被掩盖,使最后她与渡边的发生关系让人无语。原著中玲子弹满五十支歌后对渡边说,“跟我做那个吧”。渡边回答:“不可思议。我也在想同样的事。”这是种非常值得玩味的默契,其后的段落也带有一种奇特的情感。而电影中渡边却两度向玲子确认“你是认真的?”。完事后电影里的玲子竟然像个嫖客似的对渡边说:“终于找回了七年前的青春,谢谢你。”这成什么了?!导演对原著情绪的伤害一直延续到影片结束。另外,渡边在海边为直子的死纠结的段落未免太长。
改编文学作品的影片,最为保险的做法是延续原作者的精神,导演甘于做一个单纯把小说影像化的工匠,这样做或许会遮掩导演的才华,但对原作是一种最大的尊重。然而在《挪威的森林》中,导演陈英雄的倾诉欲明显很强,在影片中注入了很多个人的想法。在我看来,对影片的伤害多过贡献。陈英雄在叙事上似乎在追求一种碎片感,多次的闪回与突然的切换场景,还有少量对比蒙太奇的应用。或许符合他自己试图营造的氛围吧。
似乎还有话应该说,但这部失败的改编已让我失去继续分析它的动力。下部《挪威的森林》电子书,看过之后,如果有空再来吐槽一番吧。
《挪威的森林》:你拿什么找回我们的过往 作者:扶桑之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