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休息天,母亲的电话总会准时打过来,每次无外乎“身体都还好吗”“孩子学习能跟上吗”“多喝点梨水,小心上火”“天冷就别回来了”等等琐碎平淡的话题,听得多了,耳朵就有些生茧,渐渐地就敷衍起来,边做着手头的活,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母亲的唠叨,末了还象征性地问候下父母的身体。母亲每次也总是极认真地说起他们的坚持锻炼,以此表示他们的身体很棒,我也想当然地相信着母亲的话,觉得现在的父母一如心目中想象的壮实和灵活。
上个礼拜天,恰逢父亲生日,我收拾完家,才和丈夫带着孩子慢悠悠地开车往娘家赶。路过一家饭店,打算给父母买两只特色烤鸡,却等不及厨师将近两个小时的细烘慢烤,只好作罢。有点悻悻然,因了母亲之前“什么都不要买”的再三叮咛,因了要请父母出去搓一顿的想法,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家时已是将近十二点,母亲已经将炒好的几盘菜摆放在饭桌上,用碗倒扣着,厨房的案板上整整齐齐码满了包好的饺子,父亲特意买了孩子最爱吃的鸡腿,放在热锅里保着温,炉子上坐着的水壶正扬着热气,水马上就开了——-一切只等我们到家。
饭桌上,母亲一直张罗着给我们夹菜,自己却几乎滴米未进,问及母亲,她才告诉我前两天上火了,嘴肿得老高,我们来之前一天疼得饭都吃不下,今天刚好点;一旁的父亲心疼地插嘴说,老了毛病就多了,一大早你母亲又腹痛起来,本来想着去外面吃,她不依,觉得孩子难得回来一趟,而且外面不如家里吃着有气氛有亲味,硬是撑着张罗了半天。
说话的间隙,我仔细观察着母亲,这才发现母亲的右脸颊明显鼓了起来,已经退下去的那部分肿胀使得脸上的皮肤松弛了许多,不留意还以为是道浅色疤痕,可见原来肿胀得有多厉害。我忽然想起昨天和母亲通话时母亲说起“身体很好,不要挂念”的话,心里不由一阵阵内疚和自责:年迈的父母为了不让儿女担心,总是撒着善意的谎言,而他们疼爱的女儿,因为忙于自己的所谓杂事,却在随意和他们敷衍,甚至老人的生日,都抱着外面搓一顿简单省事的想法,从未想过要亲手给父母做一桌饭菜,也从未留意过母亲需要的只是儿女围绕忙进忙出笑声缭绕的氛围…。。母亲看见我难过的样子,忙笑着安慰我:她身体皮实着呢,上火了过两天就会没事,打电话让我喝梨水,是因为她怕我也上火难受。父母的无私和我的淡漠,像两支无比锋利的弓箭,一下子戳到我内心深处,心被扎得生疼生疼。
我把母亲撵到客厅,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厨房。母亲根本闲不住,一会过来帮我放碗筷,一会要替我擦洗灶台,我明白,她只是为了找理由和她不常回家的女儿多说会话。问起她的肚子,她笑着说“你们来了就好多了”。以前这个时候总不耐烦母亲跟在屁股后面不停地絮叨,今天忽然感到无比的幸福。看着还在撑着心劲唠叨的母亲,我不由鼻子一酸,别过脸,悄悄拭掉溢出眼角的泪珠。
酒足饭饱后,我与母亲聊起了家常。母亲一边乐呵呵地告诉我她给孩子织了两件毛衣,给老公踏了几双鞋垫,给我做了一套被子,一边穿进穿出地给我收拾起她要带给我的东西—样样都是她舍不得吃攒下来留给我的:一点特色苹果、半包土豆、一箱梨、一袋专为我炸好的油糕……。东一点西一点,竟然塞了两大包,车后备箱指定是装不下了,我有点犯愁,就随意拿起几样占据空间大的东西往外掏起来,母亲老大不乐意,父亲也极力撺掇着,重又整理了一遍,直塞得后备箱像极了“饱满浑圆的饺子”,母亲才又满意起来。
临走,她又反复唠叨叮咛着“路上小心,开慢点”之类的话,车开出小区快拐弯了,我回过头,远远地看到母亲还在原地站着,朝我们不停地挥着手。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轮廓,勾勒出母亲的依依不舍,我的双眼再次蒙起了一层薄雾。
当我们一家三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的时候,电话响起来,是母亲打来的——-她是在担心我们是否已经安全到家。
挂掉电话,我深深地懊恼自己:作为女儿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打个电话给年迈的父母及时报个平安让她安心呢?渐渐年迈的父母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住在邻市的女儿,对儿女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而距离他们仅有34公里的女儿,却总是借口路途远孩子功课多,挤不出时间回家看望父母,总觉得给他们金钱足以弥补不在身边尽孝相伴的遗憾,心里却曾未正视过父母真正在意的是精神慰藉还是物质补偿!更未曾留意过父母现在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一顿饭一个馒头,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毛病多了没有,日常起居还是否一如往常般灵活……想着父母对儿女尽心竭力的爱,想着自己对父母的敷衍淡漠,我始终不能辩解—心像钟摆似的摆来摆去,酸溜溜得难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从现在开始,不,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在父母健在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报答、关心、孝顺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我对他们的爱和感激,像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父母的精神世界,让我的孝顺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