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微信上提醒我,今年10月28日(农历十月二十九日)是父亲诞辰90周年纪念日。其实父亲诞辰是农历十月三十日,因今年十月没有三十日,只有把二十九日当纪念日,就像有的年份没有腊月三十日,就把腊月二十九当除夕一样。
我想又不是什么显赫人物,老家也没有纪念先人诞辰的风俗习惯。到时能有人拿点祭品到父亲坟上祭祀一下就行。没人祭祀,只要心中有就行,没必要特别的纪念。
不过今年国庆节前,到铁山看望我40前小学时的马老师。马老师给我讲了一件事,不禁让我感受到父亲对我们无声的爱。
马老师在大队小学教书的时候,我父亲在大队部做火夫。马老师说有一年我父亲对他说:“马老师,**这书恐怕读不成了”。马老师问:“怎么了”?父亲说没钱读了。马老师说:“**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聪明的,将来一定有出息,你一定要让他读书,没钱我借给您”。于是马老师借钱给我父亲,这样我才接着上了学。
马老师只代了我半年课,也就是小学五年级下学期,初中就去了另一所学校。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过马老师在大队小学代课没两年,全国恢复高考第一年,马老师便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就没有再代课了。因此马老师认为我是他代过的学生中最聪明、最有出息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马老师借钱给我父亲让我上学这事我从来没听我父亲说过,不过这也符合父亲的性格:只做不说,默默奉献,不求回报。1977年暑假后上初中二年级时我确实是晚了几天上学,莫非是因为这个原故。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走进教室时,有同学喊,老班长终于来了。当时也有从另一所学校并过来还不认识我的同学,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等了几天的老班长原来是如此这般人也。
后来我读高二下学期的报名费,又是父亲找学校的老师借的。这次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报名费不知是19.5元还是29.5元,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家里又拿不出来。不过这次再没有说不给我读了。因为高考已经恢复两年了,而且我的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已经看到了跳出农门的希望。于是父亲主动找到学校一位曾经下乡支农在我村蹬点工作过的老师,帮我垫付了高中下学期的报名费。这样我才得以读完高中,顺利地参加高考,跳出了农门。父亲后来再也没有说过借钱这事,但我却一直记在心里。
这位下乡支农的老师姓冯,女的,当年应该算是大龄女青年,很文静的样子,就住在我邻家。轮流吃派饭的时候,轮到我家吃过饭。高中时虽然没代过我的课,却对我很关心。当年高考前夕,我情绪有点波动,不知道怎么被冯老师知道了,冯老师反映给班主任,班主任老师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高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冯老师,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以后回老家一定要去看望一下冯老师。对自己成长过程中有过帮助的人一定不能忘记。
我参加工作后,妹妹上学的费用基本都是由我负担。不过有一学期,可能是1990年,单位没有接到项目,我待岗在家,且有一个1岁多的儿子嗷嗷待哺,经济上很拮据。妹妹上学前我只给了50元给父亲,父亲接过钱,只轻轻说了声:“还不够”。说完轻轻转身走开了,很无助的样子。后来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借到那不够的钱的,也一直没听父亲说过。好在当年妹妹就毕业参加了工作,先是分配到县里远镇的一间仪表厂。幸好我待岗在家,有时间托人找关系调整到了县城的一间酒厂,也就是现在红遍全中国的中国劲酒厂前身。
父亲一生好点小酒。我记得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后父亲曾与人合伙在家中用谷子酿过酒。后来妹妹的酒厂发展越来越好,每年都有员工福利酒拿回家。可惜妹妹工作后没几年,父亲就驾鹤西去了。
父亲为我们上学借的这些钱是怎么还的,父亲也从来没给我们说过。
我从小记得父亲好像什么都会做。在农闲时,总是带着胶水和自制的锉刀,走村串巷给人修补套鞋、雨伞;或是用猪棕毛做毛刷子;或是用高粱穗杆扎扫把;或是用黄荆条或废铁丝编篓框或铁线蓝子,后来就是用那种扁宽的包装带编提蓝、菜蓝。父亲1999年去逝时就有还没编完的蓝子,还给我们留下一份卖给村里人蓝子的未收帐单,好像有20多元。有一年回家,在武昌火车站出站口我妻子的肩包背带被小偷剪断了,一回到家父亲就默不作声地修好接上了。
父亲为我们上学借的这些钱,估计都是靠父亲用他那长满老茧的勤劳灵巧的双手修补、编织的物品换来几分几角几元钱,慢慢积攒起来还给老师的。我们却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为了养育我们兄妹六人,让我们读书上学怎么不容易、怎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