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旅途漫长的行程中,就其每一次的经历,都会有人与你同路。而当某一阶段的经历即将结束,有人就要在此下车,与你说声拜拜了,从此沦为天涯过客。这很像岁月时空中的流星一闪而过,永无机会相见。小、中、大学的读书,参军、就业、创业,婚姻、调动、升迁、出国,爱好、交流、网聊……;再往临时性的短里说,开会、宴会、聚会、舞会、晚会、偶会……人生中类似于这样的场地转换、跑道变换的频率实在太高又太多,直让你目不暇接、雾里看花。于是乎,人际交往关系中不可避免地便有了学友、战友、农友、工友(工作、工人),文友、票友、会友、牌友、驴友、网友……或因短暂交集形成的新知。但同时也因为场景转换的过于频繁,原来既有的不算牢固的关系 就会被岁月的流水淹没、历史的风尘掩盖,从而逐渐被新的关系取代。
就拿战友关系来说吧。参军入伍,保家卫国,作为公民是其应尽的职责与义务。可是正如俗话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这些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战友兵役期满,终究要离开部队。就拿我们从内蒙古二十八师六一四团五连来说吧,先后就有来自于河北、天津、山东、湖北、四川、山西、安徽、内蒙古八个省市。光是河北来的,还有雄县、饶阳县、大名县、景县之分。大家退伍了,从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随着岁月的流逝,往昔的老去,彼此间能够记住的有多少呢?但是,话还得说回来,毕竟在一起生活、战斗了这么多年,不说谁跟谁都有感情,就算再怎么个遗忘法,百分之一的概率总该是有的。毕竟总有情趣相投,感情深厚,记忆深刻的。对于远隔千山万水情感浓厚的异乡人,有谁不曾思念?一口锅里盛日月,一壶水里饮春秋,日月盛的是山高水深,春秋饮的是天长地久。对于那段铭心刻骨昔日情谊浓厚的战友,自然难以忘怀。
从现实情况看,本人自从离开部队已经整整44年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时间的推移,融入血液骨髓里的那段昔日往事,以及由此建立起来的战友间的深情厚谊,已经离我们的现实生活越来越远了,进而慢慢地消融褪去了。其间,除了本地的,你就是再怎样的思念与牵挂,也只能望穿秋水,对月畅想。
尽管忙碌的日子让彼此疏远,纵使地理的距离无法逾越,或是缩短,亦不论是望穿秋水、镜花水月的畅想又能怎样?可是战友间的真挚情谊并不因此而淡忘。我不知道流星能飞多久,值不值得追求;我不知道樱花能开多久,值不值得等候,但我知道战友间的情谊像恒星一样永久,值得一生守候! 每当八一建军来临之际,和大家不免有在一起的时候,都能让人回首那段已渐行渐远的戍边往昔;偶尔的战友聚会,每次也总让人畅谈起那段峥嵘岁月的陈年往事。也就在相聚的时间里大家难免想起了印象深刻的连长孙永华、指导员孙德泽、副指导员李振清、副连长张俊学,本排的排长王三民、接我去当兵的金洪林、五班的老战友毛丙寅、炊事班长孙建合,还有本班内蒙古的张常生、山西的李广仁、四川的小邓,内蒙古的哈斯巴特尔、安徽的……。相互打听音讯无果后,于是有的调侃,“当兵前死都要当兵,当兵后死都要退伍,退休后死都想部队”;有的说“因为有着完美的人生阅历,当兵无怨无悔,有了当兵的历史今生无遗憾”;有的哼起了“曾经当过兵/你就会一生引以为荣/曾经当过兵/你就会永远意志弥坚/江河湖海在你的血管里奔突/日月星辰在你的心中灿烂……”的曲调;还因为复员是在内蒙古,一次在汪立全家聚会时有人就数起了内蒙古的“怪”:乌拉草儿胜被盖、厕所围墙没膝盖、烙的面饼像锅盖、擀的面条似腰带、大腿小臂当面板、姑娘大了当钱卖……这也算是抒发军队岁月与战友情谊的思念。
尽管战友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些似乎是亘古不变的“例行公事”,可我并没有就这一话题写点儿什么的打算。本文之所以有感而发,纯属现居北京照料外孙女、与我既是同乡又是五连战友更是复员后同厂同车间、后任阀门厂党支部书记的陈金斗导致的。是他通过微信方式,将副指导员的李振清联系方式发了过来。也因而,是他将过往几十年不曾想见的事情,突然间推到了眼前。再有就是,也因为副指导员李振清的出现,在我的胸臆间,突然唤起、放大、复制与还原了44年前那一桩桩四年军旅生涯一部分尚能记起的往事,特别是连长孙永华、副指导李振清对我大会小会表扬的那些刻骨铭心深层次记忆。
文化大革命运动已经结束,可是在山西却依然武斗频繁。新兵集训一结束,我们便立即回到了正在太原市纺织厂执行三支两军使命的老连队。正当我踌躇满志,决心在支左岗位上施展才华的时候,连长突然宣布我由五班调至炊事班的命令。尽管我强作镇定,内心里的巨大震荡不亚于五雷灌顶。我成为伙头军了,伙头军就是烧火做饭的后勤兵、稀拉兵。今后的历史怎么写?我有知识有文化有理论何不让我干适合我干的工作呢?就在开展共产主义思想教育时,我明白了“革命战士是块砖,党要哪搬就哪搬”的道理。也是自后,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中。当时因为牲猪出栏率低,为了改善部队生活,不得不大量购买猪肉。我就是在这一情形下担任饲养员的。在这个岗位上,我自觉为改善部队生活提高战斗员的身体素质做出了贡献。自后出栏率由每年一头提高到差不多每月一头的显著绩效。后因千里野营大迁徙,牲猪不得不全部宰杀。当来到荒漠野寂的内蒙古集宁市郊大西沟后,经费开支紧张,猪肉供给困难。而这时部队进入最紧张的脑包山网络隧道战备施工,使得伙食营养跟不上,一个个骨瘦如柴。这时候我自作检讨,写了篇稿件《猪鞭子为什么甩不响》。四川人孙永华连长看到后大发感慨,全连大会上对我进行大力表彰。作为副指导员的孙振清自此后接过话题,对我的表扬便逢会必讲。本人默默无闻埋头苦干的事迹就因为这篇稿件,被一下子放大并且推到了公众视野的面前。在全连排大讨论中,甚至有人提出要给我记三等功。——这就是我对李副指导员印象深刻的原因。
就本人这段经历,李指导员就在我与其取得联系后他这样说;“你在我的印象中还是不错的,工作能认真负责,吃苦耐劳,善于动脑筋,服从命令听指挥,干一行爱一行。我记得你好像在炊事班呆过一段?那个时候去炊事班有两种情况,一是训练较差二是安排考验一个人,你和孙建合还有一个人我记不清楚了,是属去考验的”。
因为李振清干到营教导员的职位才回到地方的,找到了他也就意味着能找到更多的战友。询问的第一个对象便是接我去当兵的天津人金洪林,还有我在炊事班时担任班长的天津人孙建合。李振清指导员说没有金洪林的手机号,金的身体很差。接着很快将孙建合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我。记忆中,孙建合白皙的脸庞,高挑的身个,沉默寡言。我在炊事班干了将近两年,后被送团集训队,全面学习军事技术,从此离开了炊事班,也就离开了孙班长。从集训队回来后,担任六班班副,之后又离开连队去了大同生产基地。可当我打通孙建合的电话后,还未来得及说话,孙班长却抢先讲起了我:你瘦瘦的个子,清清的面孔,说话快言快语,让人难忘。你好学上进,积极钻研,从不消停。就说养猪吧,你搞科研,提高牲猪出栏率。对你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敢断言,你就是回到原籍,也会必有后造。我编写轻纺工业志、开办企业、首创旅游业、九起官司无一败诉、退休后创作……后来的结果,还真的印证了他的推测。接着,他又讲到了部队的艰苦岁月,为了国防事业,我们这些人算是肝脑涂地,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几年。尽管本人不曾施工,记忆犹新的有个天津小个子战友,在家一顿饭吃不了一个包子,可是在艰苦紧张的脑包山隧道挖掘过程中,14个大羊肉包子还嫌不够。
孙建合告诉我金洪林刚出院,身体相当差。于次日拨通了金的手机。我从他沙哑脆弱反复询问的声音感受中,身体的确太差。“啊,你就是陶家宗!能接到你的电话,我真高兴呀!印象中,你很有知识,你高中吧?等我身体好了后,我一定要亲自驾车去看望你!”记得征兵的时候,我并不大愿意去,可是却没有办法。应该说,他特别喜欢我,并且送了我一个“陶高儿”的卓号。可是我并不大愿意接受这个难听的称谓,认为有辱人格,于是对他冷淡,甚至不再理他。
李振清副指导员便成为找寻故旧的惟一人选。王三民呢?他可是我在二排时的头儿呢。瘦小的个子,逢人总是一脸的笑容,皮肤黑黑的。任劳任怨,不怕苦不怕累,总是忘我地工作,做起事来,极端负责。不计成见,胸怀开阔,能广纳群言。忘记谁也忘不了王三民,他被排在了着重查找的优先名单里。有一天下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忙着接听,原来正是排长王三民打来的。他告诉我,说对我的印象太深刻,怎么也忘不了,紧着问我后来的情况。我简单地告诉后,他直说你是行呀,有能力,很不错的。
紧接着,李振清索性一古脑儿将五连各排排长全都告诉我。张俊学副连长,祝铁栓一排长,三排长魏印凯,李景立四排长。老连长华墨阁健在,孙永华连长、孙德泽指导员均已去世。至于张常生、哈斯巴特尔、李广仁等,也许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联系上了。可巧的是副指导员的李振清、张副连长,还有排长中大多数是河北饶阳县人。当我表示对饶阳出人才的恭贺时,李副指导员却这样说:“不是出人才,而是我们赶上了机遇。那时有个珍宝岛事件,我们都顶着打仗的。老的都去地方支左了,我们就上来了。所以就把你们都压住了,到后来几年都沒能提几个。惭愧!”
他说的这段话,着实令人感动。既然原来已经提拔到位了,总不能刚一提拔就让其退伍吧,所以英山去的几乎没有提拔,这是占决定性的主要原因。但另一个占次要的虽然不算原因,英山人确实没有河北人吃苦、耐劳、勤奋、敬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导致除徐自庆一人提拔,英山服役的600多人中再无第二人。也就因为得不到提拔,特别是退伍军人安置政策发生了社来社去不再安置的根本性变化,原打算通过当兵找份工作的设想也就泡汤。使得提前退伍的一个个全都得到了安置,而那些表现好的超期服役者,除了极个别找到工作,其余的重回农村。
既然已找到了战友,那就莫让时间冲淡友情的酒,莫让距离拉开思念的手!虽然时光流逝物换星移,但作为战友,我们要友情永续,友谊长流!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愿战友之情,如阳春白雪,纯洁无瑕,如寒冬腊梅,风霜中更显坚韧;愿朋友之爱,如池塘荷花,出污泥不染,如动人玫瑰,零落中更显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