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农村,小时候喜欢放马,也乐于放马,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意犹未尽。
春夏秋三季都可以放马。放马要在农闲的时候,所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春天里放马要有耐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青草芽子一冒尖,三五个伙伴甩起小鞭,胆大的骑着,胆小的牵着,淘的喜欢闹的还会喊两嗓子,就那麽驱赶着各自的坐骑,屁颠屁颠地涌向广漠的大草甸子。风吹草抵现牛羊。马边吃边走,不老实的,小主人就得亦步亦趋的笼着缰绳跟着;听话的你尽可以放手任马自由泽草而食----该玩的玩该闹的闹。看夕阳西下,马也是难得吃饱,因为草刚刚冒头,马吃起来比较碍口,也慢。你必须耐心十足地看着马一啃再啃。其实,此季放马目的不在吃饱而在尝鲜-----趋趋马冬天的火,松松骨肉。
夏天里放马要有冒风雨顶冰雹的气魄。六月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功夫就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有经验的自会拿出备好的雨具----或是一大块塑料布,或是一件已发黄的雨衣。安然悠然地蹲在那任凭雨打风吹;粗心大意的,东躲西藏,最终还是成了落汤鸡,湿了个透心凉。云收雨住,阳光漫撒,淡天一片琉璃。马打几个响鼻,抖抖身上的雨水,依然吃它的草。伙伴们也露头的露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玩弄一只新擒的青蛙,或比拼谁的蝈蝈叫声洪亮,或言说谁谁家的香瓜熟了。
秋天里放马最有意思。尽管免不了蚊虫的叮咬,可每个小家伙儿都乐此不疲---马吃好吃饱在其次,自己得玩好乐好吃好。此季节放马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什么火柴了,刀具了,扑克了,兜子了。能用得着的都得带上。如果走的远,中午不回家,还得备好干粮。
一大早,你追我赶的到达目的地,把各自的马匹安顿好以后,就开始分头行动了---你负责偷几穗青苞米,他负责拣凑干柴火;张三去摘瓜,李四去拔刚刚绿熟的几把黄豆。只留一个或两个人看着马匹。天蓝蓝的,云悠悠的,草青青的,马儿欢欢喜喜的。
看太阳近中午,一个个的都满载着猎物聚拢开来。谁都不会闲着,一会的功夫就炊烟袅袅----苞米的清香,毛豆的纯馨就弥漫开去。啃的啃吃的吃,再一会每一张小嘴小脸就都变了样,你看着我乐,我瞅着你笑,无不洋溢着天真烂漫。吃完了,又会有人别出心裁地上演一出出闹剧。任谁也不烦、不累。太阳偏西了,马也肚皮鼓鼓的了,一声呼啸,诺大的草甸子才又恢复了她的宁静、深远。
回想起来,已有二十来年没有放马了。虽然心一直有所向往,但每每回农村老家,便连马也很少见了,就更不用说放马了---看到的最多的是田垄间奔跑的现代的千里马,它们冒着烟嗷嗷地叫着。时代在不断进步,可我依然怀念放马的日子,留恋放马的岁月,不忍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