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婶从镇上赶了集回来,
担里挑着面粉和猪肉,
肉上盖了件衣服,新的。
阿婶笑着看着我换上衣服,新的,棉袄。
阿婶看着自豪起来,
“国家办的厂子。”
我也自豪起来,
就像把国家穿在了身上。
阿婶是厂里的工人,
这棉袄是阿婶赶集时买的,
给我过年穿的,
是她在厂里织的,
厂的名叫 人民绢纺厂,
今年是一九七七年。
明年是一九七八年。
一九七八年那是一个春天,
阿婶从没有听说过“股份”,
也不知道有“公司”二字。
她只是知道,
隔壁的那个滑滑的女人开了个私人的厂子,做衣服的。
她只是知道,
前街的那个总用公家纸写私家信的王秘书当了个私人的老板,做衣服的。
她还知道,
绢纺厂不叫了,改了名,叫什么的有限公司。牌子要换,要拆。
拆牌子时阿婶去了,
回来后变的痴痴傻傻的,
有人说,
那是因为,阿婶看见,拆下的牌子要劈了做柴。
那斧子砍下去,
把人民和绢纺厂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