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矮加西亚

发布时间:2019-08-26 08:52:13

原来是矮加西亚

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事。那年春天,公社忽然号召绿化,大种其树,每个大队还有具体任务。一天,我们大队装回了很多树,除了乡土树种榉榆树外,还有大量的水杉。另有一种细细枝干上有小刺的树,过去在周围没有见到过。它有一个很怪的名字,用上海话来念,就是“矮加西”的读音,我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想来想去在乡土树种中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树名,有一段时间里一直以为是“挨家希”这三个字,总是觉得这树名非常怪。后来才听人说,这种树叫刺槐,是属于槐树中的一种。树名知道了,但为什么叫它“挨家希”的疑问一直存在脑子里,一直想弄清楚它。以后我曾打听和查阅过,也未见答案。

过去在阅读文学作品时,经常读到槐花飘香之类的句子,这多有诗味呀。我想,家乡引种了槐树,不久的将来,那白色的小花也会布满枝头,从此我也能身临其境,领略得到香气袭人的意境了。想想看,在静夜的月光下,劳累一天的我,躺在竹榻上,手执一册文学书籍作斯文状,此其时也,河风清软,疏影满地,虫鸣鸟叫入耳,槐花清香沁鼻,那是一种何等美妙的场景。如有兴趣,也可学学北方人的样子,把槐花收取起来,做它几碗槐花糕来尝尝鲜。然而,美好愿望的种子一直埋藏在头脑深处,始终没能发芽。几年过去了,种在官路两旁的那些刺槐树几乎都消失了,至今一棵不剩,连同那些水杉。我种在水桥边的槐树倒长高了,这棵槐树有没有开花已记不得了,反正我没有闻到过槐花香,这使我很失望。后来我从书上了解到,我种的刺槐,“树皮有深裂槽”,是外国种,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飘香槐树是国槐,此槐不是那槐,“两槐”岂能混为一谈。至此,洋槐和国槐分清了,但脑子里“挨家希”的疑问还没有解决。我以后看过的那些植物书籍,都不是单独为我准备的,自然不会涉及到我的疑问。我也只好像学生碰到无法解答的难题一样,把疑问放在一边暂且不管。不想最近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完全是在无意中,一本老古板气的书把答案送到了我的眼前。

那天我在图书馆里查阅地方志中外来植物的资料,“译名作矮加西亚”这几个字一下子被我捕捉到了,再看全文,得知这种叫“矮加西亚”的树来自德国,到了上海被称作“洋槐”。而另一部更早的志书上也有“矮加西亚”的记载,说是“法国种”“极易生长,性与槐同”,这种树的中国名字是什么呢?“华名未详”,还没有给它起名字呢,“矮加西亚”只是这种树的音译名。把两本志书上的记载对照着看,知道这种树就是今天叫的刺槐。志书还告诉我们,“刺槐”的树名是民国前期才起的“官名”。至于“矮加西”和“矮加西亚”的区别,你只要连着多读几遍,就会觉得是一回事,那个“亚”字就像儿化韵中的那个音,可以忽略不计的,也如《斯巴达克》和《斯巴达克思》,两个书名实是同一部意大利文学名著一样。当看到这个结果时,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感,想到二三十年前的疑问一朝解决,不由得阵阵快感涌上心来。

一个人一生中会碰到种种疑问,对这些疑问,就是暂时寄存在一边也比轻易放弃明智。“矮加西”是个微不足道的词语,现在几乎已消失,这个词或许在学术上也没有重大之意义;查找出这个词的出处,也绝对是一件小事,何况又是偶尔得之。但在我来说,看重的却是整个过程。过程里有乐趣,过程里有追求,过程里有发现。既然是这样,这种过程值得我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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