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子”的主人微小说

发布时间:2022-07-13 19:30:57

那天,我去参加一个忘年同事的婚礼,没想到,忘年同事的新娘居然是我在县城里的一个朋友的侄女,我这朋友是30余年前在山区就交上的。我不喜走动,虽然相隔不远,一年中相聚的机会也很有限。但,联系却是从没有中断过的。

在婚礼上,我那朋友推去了接待事务,和我很聊了一些时间,经他一说,我才知道,哈哈!原来新娘的妈妈,就是我那时的一个赤脚医生弟子的妹妹。我和朋友直聊到婚宴开席才离去。

我因小恙,不能饮酒,很快就吃完饭,和妻步出餐厅,一抬头,不远处,有一个50岁左右相貌的妇人看着我们并向我们挥手示意,我一愣,这是谁?哦,想起来了,是D。真是她,只是比我想象中的年轻多了,我们快步向她走去,原来D也是新娘的妈妈的至亲。

D的出现,把我带回那四十多年前的岁月。我在一个帖子里说过:“青年时期的我,在彝汉同居的一个边远高寒山区卫生院工作,下乡巡回医疗是工作的主要内容之一,不少生产队远离卫生院,因此,常在这些生产队的农户家中吃饭住宿。为便于计算并付给粮票及菜金,我在这些生产队中有不少‘窝子’……”。

这D家,就是我在H公社山沟沟里的一个大队的“窝子”。而且是一个常去的“窝子”。那时我在H公社搞合作医疗试点时,按规定,每十天,就要到这大队住队巡回医疗三天,那大队远离公社医疗站,当天是不能回医疗站的。所以,每个月都在D家住上四五天的。

D的一家人都很和善,对人极热情。我在她们家里,就像回到自己家里。那时,她家有四口人。父亲早已病故。母亲虽有哮喘病,可所有的如做饭、缝洗、喂猪等家务事,全是她大包大揽了的。D三兄妹对母亲很孝顺,D的母亲也总是和颜悦色,在她家那么长的日子里,我从来没见过D的母亲生过气、骂过家里人和外人。

D的哥哥二十刚出头,D才16岁,她和哥哥还没读完初小就先后退学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那时她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了。

由于从小就参加生产劳动,肩挑背扛,D的力气是很大的,可背百来斤的垫圈草、挑一百多斤的大粪桶,只是家里有哥哥这强劳力,我倒是没有见过她牵牛犁地。她好像从不知累,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很开朗,但,在家里话语不多,大约是有我在的缘故吧。有一次我在巡回医疗的路上,看见她和社员们在地里劳动,却是兴高采烈地在说笑。

有一次,她的妹妹对我说,你敢和我姐用拳头对打吗?我说不敢,因为会把她的手打痛的。她的妹妹说,那就试试,看谁打痛谁。我没用多大力,可D的拳头却把我的拳头打得好痛!她妹妹这才对我说,姐姐是老乡说的“铁骨子”人,骨头很硬的。哈哈!吃了一次亏,我再也不敢和她对拳啦。

那不满10岁的小妹妹F在小学上学,放学后,割草、牵牛回家就是小妹妹F的事了。我在那队里给社员们看病的时候,他家做好了饭,多是这上学的小妹妹F来叫我去吃饭的,并且,必定是一直守着和我一道回去。

我到D家,如同回到自家的进进出出,很自然的引起一些人的背后议论,认为我看上了D。就连公社的热心的领导,也含蓄地向我提起了这事,说如果我真的有意,他们一定帮我的忙,而且一定能成。我说,人家还是小孩子,我是一直把他们当兄妹看待的。而且,我已经有对象啦。

虽然我多次解释,还是不能消除人们对我的疑虑。我写信给未婚妻时,开玩笑地提到此事,没想到不久,未婚妻便从数百里外乘车前来看我,在我那里住了好几天,看到我们相处的那么真情,那热心的公社领导才对我说:“嗨!这下我们总算才信了你的话啦!你的婆娘咯子得(方言)也那木漂亮……”。

家里的大事也都是D的哥哥顶起的,D的哥哥是基干民兵,为人正直,关心集体的事, 1970年,他被选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光荣的出席了全县的首届三代会。呵呵!我现在还保存着一张和他及H公社其他代表的、手握毛主席语录本的合影照片。

D家的院子边有株核桃树,每到秋天,树上结满硕果,那核桃仁又大又香,D的母亲有一道独特的佳肴,就是用腊肉炒那饱含油脂的核桃仁,真是别有一番香脆滋味,只是太过油腻了,吃不了多少的。后来,我也曾如法炮制,但,怎么也没有那么香、那么脆而好吃,找了好久的原因,才发觉原来是我用的核桃仁,不是她家那核桃仁的缘故。

D的小妹妹F很可爱,漂亮的、园园的、带着两个小酒窝的稚气小脸,一直都带着笑容,好像从不知道什么叫忧郁。只在那做教师布置的作业时才那么严肃、认真……

她的成绩在班上常名列前茅。只是,在一个大队办的民校里,就只一个初中文化的堂兄在执教,又是背语录的那年月,唉!她能学到多少知识呢!就这样,刚开始推荐工人、贫下中农上大学时,只有小学学历的她,就离开家乡到一个地属中专去读书了。待到数年后我见到她时,小妹妹F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商业战线(别介意,那时都称“战线”)的职工,而且已经结婚成家啦。

说起小妹妹F的乡村教师的堂兄,我又想起一事,这堂兄的妹妹早已娶到本公社另一生产大队,都好几年了,就是没有孩子。在农村,不生孩子的妻子是很受歧视的。D的母亲向我谈起这事时,不住地叹息,希望我能帮她,给她治疗,倘能生下一男半女,那就福星高照啦。别说是D的母亲嘱咐的事,只要是病人,我能不治吗?!回公社后,我立即去看了D的堂兄的妹妹,详细的问明病情后,我按照医学书籍上的方法,让她同时口服药物和注射药物,这治疗时间是很长的,直到我离开这公社时,还告知她一定坚持用药。用药不到一年时间,D的堂兄的妹妹终于怀孕了……哈哈!待到她到我们卫生院做计划生育手术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啦!

前些年,听说D的母亲因病早已去世。自从不在那里工作,我就没去那山沟沟了-——我有个极不好的习惯,凡离开一个我较长期呆过的地方,就不再回头去的,所以,我离开山区二十余年,都还没回头去看一下呢。而她,由于疾病缠身,别说到我工作的小镇,就我晓得的,她就连到公社(要走近10里路,还要爬上一个很陡很高的山坡)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那么两三次,于是,我也就再没有机会见过她了。多好的人啊,怎么就很快地说走就走了呢!唉!

意外地相见,我问起了他们家的情况,都近三十年没去过山区了,变化一定不小,果不其然,别说生产队,就是他家变化也不小。他们一家只有哥哥还在家乡,已经是爷爷辈的人啦。D对我说,她家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她和她妹妹的孩子都在北京工作。D的妹妹F已经内退随孩子去北京定居多年了。

D也随孩子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却不习惯那车水马龙的城市生活,终于婉言拒绝了孩子们的请求,又回到那山沟沟里的家乡,重新过那在几亩地上日出而耕、日落而归的熟悉的农家的惬意日子,D对我说,她已经是马上就六十岁的人了,还挑的动一百来斤的大粪桶,D对我说,劳动一天下来,比在城里享清福舒服多啦!

这,我倒是深信不疑的。我和孩子一起住在省城时,也总是过得冒焦火辣的,不说别的,早晨起来,拉开窗帘,怎么也闻不到农村这沁人心脾的清新的气息。更不说,清晨漫步在乡间的果树林荫小道,那伙伴们愉快的谈笑打诨,那醉人的花香,那田园的美景,……,想起那《围城》里说的“城外的人们想进城”去,真是扯淡。

我和妻邀D到我们家去耍几天,她说,她还有事,婚宴过后就要到县城,婉言谢了我们的邀请。相互道别后,我和妻就坐上朋友的车回家了。从车后玻璃看着远离的D,我祝福D在家乡的土地上,按自己意定的生活之路,愉快地走下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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