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银川退去了桃的红,梨的白,虽没有柳絮的漫扬,夏却也并不觉得寂寥。走在街头,仰目所见的是高大的香花槐,枝干开阔的笼着一片浓荫,它每一个细长的枝头都垂下串串红色浓郁的槐花,微风拂过,清香随风默默地传送给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行人道两旁的红刺玫或者矮牵牛也争相灿烂,似乎昭示着佛所普度的我们:众生平等,生当如夏花之绚烂。
走在这个季节的良辰美景,心是会生出翅膀的,像目之所及穿梭在街心花园那黄刺梅花间两只翩舞的蝴蝶,夺去了花魂般的徜徉,完全忘记了世俗的刺,蜕变后脱胎换骨的疼。只是于我,今日的行走,心却并不轻松。手里沉沉的水果的压重时时提示着我,我是在赶往医院的路上,看望一个友。
蝴蝶还在花间翩飞,路过一处簇拥的马兰花,开到了极致,而我的脚下步子却越来越沉重。我不想去拦住任何一辆出租车,却也并不在乎他们路过时,失望的眼神,我只是喜欢也习惯的一个人走,看风景也看我自己。我看见路边的树,在风雨的利箭侵蚀下满目的疤痕。只是我实在无法确定它们是在哪场雨后留下的,曾经生吞活剥的断裂处,已成了老茧,不细细地观察竟真也看不出曾经的伤痛。而树下一对背着书包的中学男女学生,异常的亲密。男同学时不时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女孩子也仰起着头,近乎陶醉也崇拜的看着男生。我加快了脚步。
哪怕走在路上,我也在一直追问着,这个高远的天,是否真的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摆弄着我们弱不禁风的命运?天依然高远,只有路过的风,嘲弄着我紧拧的眉头,然后不屑的继续着它肆无忌惮的路程。我知道即便是风也无法读懂我在它怀抱里臃肿的风尘。
一个天性善良、浑厚的男孩,从结完婚,老婆因为一场疾病终身无法生育,他一直陪着妻子走过风也走过雨。只是我懂得他偶尔叹息背后的隐痛。可是谁又会想到,不过是和几个友为了放松心情,拔河游戏中竟然折断了膝盖骨。
曾经我们所最羡慕的一个友,白手打拼,迅速地结婚生子。在手里极度膨胀的金钱面前,妻子做起了家庭主妇,无聊的时光开始了小赌,然后大赌。友也在外面开始了寻花问柳。婚姻毫无疑问的走到了尽头,只是苦了孩子。友在离去这个家时,基本已是两手空空。但短短的三年,他又娶了妻,生了子。而手中房车产业又让人羡慕的眼红。只是在昨日,我才知道了友的苦。他本想就此安静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谁知道他的妻瞒着他借了数十万的高利贷支撑着她的生意,目前因为市场萧条,她竟然为难到连利息都还不起。他劝妻子卖掉基础固定资产,抵还债务。虚荣的妻子却宁愿继续借贷,继续深陷下去。妻子还咒骂都是嫁给了无用的他,才造成如此的下场,吵闹着要和他离婚。
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满脸的忧伤,我忽然心疼了一个男人背后的疼。它是那样的隐晦而幽深。他几乎哭着对我说,又回到原地,倒不是怕了离婚,只是这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面对他们,我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倾听或者一些举杯的轻碰也或一个眼神长久的抚慰。哪怕我摇破三枚暗示命运的铜钱,给他们一点玄机的密语,可又有谁可以挽回似水流年,哪怕是一抹清浅纵笑。在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上,谁是最后一个踩着厚重的脚步披着城市灯火归家的人?在芳飞浓夜里,谁又是唯一一个目睹那朵安然闭目收敛了芳心的懂花人?
我满手心纵横的掌纹,又可曾网住一抹春归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