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老井
姥姥家门前有一口老井,它用不规则的青石垒成,井深大约十多米,井沿面上块块青石杂着绿绿的苔藓和芜草,井口比现在的马葫芦大得多,像旧式乡下用的大锅,那铁质的井杆被流逝的岁月侵蚀得黝黑而斑驳,铁辘轳上缠着粗粗长长结实的有些发黑的绳子,像一个小小的鞍马坐落在井沿边。
在小井的左前方,一步之遥,有一棵小桃树,夏季它用郁郁的绿叶,为小井铺上浓浓的阴蔽,秋季它用枯黄的落叶,为小井盖上一层深情的浪漫,而冬天,它又用它赤裸的所有永久地陪伴着小井。
一年四季,小井总是保持着一汪清澈明净漾溢不竭。
儿时,舅舅总是一早儿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摇起辘轳,程亮的灰水梢便咕噜噜沉到井底,一桶桶清凉甘冽的井水就提了上来。尝一口凉甜得心里格外爽畅。我们可以用它洗脸做饭。
春天,舅舅又一桶桶从小井里摇出井水浇菜,井水清且涟至洁至澈,咕咕咚咚跑到菜心里。姥姥和大姨用它给全家人洗衣服。冬天,雪花纷飞,井沿上结上一层硬实透明的冰,小井里的水只结得薄薄的透明的一层。暮色降临时,依然传出姥姥和大姨咚咚的捣衣声,舅舅的摇辘声。它灌溉着全家前前后后几亩菜园,它滋养着全家老小十几口人的生计。
后来,姥姥家开凿了洋井,再后来姥姥家按上了自来水,如今姥姥家也买来了饮水机,喝上了矿泉水。那口小井依然无声无息地留在姥姥家的门前,成了昨日风尘岁月的见证。它没有失落,它为全家人的好日子欢喜,它感受着祖屋的变化,感受着历史的变迁,体味着地下水与加工水的比照。
可是全家人还是延续着老习惯,浇菜、洗衣、洗萝卜、洗花生……都爱到小井打水,既取之不尽,又说不出的温情亲切。甚至妹妹每次开车到姥姥家看姥姥,都要用那口小井水抹车。我时常会摇摇井把儿,那生满铁锈的辘轳,那结满湿霉的井绳,那吱嘎吱嘎作响的辘轳声,总是勾起我无限的欢乐,无限的回忆,远去的情怀和童趣渐渐回来了。
今天,它更是遍布着一丛丛枯枯蓬蓬的茅草,草绳斑驳,辘轳锈蚀,像历尽风尘的女子,独自迟暮。但井水依然静静的、悠悠的、清粼粼的,好象总是默默地等待着辘轳的摇响,小桶的垂落。
我想此时夕阳的余辉又透过桃树的枝叶,漫过井沿,为小井披上了一层金黄的美妙的轻纱。啊,小井但愿你在家乡的更迭巨变中,历久而常存。
2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