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贫穷的年代,人身上常常寄生一种叫虱子的小虫子,虱子最爱人穷.人穷得吃不饱穿不每一只小虫子都泄露了乡村的信息。
蚯蚓在泥土中流动,蚯蚓是泥土中的鱼。小孩子捉了泥土中的鱼到小石潭中去钓水里的鱼。农夫的镢头掘进土里,翻起来,把一条蚯蚓弄成两截,一截死了,一截还可以活下来。
肥沃疏松的泥土是蚯蚓舒适的家园,但再板结瘦硬的泥土蚯蚓也会穿过,也会把它弄得松软,蚯蚓以泥土为食,又排出更细的泥土.它无足而走,留下的道路象是战时的地道,和平时期的地铁。
蚯蚓知道村子哪块地好,哪块地坏,谁爱用农家肥,谁爱用化肥。蚯蚓品尝着泥土的滋味,也注视着泥土中根须的延伸,聆听着庄稼汉在土地上的动静。
蚯蚓散发着浓重的土腥气,它永远不会爬到城市的大街上看风景。
如果夏夜是一首宋词,萤火虫就是词中的标点符号。没有断句的一首词,小孩子读不成曲,营火虫就来句读来分阙,就可圈可点可诵可咏了。
营火虫是小虫子的精灵,夏天的童话,童年的动画。村人虽然不知囊萤读书的人是谁,却会说古代有一个人囊萤夜读。小孩子就捉了萤火虫,放进南瓜叶的叶柄里,在场院里寻找蝉声和虫鸣。
小孩子最爱捉弄磕头虫.通体黑色的磕头虫有两三白米哪么长。小孩子把它捉住,摁在地上,它会装死,一动不动,或者,它就不停地给人磕头,发出很干脆的响声。
蟋蟀是大地上最早的歌手,是小虫子中最快乐的歌者,石块瓦片是它的舞台,草叶草花是它的听众。村人叫它土狗,难道是因为它像看护院的狗一样看护了土地,还是它们像狗一样好斗好吠?
人类的战争莫非是从斗蟋蟀中学到的?
最忙碌的是蚂蚁.它们总是低着头走路,在大地上快速的来来往往,要么寻找食物搬运粮食,要么集体搬家,从一个洞穴到另一个洞穴。
有时,什么东西也没有搬运的蚂蚁排成一条不知尽头的队伍,有的过来有的过去,只是不停的跑路,我们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
但是蚂蚁是小虫子中的大力士。人也想做大力士,就用蚂蚁泡了酒喝,还有人捉了蚂蚁吃,吸取蚂蚁的功力。暖,虱子却可以享受人体的血腥。
当大地贫穷得无草无树,只有水泥钢筋和核辐射的时候,也就没有了蚯蚓,蟋蟀等小虫子了。
人也是上帝最后丢弃在大地上的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