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同样有着写诗经历的人,我深知诗歌可以对一个人产生怎样的改变。诗歌可以让一个人脱离出生活的实际,变得超凡脱俗,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离奇愤怒,活在血贲张之中。还有人,试图用诗歌捍卫和解救自己,甚至去解救他人。也有人通过诗歌塑造出一个崭新的自我,一片唯我独尊的疆域—一诗歌,成为了他的一座城池。
在所有的这些可能中,诗歌都在逐渐沦为被人使用的工具,成为解决问题的出口。诗歌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后一根孤独的刺,但很多写诗的人还在加剧着它的孤独。诗歌生存在诗人之外。诗人居住在词语丰盛的地方,通常情况下,与诗歌相隔着一条彼此误解的道路。
你可以认为这是我对诗人与诗歌的离间。但有什么关系?诗人就应该与诗歌进行一场惨烈的战斗,而不是惺惺相惜地和平相处。诗歌不应该是诗人拿来顾影自怜的镜子,而应该是可以灼伤自己的烈火——焚毁生活的假象,触及灵魂的弓弦。
那么,诗歌就应该是生活的一个流光溢彩的疤痕,不应让它愈合,而是要让它成为能够承载自我泅渡的缺口。
我说这些,也许与张牧笛本人毫无关系。她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写诗,纯粹是出于内心的需要,与他人无关,甚至与诗歌本身所被人赋予的意义也没有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个粗暴的阅读者(就是我)对她和她的诗歌进行个人化的揣测和评论。在她的诗中,生活是被揉碎的阳光,琐碎而又泛着斑斓的色彩,私人化的描述中,展现出的是生活绵软的质地和坚硬的内核,其象征性已经探出了诗歌原本涵盖的现实区域,指向更为丰富的空间。
比如,她在诗中提到,阳光是柔和的锋芒,却将世界一分为二。我们和世界一起,走向自我的对立。是苦难的阴影催生我们的成长,还是柔和的阳光来治疗内心的创痛?这已经不是—缕阳光所带来的简单的诗意,而是诗人试图刺透生活的表象,去探究隐匿其中的更为深刻的象征。
我之所以提到她的这首诗,是因为我觉得诗歌就如同她诗中的阳光,也具有将人一分为二的能量。它会促使一个人内在的对立和抗衡,也会促进一个人对自我的剖析和完善。一首诗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完全可以对一个人产生影响。当一个写诗的人被诗歌一分为二的时候,读诗的人也会遭到诗歌的切割。这种牵带你我的痛感,便是诗歌联系我们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