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之月

悠悠我心/文

月空晴好，澄净安然，一缕清辉滢滢而泻，比起流光溢彩的圆月，少了些许开阔明亮，却多了几分静谧和安宁。

一弯弦月偷偷爬在西边云梢，悄然俯瞰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儿子说是上弦月。粗心的我，总是对天文知识所记甚少。月，只注意看是圆是缺，是红是白，是形如玉盘还是巧如细镰，未曾用心去识别其它。像我这种沐浴在月光斑影下的凡夫俗子，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一任其起落升降，却很少仔细去欣赏她秀美的脸庞，很少用心去聆听她在每个轮回许下的殷殷期盼，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习惯，对她和她所给予的清静皎洁，一并视而不见。

第一次仰头，用尽平生所知、所学，去端详这弯历经岁月变迁的千古之月。

弦月很美，一种妩媚之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之美。那缺失了些许圆满的弧线，竟是如此流畅轻柔，纤巧秀气，如一个含苞待放，俏皮可爱的少女，玉指纤纤，幽幽挑起如烟似雾般轻盈的面纱，娇容吹弹可破，若即若离的一双清眸，如一只绵软的猫爪痒痒挠在心底，直教人魂飞魄散。

其实，她更如一位走向成熟的优雅少妇，平静面容中隐含着一丝沧桑，用宽厚和仁爱包容着爱她及她爱的每一位子民。在亿万年时光长河中，为漫漫长夜驱逐着夜的落寞，为浩瀚星空描绘出几分绚丽璀璨。一颗纯净的心，因为沾染了人间烟火的温暖，揉入了这方沃土的满怀柔情，纵是沧海桑田，因为自信和执着，从未老去，潇洒自如在圆缺之间重复行走，在生生灭灭中百回流转。

街边，一群快活的孩子们早已踏着月光跳跃的音符，唱起了动听的月亮船歌谣。今夜，不知又有多少心愿悄悄挂在船艄，靠在枕边，留在梦里。

这弯古老的红月啊，每天在夜空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吟几首轻快的小诗，让夜的黑充满神秘和诱惑。在阅尽无数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之后，内心已变得无比坚强和坦然，甚至面对瞬息万变的风雨雷鸣，依旧是一弯谦和闲适的甜笑，一怀清澈见底的澄亮。这掬澄澈缓慢洒落人间，让凡人尘心深深隐藏的那份绵软自然流淌，涤荡掉所有的浮躁和喧嚣，偌大天地，一览无余，坦坦荡荡，惟一颗清心，赤裸裸与月无语对视。“人生有味是清欢”，也许只有在如此明净的月辉下，才能吟出这句话的至深至美的韵意。

圆或缺，阴或晴，只要有月，心便坦然。“一轮明月百样诗”，历代文人墨客采撷来她千娇百媚的瞬间，研出墨香，砌成诗行，让她舞韵流香千载。李白一句“今月曾经照古人”，写进了多少月光旖旎，融入了多少人间遐想，又激起了多少人生期许。金樽邀月，对影三人，清风吟唱，流云萦舞，人与明月默然相对，于是，天上人间演绎一场千里婵娟，万斛思忆的亘古传奇。

孤独吗？寂寞吗？我不可置问。这样的问题有些苍白，多余。如果寂寞孤独，心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内心的充盈强大，外表的冷清恬淡，正是这弯穿越古今的明月所独有的魅力和诱惑。

有位和月亮一样明澈的朋友，虽未谋面，但她对生命的热爱却让人折服。她身患重症，肝脏移植手术后在家休养。病痛并未将她击垮，她以超出寻常的坚强和乐观，去面对生命突然而至的灾难甚或消亡。她说，绝症剥夺了她在尘世奔走忙碌的权利，但为她升起了心中的月亮，虽是只残缺的月亮，却让她找到了心底那片消逝了许久的宁静夜空。每天，在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写些儿歌、童谣，重拾童真童趣，用金色的文字将生命的神圣和自由坚守。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是一种宽度、深度；生命的富有，不在于自己拥有了多少，而在于能给自己多少广阔的心灵馈赠……”这是这位朋友写下的流淌着月光清丽的真切感言。

文字中提起这位朋友，无关称赞，因为称赞于他显得肤浅，只是觉得，在如此沉静的月光下，似乎更适合娓娓道来身边最淳朴却有味的一些凡人凡事。

如这位朋友一样，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弯或圆或缺的明月，只是我们只顾追逐向前，不曾停下急匆的脚步，不曾静静沉淀心底的思绪，才让肆意滋生的芜草杂念遮掩了月亮的光华。其实，只要驻足，沉思，那弯心灵之月便会在我们的世界升腾，一同升腾的，还有载着我们无限向往的最真实、最醇厚的生命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