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叶落,像是红尘中三千倾城的蓦然回首,离恨不解忧愁;一片一片,伴着深秋细雨,点点绛红似蝴蝶翩翩起舞,只是不知在庄子的梦里可有这样一场秋雨?
我热爱枫叶,不加粉饰,只是那与生俱来的钦慕。曾经年少的我独自坐在门前的土堆上,托着腮帮,望着眼前的重重大山,那是一脸的迷惘。家住南国,自然不多见北方的秋日落叶,虽说十月没有落叶的忧伤,但放眼一山冬青,青如潮水,及时年幼的我不知何为内心空洞,但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尚有一句承诺没有兑现。
时过境迁,当我辗转县城求学时,背着书包漫步在书声琅琅的校园,我才从张继笔下的“夜半寒山”中知道有一种叶子叫做枫叶,它打破了我对看惯了数十年树叶的认识——叶子不仅只有黄与绿两种颜色,就好像生活中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身而过,却不能像小时看电影一样把他们单纯的分为好坏两种。
时光可以将人与梦想的距离缩小至咫尺,又可以将记忆流放至天涯。在我第一次朗读《枫桥夜泊》后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我终于踏上了向北的列车,只不过这个曾经还没有土堆高的孩童如今嘴角已经蓄了些许胡碴,脑门也高了不少。那年,青春,终已不再,倒是心中的那抹红色一直挥之不去,脑海中缓缓飘落的枫叶,究竟是沉淀了多少的怀念?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而那刻骨铭心的守候呢?是否又要经历万世轮回才能修得?我虽不信世间真有神明,但我坚信普天之下,万物生长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今,我已记不得第一次与枫叶邂逅是何时何地,只是依稀记得那苍遒有力的枝干,和那激荡古朴的糖槭红。
当百花在享受盛夏的缤纷绚丽时,你却一言不发,和千万绿叶一样甘为衬托。无疑,上天不会永远的偏袒某种生命,璀璨夺目的代价,一定是无尽黑夜中的踯躅彷徨。然而,当仲夏离去,百花齐衰的时候,秋菊孤傲地挺立在萧瑟中;而你,却默默迎来了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铺天盖地的红帷帐,引来了多少文人墨客的赞美之词,那是新娘的嫁衣吗?不,这是凤凰涅的熊熊火焰。
有人说,在漫天枫叶飞舞时,伸手接住一片,许下愿望,便能得到永恒的幸福。然而,传说永远都是美好的,就像我们的理想,在为之奋斗前也是令人陶醉的。可是,再美的景色不过瞬间,枫叶也有凋零的一刻。那是信长公的绝唱吧,“人间五十年,与下天相比,宛如梦幻。一度生存者,又岂有不灭之理?”
毕竟,漫天飞舞的枫叶给人以无限遐思,使人在爱恨情愁间徘徊犹豫。也难怪,秋天本身就是难以揣度的季节,既有丰收的喜悦,又有凋零的悲楚;既有秋雨的缠绵,也有寒风的萧瑟。五味杂陈,人生亦是如此吧。是想历经严寒,拥抱来年春天;还是只想于漫天飞雪中永远睡去,远离尘世。恐怕天下明白人心中自有定数吧。
突然想起,小时候背诵张继的诗,只是为了应付老师严厉的目光;而现在呢,却是为了理想,羁旅他乡。望着华北一望无际的平原,多么希望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望见故乡的山啊!失落时总想逃避,可是纵然逃至天涯海角,也躲不过沧海桑田,躲不过双鬓斑白啊!不知是过去在哪里看到过枫叶的话语:往事的追忆,人生的积淀,情感的永恒,岁月的轮回——坚毅、沉稳、执着——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生活不过是驾一叶扁舟沉浮于汪洋大海,既然不想随波逐流,为何不把定航向,笔直向前?没有向原野胆怯的骏马,更没有苍穹臣服的雄鹰!
至今,我的手机里仍然存储着许多枫叶的壁纸,一个人迷茫的时候,我还会拿出来看看。且不说对于理想,拼搏与放弃只在一念之间。至少,我和这个世界的承诺——我与枫叶的相守依然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