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故事,早已家喻户晓;卧薪尝胆,也是人人皆知。尤小刚的中国“四大美女”秘史系列,从《杨贵妃秘史》开始,在这部《西施秘史》中又有了新突破。政治与爱情、国家与家庭、英雄与美女、忠诚与坚贞、侠骨与柔情相互交织、纠结、冲突,在春秋战国吴越战争大背景上,演绎了英雄气与儿女情相互辉映的乱世佳人传奇,用一出悲欢离合、披肝沥胆的美人计,一方面突出了好男儿忠君保国的铮铮铁骨,一方面更是讴歌了奇女子义长情深的冰清玉洁。
这部电视剧以历史记载为基础,进行了大量的虚构、想象和改编。讲述绝世佳人西施,在春秋战国吴越之争的刀光剑影中,为了自己所爱的国家,也为了帮助自己所爱的范蠡实现其报国复仇梦想,被迫放弃爱情担负起潜伏敌国、取悦吴王、救回勾践的使命。传说中的“病西施”,在这部电视剧里楚楚动人、表里澄澈,是对长期以来的西施传说的颠覆。在勾践卧薪尝胆的漫长岁月中,西施和另一个多情美女郑旦,夹杂在志得意满的吴王夫差、卧薪尝胆的越国之君勾践、雄才大略的范蠡之间痛苦挣扎,谍中谍与情中情,扑朔迷离、花明柳暗,最终当越王勾践和他的重臣范蠡、文种殚精竭虑、兴越灭吴之际,西施、郑旦,以及项羽式的英雄夫差,都先后走向深渊。无情的政治争斗成为有情个体生命的坟墓。不仅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且多少刻骨铭心的爱也都在历史滚滚洪流中成为千古绝唱。
西施、夫差、勾践、范蠡、伍子胥等等重要人物,都有历史记载。例如剧中主人公之一范蠡,陪同勾践夫妇在吴国为奴三年,与文种忍辱负重、运筹帷幄,成就越王霸业。据记载,他为实施灭吴战略,跋山涉水,在苎萝山浣纱河说服德才貌兼备的西施献身吴王,最终让夫差在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中失去了江山社稷。这个故事,构成了《西施秘史》的故事主体框架,同时,创作者又合理虚构、大胆想象,完成了对人物关系和命运的艺术重现。特别是吴国朝野上下、宫廷内在的各种人物关系、故事细节、戏剧冲突,大多是创作者的想象和创作,即便是夫差在刚愎自用的同时怜花惜玉,勾践在卧薪尝胆的同时心狠手辣,范蠡在忠义柔情之间优柔寡断的性格刻画,也与历史记载未必完全吻合,而更多的来自于创作者的艺术塑造。在这部剧中,虽然有郑旦工于心计的后宫斗争的描写,但西施一以贯之的大情大义、忠贞不渝,不仅是整部电视剧的核心人物,也成为电视剧表达的核心价值观:女性、感性、个体、情感,成为对历史沧海桑田的试金石。在那些恢弘的历史天幕上,帝王宫阙早已灰飞烟灭,唯有感性生命通过艺术作品流传至今,影评网让观众追忆着逝去的一个个鲜活生命。卧薪尝胆的政治故事,在这里便成为柔肠寸断的爱情故事的背景和伴奏。
应该说,电视剧所体现的这种价值观,具有人文主义背景下的现代意识。个体生命、个体情感,受到尊重、重视、爱护,这是现代文明意识的伟大进步。也恰恰因为这种现代价值观的传达,成为不少观众特别是青少年观众能够接受这部电视剧的原因。历史不过过眼云烟,但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的鲜活感情却能穿越时空,在不同时代找到响应和共鸣。其实,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各种后宫题材、穿越题材电视剧能够得到青少年观众认可的重要原因。当然,当一些所谓的穿越或者后宫作品,不是一种审美观照而是一种商业噱头,过多地去渲染郎富女貌、权高位重,过多地去展示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则必然导致这类题材的作品走向品位低下、观念朽腐、风格媚俗的危险。所以,对于艺术美学来说,没有缺乏审美的题材,只有缺乏审美的态度和能力。
《西施秘史》的演员阵营看起来并不显赫,其组合主要来自港台和内地。吴王夫差、谋士范蠡和越王勾践分别由马景涛、陈浩民、马德钟饰演,而几位女主角“西施”邬靖靖、“郑旦”赵志瑶,还有“王后”、“雅鱼”等角色据说也都是在校90后学生。她们豆蔻年华的年龄倒是与历史故事的真实更相仿。有人评论说,西施的清纯,郑旦的明艳,卫姬的妩媚,王后春蝶和雅鱼的正室范儿被这些年轻演员演绎得别具一格。事实上,年轻人担纲主演,虽然多了些清新之气,但也少了些刀刻斧凿的层次和力度,这些青年演员在扮演历史角色时,人物心理刻画不免还有些青涩浮浅。当然,在当今内地演员价格飞涨、明星演出投入不足的大背景下,启用青年演员,既是一种经济选择可能也是一种人才培养模式。不依赖现有的资源而是努力创造新资源,是制作方的策略也是一种创作生产的自信。相信,《西施秘史》仅仅是开始,这群演员将来还有进一步提高塑造和刻画人物能力的空间。
“秘史”一直是尤小刚导演近年来的创作品牌。《孝庄秘史》、《皇太子秘史》、《杨贵妃秘史》这一系列受到不少观众认可。尽管秘史之“秘”,有时难免会让人产生猎奇、八卦、故弄玄虚的质疑,但应该说,尤小刚的“秘”更是一种创作态度,他试图旧瓶装上新酒,从忠孝节义的正史叙述中,用艺术的方式去还原和想象那些被淹没、忽略和抹黑的个体情欲、生命情热。如果说当下的不少所谓古装历史影视剧,是在用胡编乱造架空历史的话,尤小刚似乎更喜欢用个体生命的情热填充历史,让冰冷的历史记载转化为温暖的历史体验。这也是这批秘史作品能够引起当代观众情感共鸣的真正原因。《西施秘史》旧瓶装新酒,随着西施、范蠡在银屏上消失,这个乱世佳人的故事留下的则是观众对历史上的生命、爱情、情义、忠诚的追忆和回想,也是人们对生活现实境遇、困窘、迷失的反观和超越。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尹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