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具希世俊美,秉绝代姿容,禀才情,擅音律,是大观园内真正的诗人,是唯一一个集性灵、才气、聪慧、高洁、率真、善感、纤细、风流于一身的女子,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了诗的美丽与人性的纯洁。
其实黛玉是幸运的,幸福的。虽然她命薄若斯,虽然她泪尽而逝。但她仍然是幸运的,幸福的。
她是一个世界,从她身上,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成长,达到完满状态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一个隐喻,一个关于女人、关于人所能达到的理想状态的隐喻。
逃离阉割
林黛玉幼年就母亲亡故,父亲又将她送入贾府。那时,她年仅六岁。这就造成了她人生的无根性、漂泊性。因此她才会在咏絮词里叹道:“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手指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然而,正因此如此,她才幸运地逃脱了封建社会女性被阉割的命运,是她后来得以自由、完整成长的前提条件。它在客观上促使了黛玉命运向传统女人命运方向的偏离。父权的空白使黛玉反而得到了自己。她可以自我完成,自成一体,自为海洋。
而贾母的疼爱与贾府的特殊生活环境,是黛玉得以自由、完整成长的后期条件。她有着贾母的庇佑,又有着独立的私人空间,实际上她从人身到精神都是一种相对独立的存在。她在无意识中逃出了被阉割的命运,恰似一只漏网的鱼,在汪洋大海里自由地翱翔。
才华横溢
正是在这种自由的环境中,黛玉才更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个性、才情与诗才。她似仙子般轻盈,如洛神般飘逸,敏捷直逼谢道韫,清新犹如李清照,高洁堪比陶渊明,她自怜,幽怨,娇俏聪慧,有着风流的诗人气质。《葬花吟》犹如杜鹃啼血,一字一句都由她特定的身世,特定的心情,特定的环境中自然流露出来的,都是她心头的泣诉。《题帕三绝》则是泪眼诉说了她与宝玉之间的默契与情感的沟通,内心秘密的直接袒露。《咏白海棠》则展露了她心慧言巧,敏感纯真的气质。《秋窗风雨夕》是她内心苦闷、孤独、复杂的真实写照。《咏菊》三首则是她恣情任性、孤标傲世、高洁素雅的大胆表露。《桃花行》是她感伤时世、忧伤急痛的哀音。《五美吟》是她渴望自由、保全自己的强烈心声。她的诗吟咏着她冰清玉洁的节操、孤高傲然的品格;她的诗映现着她纯真诚挚的灵魂,也为她美好的形象上了一圈诗意的光环。
贴心婢女
聪慧娇弱的林黛玉身边因为有了“一片真心为姑娘”的紫鹃,生活更加惬意与温暖。紫鹃生来松柏禀性,忠诚待人,聪慧可人,时时“度其意”,是黛玉的知心姐妹。她倾心尽力照顾、服侍黛玉,温暖着她病弱的身体和客居的苦情,而且机智果敢地“暗暗筹画着”如何促成宝黛的婚姻,侠骨柔肠,溢于言表。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性格孤洁而娴静的丫头,潇湘馆才更像一个自由的天地,黛玉寄人篱下、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心才渐渐地被暖化,她率真、素洁的个性才得到更淋漓尽致的展现。
知心知己
宝黛的爱情悲剧,似乎从一开始就渲染着一抹“宿命”的色彩,“以泪偿灌”的传说,虽蕴藉着命定的哀音,却渗透着浓重的感情色调,别具一格,别开生面。黛玉的内心世界比别人要丰富,比常人更敏感细腻,加之以她飘零孤苦的身世,寄人篱下的无依,又要时时刻刻警惕着与宝钗等竞争宝玉的爱情,使她更加抑郁,本就丰富善感的内心难以负荷。但幸而,她虽生存在这样一个污浊滚滚的世界里,仍有一个知心知己——贾宝玉,时时关心着她,体贴着她。宝黛之间复杂细微的感情纠葛,显示了一种至情至性的境界,升华出情之美感。他们从小儿女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渐入爱境,无论是生活还是内心世界,虽琐碎细腻却真实感人,有喜,有悲,有口角,有猜疑,有试探,有“半含酸”,有“悲寂寞”,甚至于“情重愈斟情”。但他们始终是两情契合,渗透着思想、志趣与精神格调的和谐一致。
黛玉是性格孤傲、鄙视一切,尤其反对俗世的仕途经济,反对侯门公府所见的一切鄙俗。只有具有同样思想性格,同样才华秉赋,同样反对仕途经济,向往着朦胧的清净理想世界的宝玉,才是她真正的知音。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龌龊的现实世界使黛玉心生厌弃,她终于为宝玉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还清了她的宿债,完成了她来到人世间走一遭的宿命,终于泪尽而亡。但黛玉一身风仪,锦心绣口,即使是死,也是满怀着宝玉对她深切的爱意。虽然,她离开了这个让她既留恋又厌弃的现实世界,但她仍然是幸运的,纯洁的,踏实的,在即将离世的那一瞬间,这朵“风露清愁”的芙蓉花散发出最清幽的芳香和最动人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