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也许就像远处连绵的群山,而每一个考生就如同攀爬者。远山,那一声声呼唤,让人心动而又心急。也许,每一位考生都应该适当降低重心,以一种相对从容的姿态去征服!——题记
女儿的高考分数在焦灼的等待中下来了,很不理想,距离她自己定好的目标差距太远。孩子软磨硬泡,非要去亚洲最大的复读机地“毛毯厂中学复读”。说实话,这所封闭学校的严格管理我是早有耳闻的,一年涨多少分数倒不时最重要的,我更担心孩子在这么严酷的“高压”下身心是否受得了?终于耐不住女儿眼泪的浸泡,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学校三面环山,优雅安静,远离城市的喧嚣,就一眼我便爱上,决定把女儿留下来复读。山看上去很美,却没有心情去攀爬。
一次极普通的探望,与女儿短暂地小聚,匆匆吃了午饭,女儿却赖着不肯去午睡。说:教学楼后的山此时极美。远处山峦连绵,淡紫色的雾气缭绕,也缭绕着我痒痒地心。
我们顺着稍陂的小道慢慢爬着,正午的温度极高,虽汗流浃背,也压不住女儿的兴奋,像松鼠一样跳上跳下。远看高大的山,其实爬起来,坡度极小,只是脚下的土过于松软,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只有改走台阶,扶手很宽,不好握。每次蹲下喘息时,抬头看看山头高大的主席雕塑,挥手指引着我们向上再向上。
沿途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草地上落花零星。只是奇怪,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的落花却并不伤感,与正怒放的花组成独特的美景。此花渐落,彼花正艳,真的感叹不出错过花开。我躺在落花上喘息,可怜的女儿捡了个松塔,不认识,说像木雕的玫瑰花。这真让我挺后悔,在她的成长中,是我让她错过了太多认识松塔的机会。不忍心女儿拉我太累,回程选了盘山路,道旁的竹林里,那么大片的鸢尾迎风怒放,动人心魄。从没想过能亲眼目睹一整山的鸢尾,便想起舒婷的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我竖起耳朵,那硕大的花萼,紧密的花株,仿佛真的在风中鸣唱。阳光下,一身黑衣的我好像也明媚起来。
或许是真的把自己禁锢在“高考”的担忧中太久,周考、月考的排名压得女儿喘不过气来,家长也处在喘息的边缘。感谢这座山,感谢女儿引领我的意志,让我认识到,只有让自己的脚步迈开,才能一步步接近山顶。
随着高考的临近,我探望孩子更加频繁。我再一次踏上这熟悉的旅程。雨雾中,我细数着每一个大的站牌,每一个奇特的山口,每一方静静的池塘,看着它们随着车的飞驰向后退去。
每一次重复这样的旅程,都带着沉重的行囊,还揣着无尽的担忧,思念,不忍和憧憬。这一次探望女儿我还特意带来了小儿子,稍稍安慰一下这姐弟的思念。不多久女儿就要高考,从此我将不再踏入这片远山。也许以后还会来,会来参观皖西革命根据地,去游大裂谷,去看这满山如霞的杜鹃,去览那一方方瀑布。但那时将背着完全不同的行囊,怀着完全不同的心境。
女儿教室后面就是一座小山,此时是极美的,上次时间太短,只爬了不到三分之一。透过不锈钢的窗框,我看见远处是起伏的峰峦,俨然就是一幅山水画。透露着古朴沉郁而深邃的神秘。细细的雨丝敲打着伞,像发出细碎而亲切的呼唤。我提议去爬雨雾中的后山,说走就走,带着一双儿女即刻出发。
此时整座山在雨雾中显得悠远而迷离,雨雾氤氲,透着朦胧的诱惑。虽然我从小犯下了儿麻,一条腿落下点了残疾,但是远山我并不惧怕。只是,也许是临近的高考,这里随处悬挂着血红的高考倒计时条幅,刺激着女儿脆弱的神经;也许是这两次周考的不如意;也许是复读的头衔像紧箍咒样勒得她很痛。紧张和忧虑满满地写在女儿脸上,看着不免让我担心和心疼。坐下休息的空隙,我拍拍女儿的背,说了我第一次爬山的故事。
那年我也如女儿这般大,也是在高考前,仅仅凭着一腔少年的无知无畏,完全忘了自己的腿,竟同意了四个好友的提议,傻傻地去爬蚌埠的张公山。那是一座并不特别高大的山,那时还没有索道和缆车。我们顺着稍坡的小路艰难攀爬,前面两个好友拉着我,后面还有两个在向上推,不一会兴奋的我们便爬上山顶。极度兴奋的一群合力把望淮塔的铜钟一声接一声的撞响;好奇地看着淮河水席卷着树枝急流而下;我声嘶力竭地对着群山呼喊,再等待着那动人而悠远的回响;极目远眺,整个城市被我们净收眼底。
不觉间已灯火闪烁,再不下山就要闭园了,而选盘山公路的话,估计得下到半夜。无奈我们只能选这又窄又陡的阶梯,还没有扶手。也许上山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这窄陡的台阶只容得下一人的宽度。而且极陡,一阶足足到我膝盖的高度。我的腿早已痿软无力,加上重心太高,只下了两级,我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任凭他们如何拉扶。我再也不敢迈步。
远处动物园传来狼群戚烈的哀鸣,被兴奋汗湿的后背一阵阵发凉,我打了个冷颤,夕阳的余晖从树缝中透下来,斑驳的光线跳跃在我的脚面上。面前的几个好友低我几个台阶,不知所措地面对着我站着,竟与坐着的我一个高度。看他们眼中充满了无奈,难过,怜惜还有懊悔。我只有迅速搽干了眼泪,告诉自己,既然改变不了现状,我只能换一种姿态,必须在天黑之前下去!也不知张公山的阶梯到底有几千几百级台阶,已完全没心情数它,就这样被我手脚并用,生生坐着挪下来了。
我搽了搽满脸的汗水,站起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再见,远山!”只是在我站起来拍灰尘的时候,才发觉破了的长裤和屁股火烧火燎的疼痛。我只有脱下一男生的衬衫围在腰间,并用两只袖管在胸前坚定地打了一个死结。
看着女儿的微笑,我突然觉得我第一次爬山的经历,带给我的不全是屈辱、难堪和恐惧,也许还有更深的感触。其实高考何尝不像登山?其实人生的每一步,又何尝不是登山的感觉?都需要坦然面对,都需要适当地降低重心!
面对困难,自信是动力,不期盼捷径,一步步爬向巅峰!我站起来,一边攀爬一边我对女儿说:“高考也许就像攀登远山,而每一个考生就如同攀爬者,都应该以一颗平常心,适当降低自己的重心,以自己相对从容的姿态去征服!”
我指着远山,叫上我的孩子:“上!继续!征服远山!!不论是用双脚”“还是——用屁股!”我的儿子和女儿异口同声地抢答。
远山久久回荡着他们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