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云,是没有轮廓的,仿佛只要炊烟一起,雪便翩翩而至了,天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筛子,摇落下来这匀细轻软的棉絮来,旋转,翻飞,飘舞,又摔的轻盈,跌的优雅,睡的脉脉含情。
若是风也伴着,这一切又会变得急促,瑟瑟低语,那是树在怨着,是你!把温柔吹的太远了,那本该与我期会我的柔情,又被你带到哪里沉淀!
若是风息了,就又变得娇羞了,她从容不迫的积累成了花似的精致,堆叠成了叶似的繁茂,又铺陈在大地上广袤无垠,随了山川曲折蜿蜒;可她却总是悄悄,不惊不扰,无需电闪雷鸣的鼓噪,也不必檐水滴嗒的惬意与乖巧,她就那样从容的归来,仿佛是早就有约在先的。为此,你路过多少村庄或林子,它们安详或静谧,路过多少城市或郊野,它们繁华或者荒凉;你本可以借那山岭的险峻,成为令人绝叹的景致,你也可以偎着茅舍草堂,在寻常人家的院落里熏染炊米之香。可是,你都没有,你只是选择了傍晚时分的一条寂静小路,在这刚刚睁开惺忪睡眼的路灯下,陪着一颗对你如痴如醉却愈加孤寂的心。
若是每一次到来都是这般深情款款,多少人会因你降临的漫长而错过,因你到来的悄无声息而错过,又为这错过而惋惜而惊羡,这来之漫漫的美仿似又忽然就布满了天地人间。
街灯愈加明了,一盏一盏默默的低俯着腰身,守候着小村里每一段宁静的小路,空无一人的街上,雪花像是约定了在此欢庆,像是避开了大人的孩子们,偷偷地聚在一起又不敢闹出任何响动来,小心翼翼也的活泼着,机灵的沉浸在着一个又一个像是偷来的欢乐里。也许,雪和孩子是相爱相怜的,他们从来不会嫌雪凉,小手冻得疼了,也不舍得将他们揣进暖暖的兜里;他们在雪地里打滚,推着一个雪球滚呀滚,一直到比他们还高了,再也推不动了,才肯罢休;孩子的简单与执着与这纷纷落雪是那么相似,我在想,雪不也是上天的孩子吗!来到人间,遇见了各怀心事的人们,他又成了各种情感的载体,就像我从来都把他们看得如此的牵强与刻意。其实,她们最简单,她们最喜爱孩子了,因为,她们的相伴有着最为善意的初衷。
也许我不该闯入这暮色中的雪国,我不该作为一个大人出现在此情此景中,可是我的孤独竟悄无声息的与此情景不谋而合了,像旅夜的幽灵,又像夜神的使者,在我例行的人间夜游里,邂逅了一场无声的狂欢,我无意停留,却在顷刻之间一发不可收拾的与之交融为一体,我成了这狂欢的时分的一阵纯真的气息在冲突,一抹素白律动下的光与影的相互溶解,一切都难以分辨了,像是漫游在记忆里,轻盈的坠落,朝向那微茫的光,坠呀坠,我看见了一个小村的灯火,然后又看见一张灯光映照下的成熟的脸庞,他的眼里流露出的渴望,和我的一样,哦!我何时成了一片雪花,从天幕坠落到我的身旁!
也许,你看见的每一片雪花,都是你的来自记忆深处的渴望,那么,在漫天的飘雪时分,你是否看见了纯洁、美丽、善良。
我这是要去向何方,也许只敢徘徊在这条明灯的小巷了,若是没有光亮,我又如何去幻想飘雪的模样。其实,你远不如雨那般多情,也不如她光顾的频繁,你不如雨那般让人期盼,也不如她洒脱自然;你只是一个慢热而时刻含羞的女子,从容而至,又不喧不闹的归于静默,在阳光下消瘦,在北风下坚冷,你存在的是何等的高傲与倔强,到来的又是何等的柔弱与缠绵。
一个人在漫步,纷纷暮雪,很快把我的身影掩入苍茫的夜色里,若是久远下去,随着雪落的深厚,我愿独处僻静的一隅,安然的做一个雪翁,静默地聆听,这柔情的扑簌,一夜,到天明!可是何处才是那僻静的一隅呢?能容纳一个人的全部的无所适从的情感呢?我想也只有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雪国,这个宁静的安详在雪被中的小村,能够让人的心远去,去到一个没有过去未来的真空中,这里不必信仰与祈求,只有轻盈的满足和纯净的自由。我想也只有这雪国,能让人暂时的抛却轻狂或者虚荣,深沉或者严肃,像个孩子在第一次对雪有记忆的那年冬天的那般迷恋和感动。