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素描(二则)

发布时间:2019-09-03 09:52:13

(一)开杂货店的云姐

刚来这里的时候,可能最先认识的就是她了,几个朋友帮忙搬运家具,卸车,我赶紧去找地方买烟买水,出门左右打量,轻易地就看到了她的门店。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家,也没有门匾,靠大路一个搭好的棚子,两张木桌,散散的放置一些竹椅,挨着自己房子,一个柜台,有立式的冰柜,饮料矿泉水,香烟杂货,这是典型的乡下店铺格局,实用,简单,收费还略微便宜,很是方便。

一个女子,不是很年轻的样子,短短的头发,脸上有些褐色的斑迹,胖胖的,目光灵活:哥子,想买啥子?你是刚搬来那家的吧,我看见了。我点头,微笑,说了想买的东西。她很麻利的忙活起来,眨眼间就摆到柜台上,你先拿去,回头再来算钱!那哪成呢,我连忙去摸口袋。她娇滇的推我,去忙你的,都是邻居了撒!

难免就打起了交道,买包烟,缺个油盐酱醋,一抬脚,就过去了,她的热情,利索,让人感觉很是舒心。村人们都叫她云姐,大人小孩都这么喊,她都是脆生生的答应着,笑容满面的招呼。

时间久了,慢慢从别人口里知道了她的一些故事,知道了她也不容易。她是嫁到这个村子里的,丈夫的父亲以前是这个村子里的队长,刚开始生活倒也美满,丈夫老实,对她也好,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常常一辆车子骑着,去街上去走亲串友,也是其乐融融。不料想,孩子没满三岁,她丈夫有一次在外面做活路,出了事故,就没了。可想而知,那以后的日子就完全变了摸样,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性情坚强刚烈,也没有回娘家,就在村子里利用自己家的房子开起了杂货店,闲时做农活,没事就在店子里守着,生活倒是没有缺憾,里里外外她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是个忙。再后来,别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外省人,说是可以做上门女婿,犹豫了一段时间,她答应了,毕竟多个人帮自己,也是她渴望的,再说她还年轻,三十岁,正是女人的好年纪。

男人是湖南的,高高瘦瘦,看上去很面善,也勤快,来了就帮她把下水道整修的巴巴实实的,又把大门重新油漆一遍,她挺满意,觉得又有了靠山。谁知道这男人却是个赌鬼,时间一长,就绷不住了,经常去外面赌博,并且越来越不着家。结婚不到半年,两个人就开始了不休止的吵闹,云姐脾气大,嗓门也大,常常是吵得全村人都知道。

终于有一天,吵得不可开交时,男人动了手,生平嫉恶如仇的云姐哪里会咽下这口气,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出来,照着男人身上就招呼,满村子把男人撵得抱头鼠穿,身上划了大大小小十几道口子。这场战役下来,男人终于知道了厉害,正式的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去赌,其实男人还是挺能干的,毛病一改,优点就显出来了,家里家外,农活,水暖,维修,都能来上几下子。自此,他们似乎像刚开始一样,慢慢的过起了日子,据说,男人在镇上开了一家家电修理铺,也是云姐全力支持的结果,两个人算是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了。

因为怕母亲和父亲孤单,人生地不熟的,我在朋友那里买了几只宠物狗交给母亲喂养,云姐就常来看看,她自己养的是土狗,她说她喜欢小动物,看着这些活波可爱的狗儿,她就开心。并且来了她是不空手的,不是几只桃子,就是一把青菜,或是自己腌的泡菜,让母亲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就也常常做了好吃的,命我端过去,母亲常说,云姐这人心真好啊,太热心了!

偶尔他丈夫回来,会和我喝两杯,都是外省人,竟也惺惺相惜,有一次喝多了,我故意逗他:听说你牌技厉害呀,什么时候跟你学习一下。他立即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莫说这个哈,我是再也不会去赌了,我们家婆娘,要剁手哩!

我和母亲哈哈大笑。

(二)编竹器的张师

当地的习俗,手艺人都尊称为师,就像北方人叫的师傅一个意思。守着一片竹林,清秀笔挺的竹子成就了张师的名气,也是养家糊口的行当,自然也是师傅。我喜欢竹子,是城里人对竹子的那份喜欢,倒没在乎它的实用价值,只是常去走动间,看见在张师手里,那一条条竹片似乎依然有生命,千般变化中,竹椅竹凳竹筐竹萝竹扫帚动人的展示出来,才为之赞叹。

离我住的不远,有一幢土坯房子,在村子里这恐怕是唯一的简陋房子,可是屋前屋后的竹子郁郁葱葱,倒是把这有些年头的房子映衬的略有古意,看起来竟也不怎么让人觉得寒酸了。竹子分开,一条石板路走过,就是张师的家,常年可以看到张师,坐在一张自己编的竹椅上,精心的做着活路。左边有个竹竿搭建的棚子,里面齐齐整整的排着编好的竹器,竹椅竹凳最多。

第一次走到张师院子里,是买几张竹椅子,夏天来了,这种竹椅坐着清凉踏实。张师满脸的胡须,一件白色短衫已变成了灰色,手里握着锋利的竹刀,圆胖的红脸膛微微有汗意。随便挑!听我说了来意,他竹刀一指,挑好了拿出来,我给你送过去。我掏出烟递给他,寒暄着和他说话,他摆摆手说:吃不惯纸烟卷。他的桌子上,是一杆旱烟袋锅,一包烟丝焦黄焦黄的,很鲜艳。做这个挣钱吗?我找着话说。他竹刀敲敲手里的竹竿,笑笑,挣啥子钱哟,够喝稀饭的吧!

不一会儿他就拉着车子把竹椅送到我家门口了,搬到屋里,他随手递过来一把竹扫帚,你们院子大,这个好用得很,不算钱的。

还有一次是母亲种黄瓜,要搭架子,我又去张师那里,他在屋里正喝着酒,看样子正在兴头上。去拿嘛,屋后堆的多的是,用好多拿好多!他极力拉我喝杯酒,并且速度很快的拿来了筷子碗,竟都是竹子做的,盛情难却,第一次用全竹餐具酒具吃了酒菜,感觉大好,虽然就是一碟花生米,莲藕炖五花肉,散白酒,却很尽兴,推杯换盏间,都忘了来意了。摇晃着回去,母亲问,竹竿呢?人家不卖吗?

我一拍脑袋,忘了,只顾和张师喝酒呢!正要返回,就见张师扛着一捆竹子大步的进来,放哪?够不够?母亲和我连忙迎上去接着,一连声的感谢,我问他多少钱呀?他一板脸:找话说!要啥子钱嘛!转身,走了。

有时候不买什么,只是去走走,竹林里,有一种清幽的氛围,有时候和张师说几句话,有时候不说,他也不来陪我,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活路,也有几次,他认真地提醒我,竹林里有蛇哈,你个人仔细些!

张师,土坯房,竹林,就像是固定的风景,在乡村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久了没从他那边走动,竟也会想去看看,成了一种习惯了。

2012年夏日于龙泉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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