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大滴白色的眼泪上

　　手指轻拂，把一条浑水河截成两段

　　一段混沌，隐忍，放浪形骸

　　一段澄明，感怀，不悲不喜

　　它们流经于此的时候

　　总是会筛落一些村庄和名字

　　而我两手空空，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的双眼里，两条相离的河

　　都是多余的泡沫

　　奶奶会为我失明的双眼

　　滴上两粒沁朗珍珠明目滴眼液

　　我分不清，让我们湿透的生活

　　究竟一半为水，还是一半为泪

　　当然，我需要山水的爱

　　以此来感恩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我们活着的理由

　　不就是把一条河流搬运到另一条河流吗？

　　给世间死去的事物区分地域

　　没有人知道，对于水和盐

　　我是怎样持之以恒地爱着

　　在臆想世界里挥动铁锤

　　把体内坚硬的大理石敲的粉粹

　　这样水中有钙，拿钙换算骨头

　　我会提前学会分辨好坏

　　甚至给你缝补岁月，包括那些

　　早已淹死的火焰

　　正悄悄复活

　　我还是那个未出发的少年

　　肉体已衰老。我试探着

　　投入全部的大河，防止肉身的腐烂

　　在河岸边，仰起小小的天真的脸

　　我不忍也不愿

　　用唯一流泪的眼睛

　　指着这一条江河，那一道沟壑

　　对恣肆之水保持足够的敬意

　　有临近水源的成命，冥冥中

　　它说：在夜色里，懂得与疼惜

　　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就像当年奶奶安静地坐在门槛上

　　我趴在她瘦弱的肩头眺望

　　目光炯炯，主要持之以沉默

　　呵！在那美好的时刻

　　我多么安静

　　就在我体内的河流也趋于安静

　　目光对视，河岸是看不见的

　　大河接受每一位苦行者，河水波涛

　　但是浪花有绝美的姿态

　　她低语，目光无处可去，意识漂泊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是

　　意料之外的事

　　的确，她已经搁浅许多年了

　　比如当年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

　　都在反复穿越我的肉体

　　如今她已熟睡，此外无她

　　而悼词在她的心中默念

　　我失明的目光，已看不清一个人的感动

　　和一群人有什么不同

　　那些浮不出水面的生物

　　它们不知道，终究是被主宰的命运

　　此后，我归咎于多年以后的我

　　矢口否认自己的一切错误

　　在我眼睛里最黑暗地方，遗忘暮色

　　痴于你雪白的深处，眼泪不再是带有微毒

　　而后，请原谅我高度近视、轻度自闭

　　对疾病、痛楚和沉疴在地

　　盛满众多忧郁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